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电闪雷鸣。
聪哥蹲在河边,看着侍卫们一网网地捕鱼。
这里是汾水,山清水秀,景色宜人。
偶尔来散散心倒没什么,问题是聪哥在河边待了七八天了,晚上都不走,就住在河边。一天到晚看人捕鱼,乐此不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什么解压节目呢。
河畔响起了马蹄声。
不一会儿,一老将翻身下马,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刘聪所在的位置。
侍卫们一看是中军大将军王彰,不敢阻拦,只解下了他的佩刀就放行了。
“是王卿啊,晚上吃鱼。”刘聪瞄了一眼,又扭头继续观渔。
“陛下身负国家之重,安能如此轻率行事?”王彰皱着眉头,劝谏道。
“朕怎么轻率了?”刘聪不高兴了,质问道。
王彰也是个暴脾气,直言道:“陛下前以鱼蟹不供,斩左都水使者襄陵王摅。今又观渔于汾水,昏夜不归。比观陛下所为,臣实痛心疾首。今愚民归汉之志未专,思晋之心犹甚;刘琨咫尺,刺客纵横。帝王轻出,一夫敌耳——”
“够了!”刘聪霍然起身,道:“自朕用兵以来,占上党,破河内,收弘农,复夺长安,如此功业,观渔又怎么了?”
“陛下!”见刘聪发怒,王彰也不示弱,抱着死谏的心思劝道:“今年以来,陛下不问政事,多行杀戮,中外皆怨。再这么下去,先帝创下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刘聪瞪大了眼睛,怒气勃发。
今年以来几个月,他确实杀了不少人。
围攻晋阳的部队已经败了。拓跋鲜卑插手,与刘琨内外夹击,卜珝先溃,靳冲斩之,收拢败兵徐徐而退。刘聪听闻大怒,遣使持节,以靳冲擅杀大将为由斩之。
后又以鱼蟹不供,斩左都水使者襄陵王刘摅。
再以温明、徽光二殿未成,斩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
如此种种,让人胆寒。
今日王彰又顶撞他,刘聪恰好喝了点酒,怒火一下子压不住了。
偏偏王彰还在那喋喋不休:“臣劝陛下改往修来,则亿兆幸甚!”
“来人!”刘聪大喝道。
侍卫立刻上前。
“将这老货收斩!”刘聪一指王彰,道。
“遵命。”侍卫上前押住王彰手臂,打算把他拖走。
王彰也不反抗,只默默流泪。
“陛下!”帐篷内突然冲出一妇人,待至刘聪身前时,直接跪了下来,抱住他的腿,泣道:“求陛下饶了我父!”
说完,头嘭嘭嗑在地上,眼泪直流。
刘聪一看,乃是宫中夫人王氏。
王氏仍在磕头哀求。
刘聪定定地看着父女二人。
良久之后,他冷哼一声,道:“先将王彰收监了。”
“遵命。”侍卫把王彰押走,动作却轻柔了许多。
“扫兴!回宫!”刘聪也不看捕鱼了,直接上了马车,下令回宫。
倾盆大雨很快落了下来。
车队、马队在茫茫大雨之中艰难前行,第二天清晨才返回平阳。
甫一进城,中黄门就来报:太后已三日未食。
刘聪本欲去见一见太后,却听中黄门禀报道:“太后以陛下杀戮过盛,不愿见。”
刘聪闻之气结,直接一甩袍袖,回到了正殿。
才坐下来没多久,苦逼的中黄门又来了。
“你想死不成?”刘聪怒气冲冲地看着中黄门。
若非这厮一贯服侍勤谨,方才就一剑杀了他了。
“陛下。”中黄门身躯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禀报道:“皇太弟、河内王抬着棺材至殿外,说要死谏。”
刘聪冷笑一声,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死?”
中黄门嗫嚅了两下,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一口气说完,朕好早点送你下去。”刘聪一拍桌案,怒道。
“陛下。”中黄门咬牙道:“太宰、太保等公卿、列侯百余人,皆在殿外……”
刘聪不笑了,或者说有点笑不出来了。
百余公卿列侯,几乎囊括了绝大部分朝堂高官、部落首领、军中大将,这些人代表什么,刘聪还是有逼数的。
刘聪沉默了许久,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几可比拟变脸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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