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离别情绪的渲染,下午时分天空忽然下起了雨,雨势渐渐变大。
路况逐渐泥泞,姜守中只得在附近找到一处山洞避雨。
山洞并不算很大,地面铺陈着一层干燥的草料和其他植物纤维,还有篝火的痕迹,显然时常有人借其遮蔽风雨,作为临时的栖身之所。
姜守中将两匹马儿全都拉进山洞——之前未乘骑的那匹马儿,被梦娘暗中用妖力牵引,一路跟随着姜守中他们。
因为带着二两,又要牵引马匹,梦娘也是有些疲惫。进入山洞之后,她便择一处静谧的角落,开始静心调息修养,以恢复精力。
“怎么样,本姑娘的骑术厉害吧。”
耶律妙妙轻轻抚弄着所骑白马顺滑如丝的鬃毛,对正在生火的姜守中笑道。
姜守中没搭理她。
“哎呀,不要那么小气嘛,我又不是故意要捉弄你的。”
耶律妙妙轻轻揭下覆于面庞的易容面皮,步履轻盈地走到被生起的篝火旁坐下。被雨水打湿的发丝,黏在少女白皙绝美的柔腻脸颊上,尤为艳美。
姜守中淡淡道:“一个女孩子,那么娴熟的骑术,骑在官道上,还用一些你们燕戎特有的骑术技巧,不怕别人知道你有问题?”
耶律妙妙吐了吐小雀舌,讪讪道:“一时高兴了,没想那么多。”
她看了眼角落调息的梦娘,凑到姜守中身边,用肩膀轻轻碰了对方一下,小声说道:“姜墨,你有没有觉得梦娘怪怪的,好像在躲着你。”
“有吗?”
姜守中倒是没注意。
耶律妙妙竖起剥葱似的玉指,在面前晃了晃,“女人的直觉。”
“直觉个锤子。”
姜守中撇了撇嘴,目光看向二两。
二两抱着纤细双腿,静静的坐在火堆前,怀里抱着那把精致的宝剑。篝火跳跃的光芒在她脸上跳跃着,映衬出少女脸颊上的淡淡伤感。
姜守中走到二两身边坐下,柔声问道:“是不是在怪我?”
二两一愣,拼命摇着小脑袋,黯然道:“主子,其实我能感觉出来,雀儿姐姐是因为我才愿意离开的,是不是二两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她也没做错什么。”
姜守中轻抚着少女带着潮气的发丝,轻声说道,“世间有些事情本身就很无奈,也许她只是想要守护一些……她曾经丢掉的东西。因为害怕伤害,所以想要离远一些。”
姜守中笑道:“不过没事,过段时间我再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嗯。”
二两露出了笑容,笑靥纯净无暇。
——
雨幕如瀑,千针万线般密集地打在山岭之巅,汇成溪流沿着嶙峋的岩石急促奔涌。
龙武镖局一行人也遭遇了暴雨,无奈只能停止赶路。
好在平日经常走镖,对沿途地貌熟稔于心,知道附近哪有避雨之地——此时众人便在一座半腰之下的古朴寺院内休息。
寺院香火凋零,自前年主持去世,寺内仅剩的几位僧人亦纷纷离寺,投奔他方修行。这座名为“无岸寺”的寺院,便荒废了下来,作为往来行人、商旅避风躲雨、歇脚休憩之所。
几名镖局弟子忙着提水,为众人准备热茶驱寒。
被雨水淋湿的众人,各自找寻干燥处更换湿衣,或者围坐在一起烘烤衣物,恢复体温。
内堂之中,龙秣辛伫立门前,凝视着门外愈演愈烈的瓢泼大雨,眉宇间不禁浮现出一抹忧虑之色。
“这场暴雨势头如此猛烈,看来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停歇。我们承运的那趟玉衢楼的镖货,至今还搁置在镖局内未能启程。若因此延误了交付日期,恐会引起不小的麻烦啊。”
匡天光拧了拧湿漉漉的衣角,笑着安慰道:“放心吧大哥,这趟镖我亲自去押送,保证在期限内给它送到。实在不行,我立个军令状。”
“你这家伙,故意埋汰我是吧。”
龙秣辛笑着指了指对方,旋即脸上又浮现怒意,“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原本我还指望着,未来良才掌管镖局后,她这个做姐姐能帮忙分担一些,结果比良才还不争气!”
