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稠叠千万峰,相连入云去
月余后。
东弥州,玉宸派。
希夷山的一间静室中,蒲团上静坐的陈珩周身隐约可见絪缊缭绕,共会相合,给人以自然得一,变化精醇之感。
他的眼帘低垂,气息音声甚微,犹若不存,已是一番凝神入定,妙想自然的奇异气象。
身躯虽僵死如槁木,一动不动。
其心神却仿若是月池浸色,空而不着。
于幽冷枯寂之中,别蕴有有另一番生动天地,灵明无垢,不沾点尘。
逐渐,陈珩口鼻缓有丹霞之色飘出,明媚绚烂,若星结彩,而其天灵亦然微微一颤,一股浑然无形的光气透顶而飞,若涓涓不壅。
这二者甫一触碰,便相聚成云雾状。
云雾内有轰声如雷,光芒长丈余,色形不定,久久乃散,照彻的四壁煌明非常,斑斓亮丽。
这时刻,陈珩才抬起眼帘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从蒲团上站起身来,缓缓吐出一口长气,四肢百骸内的真炁亦是随之鼓荡翻腾,宛若有长江大河在体内奔腾不休!
会得先天本自然,便是性命真根蒂!
他舒展身体,一步踏出,浑身骨骼、皮肉便如春芽破土般,簌簌而动,只霎时,背脊便佝偻了几分,像是凭空矮下了三寸。
而下一瞬,他的身量又伸长,两臂骨骼更随着咔嚓一声,竟直可及膝。
陈珩见此情形,不由得略一挑眉,心中微生出了好奇兴致。
他又运使了一遍,熟悉了这新奇功用,直至一炷香之后,才方停了变化,回归回本貌。
筑基第二重——大小如意!
成就此境后,非仅是能够略改换自身筋肉、骨骼的方位,变化形体。
且肉身与真炁两两相合,非仅是滋养了躯壳,更令得真炁的体量庞大,几乎是筑基一重境时的数倍之多!
陈珩抬手一挥,便有太始元真从袖中飞出,如若匹炼,在空盘旋回结,如若龙蛇。
而这一观望,却觉本是色相皓白如雪的真炁,此刻亦添了一丝浑然虚明的气象。
虽看似仅有渺小的一线。
却于那一线之中,似是囊括了一应宇宙法理、太空高妙,给人以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奥感触,穆穆至极!
“龙天通明,诸真总摄……太始元真这门练炁经典,不愧为劫仙老祖的创造,果真妙绝!”
陈珩注目半晌,才挥袖收了真炁,心下轻叹一声。
自他借助遁界梭之力,击夔牛鼓鸣讯后,已是足过了月余时日。
而这期间,他却始终未能得道子君尧的相召接见,纵他当初被接引入希夷山时,亦只是一道灵光倏尔降下,并未见有什么身影。
之后唯有一个自称是山中管事的中年男子,将他安置于了这间精室内,并每日间送来饭食茶水等物。
虽说那管事也不拘限他的行动,甚至言说陈珩可以随意于山中行走赏玩,不须拘谨。
但现下形势不明,陈珩自也没有游乐的心思。
索性便借着这宵明大泽的灵气,继续行打磨真炁,糅合神意之事,以期能够冲破一层小障关。
而这一番苦修下来,今日也总算是见得成效,圆满功成了……
陈珩眉宇间一时微见喜色。
他负手在手,一面在静室内踱步几回,一面思索接下应当如何打算。
而这时却听得门外有脚步声响起,然后便是问询和轻轻的叩门声。
“冯管事?请进。”
陈珩上前几步,将门户分开,将手一拱,言道。
在长阶之下,正立有一个面容骨格甚是朴实和蔼,年约四旬上下的中年男子。
他身形瘦削,肌肤微黄,双鬓间可见白之色,也不知是因修行的玄功缘故,还是受过伤势所致。
见陈珩推门而出,冯管事先是上下看了陈珩几眼,然后才温和笑道:
“恭喜珩公子道行又进!实是可喜可贺!道子现下要见你。”
“道子要见我?”
“早在数日前,道子便已破关,但见珩公子正值是行功的紧要时候,惊扰不得,是故才缓了缓。”
冯管事笑了一声,道:“珩公子若是现下有暇,便随在下去见道子罢,他此时已在殿中静候了。”
“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乍听此言,以陈珩之心绪亦不禁生起波动来。
他眼帘下搭,将袖一拂,脸上微微一笑,便跟随着冯管事向前行去。
“生死祸福,便全在接下来的一面之中了……”
陈珩心道。
……
沿路所见,俱是一派琼台玉洞、金殿瑶池景象。
祥云缭绕、紫雾缤纷,实为清幽仙境之所。
稠叠千万峰,相连入云去——
而在转过一间白玉楼牌,又经行了一带密密层层的高林后。
陈珩抬头一看,一座乾元大殿赫然就雄踞于山巅,巍巍然,于日光下璀璨生辉,说不出的庄严堂皇。
“珩公子,请。”
待得望见了大殿,冯管事反是定住脚,只将身一侧,示意他自行上山登殿。
“多谢管事。”
陈珩沉吸口气,对冯管事郑重其事拱了拱手,旋即便一撩袖袍,踏入山道之中,拾阶而上。
行不多时,他便已登临山巅。
但见殿中瑞气云临,祥光四起,居中处布有一方足有百丈高的龙纹大鼎,正在徐徐喷涂烟霭,其香如兰似麝。
又早有几个符箓所化的童子侍立在殿外,见了陈珩,躬身行礼后,也不多话,便领着他向殿内行去。
跟着这几个符灵童子一路穿堂入室,连穿了数重宫阙,才来到内殿。
此时。
听得了传来脚步声。
内殿中本是在做交谈的两人,也将言语止住,看向外侧。
“陈珩?既然来了,便请入座罢。”
其中一人将手中茶盏放下,笑了一声,淡声道。
……
……
烟光如洗,随风淡荡。
但见内殿中,铺有一张青玉小案,而案旁,正有两人相对而坐。
左侧的是一位中年道人。
其头戴一字逍遥巾,身穿水合服,脚下一双麻鞋,全是山野闲人般的扮相。
见陈珩看来,他微微颔首示意,目光中隐约透着亲善之意。
而右手处,也正是方才出言的那位。
则是一个容貌瑰杰、明慧若神的年轻人。
身着青衣,腰佩玉印——
他眉目间本是一片料峭霜寒的孤峻颜色,此时在见得陈珩,略作一缓,神情稍露温和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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