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天子奇道:“为何突然这般紧张?”
德一低声道:“四面至少有十把弩对准了我们。”
身为天子秘卫,德一等人的灵觉,可不像倪昆那般不靠谱。当四面伏于暗中的暗哨,将上好弦的劲弩对准她们,就已经生出预警,并及时将天子护了起来。
这时,营门那边,传来一声低喝:
“军营重地,夜间乱闯,有杀无赦!”
说话间,又有十张弓弩,正面对准了天子一行。
咦!
天子眼睛一亮,低沉的情绪,总算有了些振奋之意:
“营地一片寂静,四周伏有暗哨,门禁亦是森严……倪昆这兵,好像带得还真不错哎!德一,告诉他们,有重大军情通报。嗯,别暴露朕的身份。”
德一领命,扬声道:
“吾乃天子秘卫,奉天子旨意,有重大军情要通报给倪教头!”
门口哨卫头领喝道:
“凭证!”
“秘卫金牌在此!”德一取出一面金牌,抬手一扬,精准落入数十丈外,那哨卫头领手中。
哨卫头领乃是禁军出身,当然认得天子秘卫的金牌。
验过金牌真伪,又拿了根火把,独自上前,验看众人形象。
他上前时,四周的暗哨、门口的哨卫,都未放松警惕,弓弩仍死死锁定着他们。
营门两侧,甚至还悄然多出了两门小炮,黑洞洞的炮口亦指向了天子一行。
那哨卫头领举着火把,来到天子一行近处,见来者果然是六位格外魁梧健壮的女汉子,其中还有两张他认得的熟面孔,这哨卫头领方才缓缓颔首,但很快又盯上了少女天子:
“此人不是秘卫。他是谁?”
德一面不改色:
“这是天子信使。带来了天子旨意。”
“天子信使?”哨卫头领眼中闪过一抹狐疑:“既有天子贴身秘卫传信,何必再派信使,多此一举?而且一次来了六位秘卫……”
哨卫头领再仔细一看中间那高头大马上的小个身影,见其一身精致华丽的火红战甲,半张脸则藏在面甲之下,连眉眼都躲在阴影当中,一副躲躲闪闪模样,心念电转之间,已猜出那小个子的来历。
经历过昨日长乐公主闯营被阻之事后,倪昆对道兵表现满意的同时,亦给他们下了新的指示。以后他的命令优先级第一,长乐公主次之,天子再次之。
若他与公主、天子同时在场,道兵便只听他的命令。
若他不发表意见,则公主或是天子的命令,亦可依序遵从。
现在倪昆不在,公主也不在,来的又是带着六大秘卫,身份当无可疑的天子……
这哨卫头领略一思忖,高举火把左右摇晃几下,打出暗号之后,伏于四周的暗哨,以及营门口的明哨,纷纷撤下了弓弩。营门两侧,将炮口对准天子一行的那两门小炮,也悄悄撤了下去。
既天子有意隐瞒身份,那哨卫头领也不揭破,带着天子一行往营中行去,沉声道:
“营中布有陷阱,入营之后,会有人引路,跟着领路人前行就是,切不可乱闯乱跑。”
待进了营门,果然有人领着天子一行,沿着一条七拐八弯的路线,往营地内部行去。
途中,德一等人发现,一些营帐压根儿就是空的,里面根本没人,应当只是摆在那里作惑敌之用。
将自己的发现小声与天子说了,天子绷了一路的小脸上,终于绽出笑意:
“倪卿果然不负朕望,京畿内线行军宿营,亦能如此谨慎,可见他确实是用心办事了。”
开心之下,对倪昆的称呼,也换成了“倪卿”。
德一肃然道:
“不仅如此。这一路行来,所见士卒,行走站立之际,都在用某种特殊的韵律呼吸吐纳。数人气机,竟隐隐连成一体。如此一来,但有一人遇袭,则其他与之气机相连之人,立刻便能察觉。若有人夜里袭营,除非能同时干掉所有明暗岗哨,否则必会惊动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无声无息潜入营地。”
顺一道:“营中有陷阱,有空帐,就算万一有人侥幸潜入营里,只怕也是寸步难行,做不了太多事情。”
少女天子很是开心,连连点头:
“倪卿做得不错,朕要赏他,重重地赏他!嗯,这一仗若能立下大功,朕便让他来做左骁卫大都统,把一半禁军交给他来带!”
