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猛地转过身,某种巨大的危机感在心中汇聚,像是有一把尖刀直刺眉心。
这时,暴躁的灵停歇。
街道外的黑衣人在异变发生时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上杉越。
“你过来,和我好好谈谈,其他人都我出去!”上杉越像是没看到那些枪口,又或者,看到了也无所谓。
源稚生抬起手,示意黑衣人们把枪放下。
上杉越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他觉得如果开枪,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我觉得你们是该好好谈一谈。”昂热拿出白手帕擦擦手,“这样吧,我给你们做担保,10分钟,你们敞开心扉聊10分钟。”
“如果校长愿意做担保,我可以接受。”源稚生说。
“你呢?”昂热问。
“可以。”上杉越声音低沉。
...
所有人都退离了这条老街,上杉越和源稚生面对面坐,像是在谈判。
昂热站在一旁拿出一块怀表计时,“开始吧。”
“小子,我问你,你是在哪里长大的。”上杉越幽幽问道。
“我在鹿取镇长大,镇子在深山里。”源稚生说。
“谁把你养大的?”
“我住在一个寄宿家庭,抚养我的是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有没有提到过是谁把你寄宿过来的?比如由衣、千代子、多鹤、芳子、富枝...”上杉越一口气说了十几个名字,还拿着本子在上边用黑笔写下,递到源稚生面前。
他抿抿嘴,似乎有些忐忑不安。
“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没听过她们的名字。”源稚生摇摇头。
“真没印象?”
“没印象。”
“不行!你和我去医院一趟,做个亲子鉴定!”上杉越抓住了源稚生的手腕,“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你到底是不是我儿子,检测一下就知道了!”
源稚生皱眉,甩开了上杉越的手。
他觉得这个老人简直是无理取闹,神就要苏醒,东京数以千万计的居民面临危机,这家伙却非要和他演一出家庭伦理剧。
这样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真是一种耻辱!
“我是你儿子这件事重要么?就算我是你儿子又怎么样?又能改变什么?过去十几年里你为我做过任何一件父亲该做的事情么?我们之间除了血缘关系以外难道还有别的感情么?”源稚生把一连串的问题甩到上杉越的脸上。
上杉越被怼的哑口无言。
这些问题让他止不住去想,这些年源稚生是怎么过来的?谁在照顾他?他吃没吃过穷困的苦?有没有被人欺负过?走没走过弯路?有没有爱上什么女孩?从山里走出来又是怎么当上大家长的?
他张开嘴,却只能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源稚生说的很对。
是不是他儿子这件事,根本就不重要,即使做了亲子鉴定,也改变不了什么。
他的气势顿时衰弱下去了,苍老的身躯看上去更加佝偻了几分。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昏暗灯光下的背影落寞无比。
“对不起。”上杉越低头自顾自地说道:“听我讲一个故事吧,故事讲完你就走吧。”
源稚生看着老人的表情,莫名有些心痛。
上杉越从怀里摸出一块老旧的项链,项链在手帕里包了几层。
打开项链,里面是一张很有年头的黑白照片,只有在上个世纪,相机才发明出来的时候,拍出的照片才是如此模糊且没有颜色。
照片里是一个女人,女人有着一头卷发,五官立体,却并不似西方人那般深陷,像是混血。
她淡淡地微笑着,穿着一身天主教的修女服饰,笑容恬静治愈,看着就让人心安。
“我出生在法国,我的妈妈叫夏洛特·陈,是个中法混血。”上杉越注视着照片,苍老的嗓音把人带进了回忆,“我老爹呢,名叫上杉秀夫,是内三家中的上杉家的人,当时上三家没几个人了,他是其中之一,但他对振兴家族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心栽进围棋。妈妈那时是见习修女,作为法国天主会的代表访问日本,在文化交流祭上和老爹下了一局快棋,老爹赢了,妈妈就爱上了他。”
“见习修女是发誓要侍奉主的人,修女都要见习六年,六年后如果她不后悔,就要向主发永愿,成为终身修女,在六年的最后一天,她和老爹乘船逃往里昂,这是一场纯碎为了爱情而进行的伟大私奔。“
源稚生默默听着,没有出声。
上杉越接着陈述:“老爹不是皇,但他的后代可能出现皇,他虽然是个只会下棋的废物,但是他应该为家族广睡女人,所以家族立刻派出忍者要把妈妈杀死,把老爹带回去。”
“好在那时妈妈已经怀上了我,忍者知道后改变了主意,想把妈妈和老爹一起带回日本。但老爹不同意,上三家的孩子出生都是件要命的事情,大半的婴儿都是最凶恶的鬼,发育完毕后就会撕开母亲的肚子”
“老爹不愿意妈妈承受生孩子的危险,本想把我打掉,但妈妈坚持要生下我,在临盆的时候忍者找上了他们,老爹拿枪抵着脑袋和忍者谈条件,他开出的价码是他返回日本,让我和妈妈留在法国,并且要家族发誓保证我们母子的安全。”
“家族怕他自杀,答应了他,于是他返回日本当种马,妈妈拿到一笔丰厚的抚养金留在法国。”
“妈妈是我唯一的亲人,她是个孤女,在那个年代一个未婚女人即使拿着一大笔钱也难以抚养孩子长大,迫不得已,她隐瞒自己生了孩子的事实,回天主会发了永愿,成了一名终生的修女。有了教会的支持,我也顺利地进了育婴堂,接着升入教会学校。”
“我们不能相认,我会经常去教会祷告,其实我一点也不信教,去那里只为了看妈妈一眼,她会轻轻抚摸我的头。为了能常见到我,她申请来学校工作,晚上给我们讲圣经故事,私下里每个孩子都叫她妈妈,但我知道她只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后来我的血统突然觉醒了,我无法控制言灵,三个街道变成废墟,家族的人突然开着船来到这里,迎接我,说我是他们的皇帝,妈妈为我高兴,她觉得这样我就能见到老爹了,我想要她和我一起去,但她说她已经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了主,唯一的私心和爱都给了我,老爹看到我见到了他。”
“我去了日本,来到这里当皇帝,我以为我只是出去玩几年,但没想到这一去,和妈妈就是永别。”
上杉越讲到这里合上了照片。
“然后呢?你是怎么叛逃家族的?为什么不回去见你的妈妈?”源稚生问。
“就像你说的,那些东西不重要了。”上杉越说:“至少对你来说是不重要的。”
“时间到了,你可以走了。”怀表的计时已经到了十分钟,上杉越收拾面摊,“过几天我会离开日本,买一张去法国的机票,东京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但是...如果有需要,孩子,你可以尝试打这个电话。”
上杉越递过去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数字,随后他推着小推车朝阴暗的小路前进。
源稚生看着他的背影,把纸条揣进了衣服里。
故事戛然而止,他从这个老人身上感到一种强烈的悲伤,还有...无端而来的关心和爱。
难以言喻,源稚生忽然很想上去给上杉越一个拥抱。
但最终他还是站在原地,默默注视老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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