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_无法隐藏的秘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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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给你爸炒一小碗花生米吧!好用来下酒。”奶奶吩咐小黑照做。小黑抬头看见妈妈,她微微点了点头。

“炒黄豆煎荷包蛋,挺好吃的,能犒劳一下吗?”小红朝着黑乎乎的橱柜上安放的砧板和铁锅里瞧了一眼,失望地走开了。

“现在我们要一切从节约出发,饭能够吃饱就已经不错了。记住: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小黑爸爸卸下斗笠,洗了手,拿起铁酒壶和舀酒的箪子,到能装八十斤红薯烧酒的大瓷缸里打了一壶酒,提着酒壶,坐到八仙桌靠墙的上席位置。

小黑妈妈拿来碗筷,轻声提醒道:“当家的,喝一碗就够了,别喝得太醉了。醉酒伤身,特别是伤肝伤胃,还容易误事。”

“哦,噢!”小黑爸爸笑着点了一下头。“大家晚上睡早点,下半夜三点钟还要进行抗旱行动,给稻田里的禾苗浇灌水。”

在大家开餐的时候,小黑妈妈独自到卧房里往木脚盆里倒了半盆热水,蹲进去,拿起长毛巾洗完澡,再才出来吃饭。这时,两只蝙蝠从大门口飞蹿进来,围在八仙桌上空盘旋,在他们的头顶上舞蹈,捕食蚊子。家里的那口闹钟的指针已指向七点半,小黑三兄弟已经匆匆地扒完碗里的白米饭,把碗筷往洗碗盆里一扔,就拔腿往外跑,直奔养路工班。待他们赶到蒋班长家门口时,里里外外早已挤满了人。小黑不想再趴伏在窗台上踮起脚尖看了,那样时间一长,挺累的。他蜷着身子往里面钻,穿过缝隙,挤到了最前面,可是距离电视机荧屏仅有大约一米。

小白站在窗外透过窗玻璃冲着他压低嗓音喊:“小黑,靠得太近了,小心变近视眼。”

小黑把身子往侧后边挪移了一下,心想:看电视要紧,别管那么多了。

短暂的广告过后,《西游记》的主题曲伴随孙悟空的筋斗云出现开始播出了。小黑期待着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和“三调芭蕉扇”的情节早点播放,却迟迟没有看到,只见到天蓬元帅“醉酒戏嫦娥”。

在回村的路上,小黑遇见当村长的大伯田立春对大家传口信说:“明天晚上,离我们这里四里路远的白兔村有青年人考上大学,为了表示庆祝,特放映露天电影两场——《少林寺》和《铁道游击队》,特别精彩好看,机会不容错过。”

小黑突然想起自己白天放牛时答应青蛙村小胖墩提出抗旱的建议,于是拽住村长的手,急切地说道:“大伯,村长,青蛙村的村民想要拦住河坝,往长流沟输送水,好浇灌他们村的稻田。”

“哦,我知道了!这是大人们管的事情,我们斗牛山村的干部和群众代表会跟他们青蛙村协商解决问题的。”田立春拍了拍小黑的肩膀。

小黑走过“刘文彩”家门口时,听到他爸田大明雷霆大发,朝他哥哥田文昌吹胡子瞪眼睛地吼道:“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还不如白兔村那个死娘死得早,后妈带养的“矮冬瓜”林欢冬,硬是让他后妈逼着落雪天都要拿个箕畚铲子出去拾干牛粪回来做燃料或者捡狗屎撒到菜地里做肥料,太让你舒服了来着,老想着盼着你有出息,不让你下田打谷子插秧,多给你点时间读书,你却周末跑出去到书摊子上看连环画,寻开心,还到录像厅里去玩儿,逗乐子!现在好了,就差那么要命的七分才上大学录取分数线,气死老子了!”

田文昌耷拉着脑袋蹲坐在家里的门槛上,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任凭他爸发火宣泄:“你知不知道——“矮冬瓜”他爹林白云跟我是老同学,如今人家乐翻天了,自豪得放卫星上天了,摆喜酒亲戚朋友们都纷纷拿着红包放鞭炮烟花来恭贺,还连映两场电影,乡邻们都去凑热闹,我可丢不面子,不好意思去喝喜酒,去看本来我最喜欢看的精彩武打片。父老乡亲们要是问起‘田大明,你儿子田文昌考上哪一所大学了?’恐怕我的脸会红到脖子,肚子里会没底气,嘴巴会语塞,吞吞吐吐地只能吐出三个字:‘没考上!’你看,叫人多难为情啊!”

