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手笨脚的,练了一年多了还这么差劲,趁早回家种地去吧!”鄢陵县郊外,金三正对着第九、第十幢千余名士兵破口大骂。
被他一起骂的还有第六、第八幢的士卒。
他们虽然参与过与匈奴的大战,但那是跟着前面几幢的老兵“混”来的战果,若无老兵带着,十成本事发挥不出三成,只有被匈奴骑兵反复袭扰,最终崩溃的份。
第七幢侥幸没被骂,因为表现好不少,但比起前面五幢三千老兵来说,还有差距,尤其是其中的佼佼者被抽调到了前面五幢补充战损后,实力大损,不如之前了。
颍川诸郡的士族代表一直“被迫”观摩银枪军的训练。
先是一幢人抽出长垛箭,对着坞堡墙头射箭。
顷刻之间,女墙后的草人身上插满了箭矢。
接着又是一幢人,拿出破甲箭,以什为单位,静态步射挂在远处木桩上的甲胄。
最后还是一幢人,前排行进间直射,后排抛射,大面积覆盖。
射完之后,步弓挂腰间,抽出佩刀,解下左手手臂上的小圆盾,来了一次阵列冲锋。
当浑身插满箭矢的草人被砍得七零八落时,所有人都无语了。
嘴硬是挡不住这些虎狼之兵的,唯有正视现实,尽快调整过来,才能维系住家业。
另外一侧,从洛阳赶回的庾敳跟在邵勋身边,满脸笑容,合不拢嘴。
司徒上疏,请出镇外藩,天子大喜,诏以为兖州牧。
于是,兖州牧幕府在解散一年多后,再度重建,只是不如之前鼎盛了。
一部分人选择在朝为官,一部分人转入太尉幕府,还有一部分人干脆南渡,投靠琅琊王,大概只有一半人跟着司徒远走兖州,包括三万余步骑。
这一次,庾敳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在朝任吏部尚书,下月便可上任。
这个时候,即便之前再不喜欢邵勋,也必须要改变态度了。
他甚至恬不知耻地宣扬,早就觉得邵太白风姿俊异、有雅量,于是力劝庾家诸人,与太白约为婚姻,成就好事。
对此,新任陈郡侯府左常侍胡毋辅之很是诧异,明明是我……
但庾敳久历宦海,脸皮厚度不是一般人可比,自然对胡毋辅之无视了。
而且,他更是以伯父的身份,说将来侄女出嫁时,要送一份丰厚的嫁妆,以示鄢陵庾氏之团结。
胡毋辅之只能败下阵来。
度支校尉杨宝亦站在一群人中间,挺胸叠肚,笑意盈盈。
众所周知,他正式站队了,而且是在关键时刻站队,站得“荡气回肠”,站得每个人都知道,站得司马越想将他千刀万剐。
从禁军中被一脚踢出来后,还能被人力保,担任度支校尉,足见这把搏对了。
原度支校尉陈颜,手下最多时八千兵马,多年征战下来,缺额得不到补充,至匈奴攻洛阳之时,只剩五千左右,随后连吃败仗,战后一检点,兵不过一千三四百。
收拢部分逃散的溃兵后,勉强恢复到两千,交到了杨宝手里。
杨宝又得太尉王衍许可,从南下洛阳的流民中募兵千人,将员额整到了三千,也算是一个小军头了。
度支校尉产生于曹魏时期,最开始的名字叫“司农度支校尉”,秩比两千石,主管军事屯田以及屯田所得的军粮调遣。
屯田地方不一,因此包括度支中郎将、度支校尉在内的官员皆由中央派出,管理屯田。
杨宝以及他的前任陈颜,严格来说都是司州度支校尉。八王之乱后,屯田丧失,他们更多的任务变成了转运漕粮。
比如,之前作乱的陈敏就曾经上疏:“南方米谷皆积数十年,时将欲腐败,而不漕运以济中州,非所以救患周急也。”
朝廷从之,以敏为合肥度支,又迁广陵度支,令其转运南方粮谷进京。
到了张昌之乱,“敏请合率运兵”破贼,最后一举剿灭石冰、封云之辈。
也就是说,度支校尉手下的兵,其实已经变成了“运兵”。
杨宝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荥阳、陈留段漕运,将其他地方输送过来的钱粮绢帛及各类贡品,接力运回洛阳,完成“最后一公里”。
“君侯来了。”有人小声说道。
杨宝等人立刻收声敛容,默然肃立。
待邵勋的身影出现时,齐齐躬身行礼,道:“参见君侯。”
“无需多礼。”邵勋笑着摆了摆手,与各人温和地打着招呼,待看见杨宝时,一把拉过,笑问道:“兵募齐了吗?”
杨宝是来募兵的。一般的新人还看不上,主要收拢溃兵,以及流民中敢打敢拼之辈,以充实运兵编制,更好地转运钱粮,省得老是向地方郡县借人——运粮的活计,现在是越来越不安全了,而且运兵经常被拉去洛阳打仗,一般的人真无法胜任。
“尚未募齐。”杨宝答道:“石勒、王弥寇兖州,漕运有些不太通畅。待到四五月间,外州钱粮入京,恐不利也。不知君侯……”
“到这边来说话。”邵勋招了招手,来到一处僻静之地。
杨宝跟了过来,低声道:“君侯,漕运还是要保一保的,不然洛阳恐陷入饥荒,于君侯大业不利。”
邵勋微微颔首,道:“说说你的看法。”
杨宝也不怯场,直接说道:“君侯可知钱璯杀陈丰之事?”
邵勋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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