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撑着小船,行在寂静小河上。
前方河道愈发地窄了,两岸由于是生活区,河道边已经可以令人穿行。
即便是偶尔经过一户人家,房子直接落地基于水中,没有可供立足的地方,那蓑衣人攀着石缝窗棂也能敏捷地穿过。
杨沅忽然把小船往水中一定,纵身跃向对岸。
蓑衣人刚刚搭着石缝跃到一处入水的石阶处,一见他要逃,一甩手,就把蓑衣“呼”地一声,旋转如轮,向杨沅砸去。
与此同时,他纵身一跃,也向杨沅扑去。
不料,杨沅自知较量武力或继续逃,重伤的他都做不到,唯有用计。
所以他跃起船头只是一个假动作,他的双脚刚离开船面,诱得那蓑衣人发作,便又落回船头了。
竹篙离水,荡起几点水珠。
锋利的篙尖已经如回马枪一般,刺向那旋转而来的蓑衣。
蓑衣人腾空而起,举起了铁骨朵,砸向船头。
“噗”地一声,锋利的篙尖刺穿了蓑衣,向蓑衣人刺来。
蓑衣人本想用蓑衣阻止杨沅跃起,却不想与此同时却也遮蔽了他的耳目,掩饰了杨沅的行动。
他人在空中,腾挪不便,挥出去的铁骨朵也来不及撤回,只能硬生生把身子一歪,锋利的篙尖避过了胸口要害,却把他的肩头扎了个对穿。
蓑衣人痛得大叫一声,身子落向船头,手中铁骨朵扫向杨沅。
杨沅倒转手刀,硬接了他一记,轻便的手刀到底不及这钝器势大力沉,杨沅的手刀险些被磕飞,幸好用了较厚的刀背去接。
但杨沅自知此时的伤势纵跃逃跑,机会不大,所以,一刀磕开蓑衣人的铁骨朵,便反转刀刃,贴着铁骨朵滑过去,削向他的头面。
蓑衣人左肩穿着一根竹篙,同样行动不便。
他用铁骨朵的护手磕了一下杨沅的手刀,将刀磕得弹了起来,同时屈身低头,向下一躲。
蓑衣人头上的雨帽被一下子削飞,头皮也刮下去一块,鲜血“哗”地一下披了下来。
借着岸上水中迷离的灯光,杨沅赫然看见,这竟是个头顶以及两鬓头发剃光,脑后两条发辫的男子。
金人?
杨沅看到这样明显的标志,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联想到此前李公公在“齐云社”议事堂所讲的阴谋,这阴谋,还有金人参与……
想法只如电光石火一般,他的动作却是丝毫不停。
杨沅一刀削飞了蓑衣人的雨帽,看到他标志型的金人发型,并未因此有丝毫迟钝,而是和身扑进了蓑衣人的怀抱。
两個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船头,那金人大惊失色,猛然松开了铁骨朵,张开双臂就去抓两侧船舷。
原来,这人不会水,而且极少乘船,更不曾乘过这么小的船!
那船被二人身子一砸,就在水上剧烈摇晃起来,一副马上就要倾覆的模样,吓坏了那个金人。
这金人也是倒霉,他是金国最强大的秘谍组织“血浮屠”的一名秘谍,一身武力十分强悍,实非杨沅所能敌。
可是,杨沅脑筋动的比他快,充分利用了周围一切可资利用的东西来制造机会、判断时机,甚至在引诱动作之后,连他抛出的蓑衣都利用上了。
结果三十老娘倒绷孩儿,这个骁勇善战的血浮屠秘谍,竟先中了杨沅一“枪”。
饶是如此,同样身受重伤的杨沅也不是他的对手,可这金人怕水。
剧烈摇晃的小船,令他产生了莫大的恐惧,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两侧船舷,却因此忽略了身上的杨沅。
杨沅一直认为,自己功夫有限,尤其习练时日尚短,气力和反应不及常年浸淫此道的武士,因此从一开始,就以弱者自居。
弱者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先机的,因为那是他翻盘的最大机会。
所以把这个血浮屠撞倒后,杨沅马上举起了手刀。
金人却在此时大开中门,双手去抓船舷。
杨沅一刀便刺了下去。
“啊!”那金人痛呼一声,对于水的本能恐惧,一下子被这剧痛压制了过去。
他胡乱一抓,抓住了铁骨朵。
可这时杨沅正扑在他怀里。
杨沅手持短刀,容易发力,他身大臂长,手中抓着的又是一支铁骨朵,根本无法发挥作用。
杨沅又是一刀刺了下去,血浮屠怒目圆睁,据住铁骨朵中间位置,就像敲鼓一般,“嗵嗵”地硬砸杨沅后背。
杨沅被他砸得口中喷出血来,一口喷在他的脸上。
那“血浮屠”本来就被削去了头皮,满面披血,不能视物,再被杨沅一喷,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杨沅也不管他对自己的痛击,只管一刀刀地捅下去。
那血浮屠武功明明在他之上,偏偏落得这么窝囊的处境,也是竭尽余力,狠击他的后背,想要拖着他同归于尽。
船上二人扭打不已,无人控制的小船儿顺水飘去……
……
刘莫这几天已经发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儿了。
原本,他虽痛恨李夫人,可也没到迫不及待想要报复的地步。
况且,那时他行动都困难,也谈不上报仇。
但上次父亲带着他去“水云间”酒家相看丹娘的时候,他却听人说起了“李夫人。”
刘莫不确定这位“李夫人”是不是从“陌上花”绣坊旁边迁走的李夫人。
在发现自己身子大为不妥,恐怕这一辈子就要废了以后,刘莫如五雷轰顶,只觉自己这一辈子,都要过得了无生趣了。
因此,他对李夫人的怨恚也就到了一个无法再提升的极限。
他恨,他要报复,他觉得只有狠狠报复了李夫人,他的人生才还有一点意义。
从那天起,他就盯在“水云间”酒家附近。
直到今天,李师师去“水云间”做客回来,他便悄悄尾随了来。
李师师凛然道:“刘莫,上次我若报官,你就要在大牢中待上十年了。念在你爹面上,我才放过了你,你还执迷不悟,是想蹲大狱吗?”
刘莫狞笑道:“蹲大狱算什么,老子现在死都不怕,你看到这根棍子了没有?”
刘莫举起手中鹅卵粗的木棍,嘿嘿地冷笑起来:“老子被你踢到做不成男人了,今天就用这根木棒,替伱通一通三窍!”
他毒蛇般的目光在李师师身上游离着,舔舔嘴唇道:“如果你还能不死,那你就活着,想必这滋味儿,你一辈子都忘不掉了。我是不在乎死不死了,我现在是生不如死啊~~”
刘莫尖叫一声,举起木棒,就向李师师扑去……
……
面前是一个疯狂的只想不计后果地报复她的男人,要说李师师心中毫无惊惧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的心性和理智,使她在这一刻,不像一个寻常小女子一般只会绝望地尖叫。
她沉住了气,等刘莫挥舞木棒,全力扑来,已经不及变换姿势的时候,才奋力向旁边一闪。
“喀喇”一声,木棒砸在小亭的护栏上,护栏被砸裂,木棒反弹起来,一下子磕在刘莫自己的脑门上,磕得他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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