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巫师!”大概是考虑到“异端”属于贬义词,他甚至及时改口了,换了个民间称呼。
说实话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祖父收集的逸闻散页里,“巫师”一词多于“毒药”“邪恶法术”并用。
如果有个反面典型全家福,一般可以站中间位,最低也能捞个次席,跟在头领背后露出半张兜帽下阴险侧脸的就是这个身份没错了。
中性称呼应该是“施法者”——词意解构为某种超自然力量的使用者。绝大多数时候,仅从文本用词就可以判断出书写者屁股坐在教堂木椅上,还是很适合坐到审判庭铁椅上。
但这语气听起来威廉不太排斥巫师,还有点兴奋,一时盖过了身处险境的自知,“类似于能走到镜子里的那种?”
“不,当然不是……算了,你说是就是吧。”这是个流传比较广泛的传说,巫师能走进镜子里,从另一个世界伸出干瘦手指,出其不意地抓住半夜在镜面前洗漱的受害者,“如果这能帮你理解目前状况的话。”
跟刚醒来的威廉不一样,他还要警戒四周,没法花太多时间在思考没必要的事情上。
这里没有秒表,只能靠计数自己的心跳估计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八百余次,但刚抵达那会正处于紧张运动状态,与安静心跳放一起得减去部分。
粗算也至少有十分钟过去,继续停留原地不会是个好主意。以既往经验,人在深层从来都是被找上门的那一方,很难不怀疑那些玩意有未知的追踪能力。
可惜要等威廉醒来,拖得太久了些,“拿着这个。”
克拉夫特将火把交到威廉手上,默默拔剑,至少在它们来的时候,他有着充足经验。
你得注意那种极为微妙的变化,如雨夜的第一滴水打上不锈钢顶棚,作为先导,继而密集敲击声随之落下。
从细密针脚钉上纽扣般的轻声,到坚硬尖端敲打岩块,交错起伏由远及近,渐渐密集凌乱。
昏聩耳朵没法辨别它们的到来,还沉迷于温暖火焰下暂时安全的错觉,起身磨蹭碎石的杂音会抹去提前察觉的机会,“那你之前为啥不早用这个……魔法?”
威廉还在一无所觉地发问。
作为旁观者,克拉夫特大概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中招的了:在近距离受到冲击后懵懂醒来,毫无准备地撞上佩戴面孔的玩意,被某种像蠕行者白光一样的机制诱向深处。
“安静,仔细听。”他深吸一口,确保清醒无误,摆好架势等待那东西出现。
以威廉的反应速度,得等到第一张面孔浮现才会发现异样,令人头皮发麻的绵连节肢落地声不再像悠闲的蟹脚漫步礁石,而是蜈蚣使用它不可计数的对足。
克拉夫特端详那张面孔,没有从中找到应有的熟悉感,这不是船员中的任何一位。
它比船员形象更为粗粝,是常年为伴的岩石黄土留下的印记。
随后是第二张、第三张脸,它们是黑暗面幕上的水泡,令人作呕地冒出。在第四张出现时,连克拉夫特都变了脸色。
黑暗沸腾,尖锐或带刺结构依稀试探着光圈,不可视的变化在其中发生,宽扁面孔接连浮现,带着扭曲后显着如故的本地人特征。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来这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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