少女天子本就有些性情多变,喜怒无常,今日又被禁军气得够呛,此时见到相较其他禁军,堪称沙中黄金、泥塘明珠的陷阵营,心情顿时像是坐了过山车一般,从谷底一下升到高峰。
就连倪昆此前打她屁股的大不敬,都被她抛诸脑后,直接将倪昆引为心腹重将,甚至要把一半的禁军都交给他。
对她这等性子,德一等人早见怪不怪。至于天子说的要把一半禁军交给倪昆,德一等人也是听听就罢。
她们很清楚,以天子的性子,以倪昆的桀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要把天子气得雷霆大怒,暴叫着要杀他的头。倪昆这左骁卫大都统的前程,怕是还不怎么牢靠。
这时,那引路的士卒,将天子一行,领到倪昆的中军帐外,在帐前十丈处停步。
倪昆本身人间无敌,无需他人保护,因此帐外也没有护卫值守,那引路士卒上前通报一声,帐里便传来倪昆的声音:
“让她们进来。”
天子姿势利落地翻身下马,在六位秘卫簇拥下,来到倪昆帐前,掀帐而入。
进去一看,就见倪昆正端坐案几之前,执笔书写着什么。
苏荔一身黑色纱裙,跪坐几侧,长发垂肩,素手研墨,一副岁月静好模样。
“倪卿,你兵练得真不错,居然连我都不能在营里乱闯!”
少女天子从秘卫簇拥中走出,背着双手大咧咧说道。
“参见陛下。”倪昆起身略显随意地行了一礼,示意苏荔为天子上茶,“这么晚了,陛下怎不在中军大营好生休息?”
“休息什么呀!”天子在客座坐下——照规矩,倪昆该让出主座给天子,自己去坐客座的。然而倪昆行过礼后,就一屁股坐回去,压根儿没有让座的意思。
少女天子倒是知道这规矩。
不过嘛……
倪昆乃是不知礼仪,连她屁股都敢打的莽荒野人,哪怕此时身边秘卫环绕,天子心底对倪昆也有点小小怯意。
再加上今天倪昆的军营,是唯一让她觉得有安全感的所在,因此她也就不计较倪昆的失礼了,安坐客座之上,接过苏荔奉来的香茶,象征性的抿了一口——神凰血脉一旦觉醒,则可无视一切毒、蛊、疫,所以天子饮食,并不需要任何人验毒。
抿口茶润了润嗓子,她把茶杯往手边小几上一摆,皱着小脸,脆生生抱怨道:
“倪昆你不知道,今天禁军可把朕给气坏了!才行军十里,居然就……”
将禁军的辉煌表现说了一遍,又吐槽了一番左骁卫大都统的厚颜无耻,天子咬着牙,捏着粉拳,狠狠说道:
“倪卿,这次你好好干,只要立下大功,朕就提拔你当左骁卫大都统,把一半禁军都交给你统领!”
倪昆也没拿她这许诺当回事,随口道了句:
“谢陛下赏识。不过禁军积弊,人尽皆知,陛下倒也不必为了禁军无能着恼。”
天子鼓了鼓粉腮,握拳在几上重重一捶,直捶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我怎能不恼?边关军情火急,每天不知有多少边郡百姓,被北蛮血屠蹂躏。禁军行动慢如蜗牛不说,还变着花样儿逃跑……照此下去,朕要何时才能兵至北疆,解救朕的子民?”
听她这么一说,倪昆心里,对她倒是颇有改观。
无论怎么性情反复,喜怒无常,乃至嘴上说要做为所欲为的昏君、暴君,可这小丫头本心里,倒是与她父皇如出一辙,并不视百姓为草芥,有一颗仁爱之心。
沉吟一阵,倪昆缓缓说道:
“指望禁军快速抵达北疆前线,是不可能了。不过臣训练的陷阵营,如今倒已可以日行百里……”
冷兵器部队,日行百里战斗力就会变得十分可疑,“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军”么。
不过他的部队人数不多,又经他道兵之术训练,还有药郎中、师琪这两位精通治疗的高手,不要说日行百里,极限点日行两百里,依然可以用冷兵器作战。
况且这一路行军,也能继续深化道兵训练。以他手段,一段千里急行军之后,战斗力不仅不会有所减损,反而能大幅提升。
少女天子眼睛一亮:
“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先带兵驰援北疆?”旋又皱起眉头:“可是陷阵营才区区五百人,又济得什么事?”
若带上霹雳营,有那些沉重的火炮拖累,便不可能日行百里。每日百里的急行军,只可能是陷阵营一营。
倪昆微笑:“五百人虽少,但既有我在,足可当五千人使用。与十万铁骑正面硬撼自无可能,但北蛮也不可能时时将十万大军聚在一起不是?”
天子见他信心十足,且语气之中蕴含的强大自信,连她都为之感染,竟隐隐生出一种或许只需这五百人,便足以力挽狂澜的感觉。
当下一咬牙,断然道:
“好,既然倪卿有此信心,那朕便陪你拼一回!我也带上一百大内禁卫,再加德一她们六个,与你一同进军!其他那些禁军废物,便将他们就地扔下,让他们慢慢爬去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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