七月最后一天,邵勋在绿柳园召开军事会议,将官齐至。
林林总总大几十人坐在院子内,分亲疏远近、地位高低安排座次。
左半部分是文官,右半部分是武官——文武是职位区分,并不是人的区分,此时一个人既可以当文官,也可以当武官,分野并不明显。
长剑督陈有根坐在邵勋右下首。
不管以前怎么样,他现在是侍郎,隐隐邵氏帐下第一大将,地位很高。
长兄陈金根坐在后面,他是陈有根的部曲将,统率着陈家数十部曲僮仆,上阵时充当亲兵。
陈银根、陈铜根二人则无缘列席,前者是宜阳贼捕掾,后者是公府舍人——舍人无品级,但有禄田五十亩,属于干杂事的小吏。
长剑军副督常粲亦坐在陈有根身后。
陈有根下首是李重,牙门军副督。
从军事才能角度来看,他才是邵氏集团头号大将。而且他为人谦逊,手不释卷,勤于学习,在牙门军群体中有相当威望,且多次带兵打仗,独领一路。
陈有根的能力,真的不好与他比。
座次如此安排,颇有玄机。
李重下首,则是侍郎柳安之。
柳安之再往下,依次是银枪军两位副督王雀儿、金三,他俩身后还坐着陆黑狗、侯飞虎、徐煜、孙和、张大牛、蒋恪等幢主,基本都是东海、洛阳、太原前三期的。
至于第四期开始的梁国、长安、邯郸以及去年招收的邺城七期诸多学生中,暂时还没出现有资格坐在这边的人。
银枪军是邵氏军政集团当之无愧的主力,人数众多,技艺娴熟,坐在那里鸦雀无声,静静聆听邵师训话。
银枪军众人之下,则有义从督满昱、辅兵五将王阐、郝昌、楼权、楼褒、陈眕,各有随从,黑压压坐了一大片。
左边文官方向,最靠近邵勋的是曹馥,然后是裴康。
这两人地位高,但其实不太参与日常政务管理,只有搞不定的时候,才会请他们出面疏通关系,发挥影响力。
真正的文官之首还是襄城太守卢志。
邵勋在河北的许多统战行为,都是卢志写信过来叮嘱的。
而且,比起王衍、王导这一众王家子弟来说,卢志有很强的操作庶务的能力,这是他们欠缺的——王衍、王导的技能,更主要点在“维持会长”这个方向,实际治理能力是不行的,这可能与世家大族不太喜欢操作庶务有关。
卢志之下,有国相崔功、丞裴廙、大农褚翜、牧长吴前、学官令庾亮、梁令羊曼、典书令羊茗、典书丞毛邦、四位治书、阳翟令周谟、中典牧乐宽等人。
邵氏亲族也来了一些。
禹山坞坞主、亲舅舅刘善、三弟邵璠、大侄子邵慎以及叔伯、堂兄弟、表兄弟十余人,基本都来了。
刘善四十出头,以前继承了邵勋外公的位置,当过徐州世兵的队主,在乡间是有那么几分傲气的。
今天是他第一次出席如此高规格的会议,看看身旁那些世家子弟,有点自卑。再看看对面那帮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武官,更是感受到了天然的压制——军中丘八们就吃这套。
“鲁阳县公到。”典卫令唐剑率先走了过来,大声唱道。
邵勋身穿戎服,龙行虎步走了过来。
“参见明公。”刘善跟着众人起身,齐齐行礼。
这个外甥,不得了啊。
七年时间,怎么就闯下这么大的家业?
文官武将,一個个毕恭毕敬。
一声令下,估计能把一州之地搅得天翻地覆。
以前还觉得姐姐嫁到邵家是下嫁了呢,可现在看来,他们家是高攀了啊。
前几年妻子还提议把女儿嫁给邵勋。当时姐姐欢喜得不得了,说表兄妹亲上加亲,是大好事,可惜被自己私下里否决了。
如今是不可能了。
成都王妃、范阳王妃相继住到绿柳园之内,世家嫡女温文尔雅、知书达理、贵气逼人,直接把家里的丫头给比下去了。
可惜。
“坐。”邵勋大马金刀地坐在胡床上,双手虚压。
众人纷纷落座。
“出征在即,长话短说。”邵勋伸出一根手指,道:“第一件事。”
“我出征之后,曹公担任留守之职,一应军政事务,悉由曹公做主。”
“庶务方面,崔公、卢公副之,大事商量着来。若实在难决,则遣信使送来军中。”
“诺。”曹馥先起身,姿态摆得很足。
“坐着说话即可。”邵勋起身走了两步,将曹馥搀扶着坐下。
崔功、卢志二人亦起身应诺。
邵勋令其一一坐下。
崔功还好,卢志或许心里不太服气。但面对曹馥这种老资格的不倒翁,他还是给予了面上的尊重。
裴康就有点麻了。
合着没他啥事,心下有点不得劲。
“军务方面,由黄彪、吴前、柳安之协助曹公。留守之牙门军、府兵、银枪军、义从军等,其布防、调动、出战,皆需四人会签,其令方可生效,缺一不可。”邵勋又说道。
“诺。”黄、吴、柳三人齐声应道。
“第二件事。”邵勋继续说道:“洛阳三园及屯田军南撤之事,抓紧办理。”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邵慎、邵璠二人。
二人立刻起身,只听邵慎说道:“叔叔——”
“嗯?”邵勋瞪了他一眼。
“鲁公放心,第一批人携四万斛麦已过伊阙关,不日即可抵达广成泽。第二批人差不多也出发了。最迟八月下旬,洛阳三园会撤干净。”邵慎大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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