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是去镇守辽东地方太监手下监军。
其二,是去镇守陕西地方太监手下监视茶马司。
虽说张元亨在松潘卫修了一年城墙,这段时间天下发生的大小事他都不知道,但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这俩事全不是好活儿。
辽东就不用说了,陕西闹民变闹得厉害也不是新闻。
何况具体到业务上,能媲美在辽东监军的危险程度,也不可能是好活儿。
但如果不选,张元亨就只能回松潘当兵了。
在这二者之间,他选择了去西宁。
只知道在京师启程之日,手下二十二个档头番子里,八个人都使门路往别处去了,还有一个骑马摔断了腿,也不能跟着往西走。
他两眼一抹黑,幸得能与上任镇守陕西地方太监的大宦官头子同路,从上级领导那得到了极大的权力与支持。
镇守陕西地方的太监说了:“元亨,只要不擅开边衅,西宁卫的茶马司,放手去办!”
那位太监可真是位慈祥且刚强的老者,张元亨这辈子从未被如此委以重任、被如此信任支持,一时间满心想的都是六个字:士为知己者死!
热血不能当饭吃,走到西宁卫,张元亨已经是皈依三教的虔诚信徒了。
别管道祖还是佛祖,哪个开开眼,把他调到辽东监军,他愿意终身供奉香火。
属下档头在身后拜倒,打断了张元亨看向万家灯火的沉思:“老爷,都打探清楚了,西宁卫额兵五千六,南川伏羌堡额兵五百、城西镇海营额兵一千五,另有十四家土司,土兵额定一千二百。”
“额兵?”
张元亨回过头,心中暗自思忖,土司应该有十五家,他问道:“实兵呢?”
“实兵……”档头的脸色很难看:“西宁卫实兵五千六百、伏羌堡实兵一千、镇海营实兵两千,土兵实兵数额尚且不知。”
边远之地军户历来逃亡甚多,只有实兵比额兵少的,没人见过实兵比额兵多的地方。
今天张元亨算开了大眼,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皱眉道:“里面有多少是刘土司家的兵?”
番子役长摇摇头,满是歉意道:“卑职无能,探不清楚,还望老爷恕罪。”
“你觉得呢?”
番子役长面露苦色,他不知道这事到底该怎么解释,西宁的情况在他看来,又乱又有序。
有序是因为两天了,城里的旗军该训练训练、该翻地翻地、该打造器械的打造器械,啥事都不耽误。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是西宁卫的高级将官都不干活了。
比如祁土司家有位将军,以指挥使领伏羌堡守备差遣,每天忙着在家里督办土兵做买卖,上次去伏羌堡还是三个月前,听说领羊去了,也不知道领的是哪门子羊。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各个土司、流官的将军们身上,尤其是那几名流官,西宁卫好像是按官位给他们分了十到五十不等的军户,为他们差遣着整天从兰州到汉中跑个遍。
番子役长抬手揉着脸面,甚重但不确定道:“全……全是?”
张元亨不露声色,在心里把这辈子能说的脏话,全骂给镇守陕西地方太监了。
他以为到西宁卫来是监视边境茶马贸易,说让他在擅开边衅之外放手去做,他觉得这是无与伦比的支持。
可现在情况越来越清楚了,这叫边境?这叫他妈的深入敌后!
怪不得离京前,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曹化淳专门把自己叫去,见了一面,却啥都没说,而且看向自己的眼神还充满同情。
那时候他以为曹公公是同情自己在松潘卫修城墙的悲惨遭遇!
怪不得自己一来西宁卫,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直接被官兵带进了这座茶马司官署。
张元亨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们这是进了虎狼窝啊,你怎么打听到这些消息的?”
“啊?”
番子役长楞了一下,道:“外头的兵说的,他们还说,老爷来了西宁,就在这踏实过日子,若是想挣些钱财,也不难,只要别跟他们刘大帅做对。”
其实能不能回去这个问题,张元亨并没有多在乎,他皱眉道:“不回去,说得轻巧,朝廷法办我们怎么办?”
话说完他自己都楞了一下,这是敌境啊!
朝廷能派谁到这来杀自己?
张元亨抬手阻住想说话的番子役长,起身在屋里踱步,转了几圈吸了口气道:“你说,刘土司不让我们离开,那如果朝廷想把我们捉走,是不是……得先过刘土司这关啊?”
番子役长想说的也是这个,就眼下西宁这情况,朝廷多大的能耐,能跑到西宁卫来捉人?
那捉人的进了西宁,待遇跟他们也差不多。
“老爷,若刘土司不想害我们,我们此时此刻,恐怕比镇守陕西太监还安全。”
张元亨思索了一下自己眼下所处的地势局势,心胸立即开阔起来,他明白镇守陕西太监为啥说不能开边衅。
西宁这地方,南边是黄河、北边是祁连山,中间一条河湟谷地连接兰州,是进攻青海湖的前线基地,朝廷不能把握西宁,就对西北毫无开战的主动权。
按说兰州阻断黄河,就像山海关一样,可以把西宁挡在外面,但问题出在兰州周围不能打仗,那是给甘肃运粮的囤粮大营,那边打起仗来,甘肃镇边军立即断粮,连欠饷的待遇都没了。
“朝廷怎么就把这么重要的地方给了刘贼……不!”张元亨感慨着摇头,突然捂住嘴道:“给了青海元帅府的大元帅呢?”
说罢,他甩甩袖子,拍拍手道:“好了,睡你的觉去吧,所有人都想着两不得罪,就觉得你家老爷是个大傻子,呵,倒霉了这么多年,你家老爷还活着,这次也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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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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