“别说了!”田大明的妻子林白鸽掩面啜泣道:“我都不好意思回娘家去,到我大哥家去喝喜酒,但又不得不去登门祝贺!”

“妈——我错了!我太不争气了!”田文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顿时觉得人活在世上金榜题名多么荣耀开心!名落孙山是多么耻辱羞愧痛苦的事情。他决心振作起来,不再迷惘颓废。“爸,妈,请支持我再去复读一年高四,我一定努力加油,尽全力考上一所本科大学,让你们也能抬得起头来,也在村里的晒谷坪上连放两场电影,乐呵乐呵!”他激动得哽咽着喉咙,像是在哭,又像是在傻笑。

“老子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的,原谅你的!”田大明似乎余怒未消,紧盯着大儿子田文昌,眼睛里像要喷射出炽烈的火焰。“想要复读,又要拿老子的血汗钱往河里砸,没那么容易,你不心疼,你妈还心疼呢!人家一摞钱扔到河水里还冒个水泡,你呢?大把的钱丢到河里都打了水漂,连水花的影子都没见着。”

田文昌的妈妈抽噎着,像个孩子似的“嘤嘤”哭了。“刘文彩”看着也心酸,忍不住跟着抹眼泪。

“要是你再去复读,你妈连去看病就医的钱都没着落了,家里又得背债了。你知不知道,你妈得了严重的类风湿关节炎,连站起蹲下和举手换衣裳都有点困难,要到省城大医院去诊治才会好转,可是我们哪里拿得出那么几千块钱去看名医呀?”田大明内心充满了矛盾,心急如焚。他焦虑不安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渴望一夜暴富,却又一时一筹莫展,酸楚与无奈伴随病痛折磨着妻子的同时,也在折磨着他。

“孩子念书要紧!‘富贵靠读书,穷人靠养猪。’我就算是去死,也不能耽误文昌再去上学搏一搏,家里就是砸锅卖铁卖瓦片,省吃俭用也得供孩子到学堂里去,窝在家里没出息,文昌他爸,你说是这么个理吗?”林白鸽深情地望着大儿子田文昌,眼里放着光,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田文昌看到妈妈眼里闪烁着泪光,更加忏悔自己过去的一年当中没有把全部的时间精力投入到学习进取当中,恨不得给自己狠狠地扇一耳光,诅咒自己真不该成了“窝囊废”。

“爸,妈,只要还有机会,让我重返校园,我一定会奋力拼搏,努力争气的,决不会让你们失望。”田文昌双手用力地捏紧了拳头,突然想起过去“矮冬瓜”林欢冬在初中时期成绩还不如自己的,都是自己太骄傲自满,没有坚定意志,想着贪玩放松开心,像童话故事《龟兔赛跑》里的兔子原本跑在前面的,结果却输掉了。

小黑站在“刘文彩”家门口,看了一阵子,见“刘文彩”若无其事的在喂那只受伤的小鸟儿,好像他大哥高考中不中榜与他无关似的。他把从嫩豆子里剥壳时冒出的一条条小青虫,弄到鸟儿面前,那小鸟睁圆了眼睛,张嘴叼起就吞吃了。

“刘文彩”把自己在镜塘里摸河蚌弄到的珍珠私藏了很久,看到家里困难重重,他终于从枕头里拿出来,递给妈妈。

小黑听到“刘文彩”妈妈破涕为笑了,才转身离去,跑回家里。

小黑爸爸正坐在堂屋里的八仙桌旁,借着煤油灯散发的光芒,静静地看《教育学》、《心理学》之类的书,准备迎考取得《教师专业合格证》。他十几年没有认真读书了,这种师范专业的书籍在青少年时期上学时又没有接触过,而要从临时代课教师转变成民办教师及至将来转为正式公办教师,必须要取得《教师专业合格证》。这是他前进道路上过关卡必备的一本通行证。

“爸爸,明天晚上白兔村要放两场精彩电影,听说在县城电影院放映《少林寺》的时候,很多人想买票看都买不到,你带不带我们去看呀?”小黑走到爸爸身后,边为他揉肩捶背按摩腰部边轻声地说道。

“哦,我早晓得了,明晚我们一起打着手电筒去看露天电影吧!”小黑爸爸回过头来会心地笑了。“你们早点睡觉吧!半夜我叫醒你们一起参加抗旱特战队活动,受得了吗?”

