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兵们受到震慑,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战。
双方隔着一堵壕墙,长枪捅来捅去,大刀砍来砍去,不消片刻,壕墙两边便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嗖!嗖!”弓手们退到了第二道壕墙后,找了高地,居高临下射击。
箭矢一片片落在前冲的敌军头上,造成了可观的杀伤。
壕墙后的许昌世兵渐渐稳住了阵脚,在军官的带领下,拼命抵挡着敌军的攻势。
慢慢地,敌军的攻势越来越疲软,人也越来越少。
终于,在过了某个临界点后,某人发一声喊,转身就逃。
其他人一看,勇气顿失,纷纷转身,紧随其后。
一波攻势,就此被打退。
“出击!”许昌世兵跃出壕墙,跨过木板,越过被填平的壕沟,追在溃退的敌军身后,大肆砍杀。
但他们也没敢追太远,毕竟大雾弥漫,鬼知道前方有什么?万一是严阵以待的骑兵呢?
于是,在冲出去数十步后,他们便缓缓后退,缩到了壕墙后面。
一部分人留在最后,将敌军放置在壕沟上的木板取走,并将其拿来修补被敌军砸毁的壕墙。
战场一时间平静了下来。
许昌世兵们呆呆地看着雾气中横七竖八的尸体,恍如做了场大梦。
他们中并非每个人都有战争经验。
作为新蔡王司马确时期重建的部队,他们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了。
残酷的战场就是最好的历练之地。
大浪淘沙之下,挺过去了就是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挺不过去那就是帮助敌人成长的垫脚石、经验包。
今日一战,他们这些人看起来还没石勒的部队经验丰富,以逸待劳的状况下,第一波攻势就打得这么费劲。
当然,这也和他们第一次充当战兵有关。
以往多次随军,基本都是辅兵,现在当战兵,直面锋刃,顿时知道战兵不好当了,也知道战兵的那份粮饷不好拿了。
后方来了一队司州丁壮,他们抬着担架,将不良于行的伤兵抬走;受伤虽重,但勉强可走的人则架回后方;至于只受了轻伤的,则不许退下,发点麻布自己裹伤。
所有人都沉默地站在壕墙后,气氛凝重地仿佛能滴出水来。
“咚咚咚……”大雾中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这一次,敌军不再偷袭了,而是正儿八经排兵布阵,发起了第二波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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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住气。”邵勋的铁砂掌重重拍在金正肩膀之上,说道。
金正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些许小场面,就要出动银枪军吗?”邵勋继续说道:“我还想让你来主持攻防大局呢,如此沉不住气,真是差了王雀儿好多。”
金正听了面红耳赤。
邵勋看了看他,口气一缓,道:“好好想想,别冲动。军争这种事情,比的就是谁犯错少,还有就是抓敌人错误的能力。没有人能不犯错,我打仗时也会犯错,但真的要尽量避免。”
“是。”金正诚恳应道。
“石勒也来了快十天了,说说你的看法。”邵勋找了张胡床坐下,说道。
“石勒的地盘上应该还在忙秋收,一时半会抽不出太多步军。”金正说道:“他手头的步军数量,应该不会超过两万,可能只有万余。”
“你能想这么多,很不错了。”邵勋点了点头,道:“石勒抵达旬日,方才发起第一次进攻,确实缺少步军,这是我们的机会。但打仗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料敌从宽,万一石勒抽调了大量步军抵达枋头前线呢?靠老弱妇孺秋收,苦一苦也不是不可以。况且无需把全部精壮调来,三五户抽一丁就够了。”
“受教了。”金正应道。
“此战若交予你来指挥,知道怎么做了吧?”邵勋问道。
“以不变应万变。成功筑城是第一要务,杀敌多少都是次要了。”
“很好。”邵勋笑道:“于枋头筑城这种事,我谓之‘战术’。调动石勒,围魏救赵,保全王浚,我谓之‘战略’。此战,其实是以枋头筑城这种战术,来实现围魏救赵这个战略。以后打仗,要多从战略层面着眼,别尽盯着小场面。”
“是。”金正心中若有所悟,但似乎又觉得这些事太复杂了,不如当面锣对面鼓拼杀来得痛快。
邵勋看着他,良久后叹了声气,说道:“好好想。邵师对你,期望颇深,比所有人都深。”
金正心下感动,面露惭愧之色,道:“学生让邵师失望了。”
“现在还谈不上,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邵勋说道:“早点开窍吧。将来危急之时,邵师可信任的,只有伱们这些人。”
说完,他起身来到了大营后方。
筑城工地之上,地基已经打好,城墙正在反复夯筑之中。
绝大多数辅兵皆在此处了。
他已经传令,何伦率军渡河北上,一方面轮换厮杀,一方面也可增加筑城人手。
枋头南北二城规格较高,是打着长期使用的目的建造的。
淇水、清水汇入白沟之后,后者已成重要漕运航道。
即便将来不打仗了,枋头也将成为重要的水陆码头、商品集散地,为天下百姓造福。
另者,他也想在河北打造自己的基本盘。
置屯田军是一个很不错的方式。这种地方驻防力量,战力不强,但守城的能力还是有的。有他们在,就等于稀释了士族豪强的影响力,增加了朝廷的控制力。
士族不是他的基本盘,屯田军、府兵、自耕农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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