龙秣辛越说越气,将案桌上的一个香炉狠狠推摔在地上。
结果怒气攻心,又剧烈咳嗽起来。
匡天光连忙上前轻拍着对方后背,温声劝道:“大哥伱也别着急,女儿家长大难免会遇到些感情问题,只要媛媛没事就好。相信经此一事,她会变得成熟理智一些,以后也能避免再做出如此冲动之举。”
龙秣辛苦笑着摆了摆手,一脸疲态。
片刻后,一名弟子端着热茶进来,放在桌子上。
龙秣辛拿出一粒丹药放在嘴里,就着茶水咽下,无奈道:“能不着急嘛,你也看到了我这病况,估摸着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良才不成器,女儿不争气,我就算是死,恐怕也不瞑目啊。”
“大哥,这种晦气话以后就别说了。”
匡天光皱眉道。“等这趟镖走完,我们去京城找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龙秣辛面露苦涩,喃喃道:“自己的状况,也只有自己最清楚了。”
不等匡天光开口,龙秣辛忽然目光炯炯地的看着他,“老匡,若我真有个万一,这镖局的重担就只能交到你手中了。倘若良才那小子始终不成气候,烂泥扶不上墙,你无需再顾忌,直接取而代之,不能让镖局毁了,以后这龙武镖局改姓匡家!”
轰隆!天空中一道雷鸣电闪狰狞划过,映照出内堂门外,女人高挑的身影。
龙媛媛轻轻靠在墙壁上,面沉如水。
女人缓缓握住腰间剑柄。
堂厅内,匡天光脸色一变,沉声说道:“大哥莫要说胡话,龙武镖局是你的心血,只能姓‘龙’。大哥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境,我会尽心尽力帮助良才,帮他扛起龙武镖局。”
龙秣辛将手旁的茶递给匡天光,疲惫道:“老匡,当初我就该早些听你的话,好好管教良才,不放任他在外面瞎折腾,如今也不会这般痛心啊。”
匡天光接过茶杯,说道:“良才只是性子有些贪玩,要不这段时间我带他押镖,磨磨性子。”
对于那位从小看到大的侄儿,匡天光还是很疼爱的。
可惜自大嫂死后,大哥就对那孩子过于溺爱了,整天和一些狐朋狗友浪荡。
龙秣辛调侃道:“就他那囊样,别说磨性子,恐怕你老匡的脾气先给磨出火来了。”
匡天光笑了起来,抿了几口热茶说道:“凡事都要有个开始嘛,也该练练了。”
“是啊,不能这么下去了。”
龙秣辛咳嗽了几声,望着手帕上的鲜血,走到一尊落满灰尘的佛像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老匡,我想给良才说门亲事。这小子有了媳妇,或许能收收性子,能安稳一些。”
匡天光一愣,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有了家,就有责任心了。不知大哥中意哪家姑娘,等这趟镖走完,我们亲自去登门求亲。”
龙秣辛看着对方,露出一抹笑意,“外家人就算了,我不放心。我觉得,小雀儿就很不错。”
——
空荡荡的禅房内,散余着些许檀香味。
避开众人的张雀儿,独自来到房间,靠坐在木床上,手指轻轻拨动着手里的千纸鹤,怔怔发呆。
屋外电闪雷鸣,屋内暗沉一片。
少女就像是一只折翼的小麻雀,蜷缩在沾满灰尘的鸟巢里,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瞅了眼外面天空,又赶紧缩回身子,生怕坠下去。
“咚咚……”
禅房木门忽然被敲响。
张雀儿恍若未闻。
屋门被推开,龙媛媛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进来,递给对方,“不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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