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只是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兄弟二人沉默了很久,直到庄园三层的台阶传来娃娃的哭声,才让他们向楼梯看去。
就见樊三郎抱着个小孩上来了。
刘承宗不由自主地起身,向那边张望着问道:“三郎,你这是从哪儿弄了个小娃?”
樊三郎抱着小孩手忙脚乱,怕这小娃哭声引来刘承宗不喜,赶紧上前语速极快道:“大帅,这是西番营遗落的小孩。”
“遗落的小孩?”
刘承宗摇摇头道:“我不记得养济院里有小孩啊。”
“没在养济院,就在难民营,新设西番大营后人都走光了,要不是这娃娃在一堆破衣裳里哭,护兵都不知道。”
樊三郎道:“我打听了,这娃娃被扔在营地里没人要有好几天了,就靠着发了糌粑清汤寡水的兑兑,谁见了喂一口,活到现在。”
说着,她为难地看向刘承宗:“护兵说把娃娃送到养济院,可我想那边……”
樊三郎没办法把话说全,她知道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刘承宗能在囊谦设立养济院,赡养无用之人,已经是发了天大的善心。
但说到底,那里面都是没希望的人,甚至就算里头的人好好恩养,两年之后估计也死光了,说白了在如今的囊谦,那就是个等死的地方。
反正樊三郎不信,刘承宗真指望那里面四五十岁的老鳏夫能学会言语、更不可能指望没腿没舌头的人能活到学会打毛毡。
在她看来,那最大的意义是让那些人在死前能有人照顾、陪伴,不至于立刻被冻死在街上。
人文关怀的意义远大于实际作用。
这么一个小孩,放在哪,恐怕也活不到成人。
“别说了,我养。”刘承宗迎着走了几步,发现小娃不像想象中脏兮兮,伸手抱了过来对樊三郎道:“你洗过了?男娃女娃?”
樊三郎对这事倒是很大方:“男娃,怕大帅不喜欢,提前洗净了,看着有两岁了吧。”
“哟,两岁,又捡个儿子。”
刘承宗抱着呵呵直乐,碰碰承运道:“你啥时候生一个啊,成婚好几年了,我都俩儿子了。”
承运像吃了苍蝇一样,歪过头没好气地哼笑一声:“这几年咱家干了好大事业,我忙得脚不沾地,在陕北流窜着给百姓攒里并甲,跟着军队筹备辎重,哪儿有空生娃,何况生娃哪儿有哥捡娃快啊!”
刘承宗被逗得大笑,对承运正色道:“别急着生,下了高原再生,高原上生娃危险。”
樊三郎摇摇头道:“大帅还说呢,你在西宁那娃到现在还没个名字呢,说是你儿子,自从捡回去,就在曹将军夫人那养着,你不上心,谁也不敢给起名。”
刘承宗吃惊道:“好几年了,我大就没给他孙子起个名?”
“起了,叫秦王。”樊三郎没好气道:“老爷总管他叫秦王庄子捡的娃,别人就叫秦王。”
“韩小王可以跟我儿子称兄道弟。”
刘承宗被这称呼笑得合不拢嘴:“爷爷给孙子封地都找好了,好家伙,往后打下西安府,我想称个秦王还不行呢……我起一个吧,正好,给这俩娃名字都起了。”
一说起名字,承运和樊三郎都来了兴趣。
樊三郎攥着小拳头:“刘封刘禅!”
承运在边上扯着嗓子:“刘皇刘帝!”
刘狮子直接笑喷,这俩起名鬼才:“你们说的像人名么,这年月养个娃不容易,再被名儿给克死了。”
“西宁那大娃,是我从他娘怀里抱出来的,要是他娘那会还在,应该会求我把娃养大成人,我娘也希望我平安,他就叫平安吧……”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深沉,看向二人道:“希望我们都平安。”
说罢,刘承宗看向怀里的娃娃,面容又逐渐坚毅:“囊谦白利的战争我也有份,百姓因战乱流离,以后这样的事还要持续许多年,直至天下混成一统,希望地方怀德畏威,西康得以宁靖,他叫宁靖,如何?”
承运的眼里有小星星:“果然还是要哥起名啊,挺好的,娃娃以后长大不被人笑话,若叫个刘皇刘帝,哈哈哈!”
樊三郎对这俩名字非常意外,她不论如何也没想到,驱兵数月吞并千里的刘承宗,会给娃娃起名叫平安宁靖。
但这种名字寄托美好愿望,又让他们这些处于灾祸战乱之中的人感到难过……如果她还叫杜巧儿,该有多好。
刘承宗看她表情,猜到两个名字勾起三郎伤心事,便问道:“三郎想家人了?”
看见望来的询问目光,樊三郎稍稍点头,随后又笑道:“宁靖好,我还以为大帅会给他起名叫刘文忠呢。”
“刘文忠?”
刘承宗愣了愣,才想到开国大都督李文忠,不禁大笑。
就在这时,承运用胳膊肘碰碰他,道:“哥,你打算啥时候成婚呢?”
“成婚?”
刘承宗茫然地摇摇头,朝三郎走去两步,把刚凑上前来的樊三郎吓得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却见他把怀中娃娃往前一伸:“给,养着吧。”
樊三郎傻了,接过娃娃:“啊?”
“啊啥,你不养难道我养啊,还造不造反了?”
刘承宗这才转头看向承运:“安稳下来,下了高原再说吧……早成婚早多个牵挂。”
刘承运鼓掌大笑:“照哥哥这么说,下一步,打下成都府,成个婚再退回来,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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