“行!没问题,爸,您也早点休息吧!”小黑为爸爸捏了捏小腿肚,伸手拍了一下。“哎哟!有蚊子在吸血了,您居然没感觉。”

“不碍事,让它吸吧!蚊子也是生命,也得活命嘛!我皮糙肉厚,免疫力强,只要不感染病菌就行了。”小黑爸爸说着拿起蒲扇摇晃着,拍了拍有点发痒的小腿肚。

小黑走到父母的卧房里,掀开蚊帐,看到那只螳螂还在角落里,蚊帐里已经听不到蚊子发出的那种“嗡嗡”声,心里不由得暗暗发笑。他转身走出卧室时,被从后门拎起潲盆刚喂完猪返回的妈妈逮个正着。

“黑娃,你干什么?是不是想偷我放在枕头厨房,放下潲盆,劈头盖脸地问道。

“没有啊?别冤枉好人!”小黑觉得好委屈,想说“我从不做偷鸡摸狗的事情”,又担心傍晚偷偷地吃鸡蛋那事情给败露以后不能自圆其说。“我在帮你们捉蚊子,给蚊帐里放了一只螳螂。”

“没有偷拿钱,那就好!”小黑妈妈从压在枕头晚上你们兄弟三人用来买冰棍吃。”

“不用,爸爸带我们去的。”小黑伸手推却了。

“你爸不管钱,不带钱去,咋整?”小黑妈妈微笑着说。

“明天我和弟弟到街上去卖鱼,最近我们捉了有好几斤泥鳅鱼和鳝鱼,应该可以卖到七八块钱了!”小黑摸了摸后脑勺。

“傻小子,学会自力更生了!”小黑妈妈嗔笑着,拍了拍他背心上的尘埃。

“小红,我俩跟小禾约定去半月井泡冷水澡的,我差点忘了,你还在干嘛呀?”小黑朝书桌上点燃蜡烛写字的弟弟叫到。

“我在赶写暑假作业呢!快了,马上完成一页了。”弟弟头也不回的只顾自己写个不停。

“井古,你怎么不跟你爸爸坐在一起写作业呢?这样不是也节约一点吗?”小黑妈妈指责小红不该浪费能源。

“我,我怕!”小红支支吾吾道,“我怕爸爸,骂我!我老是把题目写错,他看到我写错一个题,要罚我在另外的练习本上再改正做十遍,这样我不是更加辛苦了吗?”

“你爸爸严格要求你,是对的,你不要怨他怪他,你自己多开动脑筋思考问题,做题更细心谨慎,避免犯错误,才会进步嘛!”小黑妈妈伸手轻柔地抚摸了一下小红的脑门和后脖。

“完成了!我们出发吧!”小红扔下手中那支圆珠笔,叫道:“大哥二哥走起!”

兄弟仨手牵着手,走出了家门,呼唤田小禾一道沿着石板路,走向村口的半月井。

“小禾,你捉到好多鱼了?明天我和小红准备上街去卖鱼,你去不去?”小黑问起小禾。

小禾说:“还不到一斤,过几天再才去。”

月光如水,泻洒在山冈原野上。河流上,坐在皮筏上撒网捕捞的打鱼人兴致正浓,额头上挂着探照灯,双手忙碌着,把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捉住,扔到水桶里。到河滩上捉鳖,到四方井捉鲢鱼的渔翁不知疲倦地盯着水面。兽脊似的远山连绵起伏,云雾迷蒙。古老的香樟树枝繁叶茂,连同玉盘似的月亮,倒映在半月井里。树上的鸟儿早已栖息,偶尔传来蝉儿的一声惊叫,打破夜空的寂静。

“哇!真凉快!”小黑率先踏过青石板,扑在井水出口汇流成小溪的沙泥上,闭气潜在水里大约半分钟,钻出水面,边抹了一把脸,边发出一声感叹。“太舒爽了!”

“别泡久了,担心将来得风湿病!”小白又在催促提醒。一阵微风轻拂,小黑顿觉一股寒意,连忙上了岸。

泡完澡,一行人返回村里,踏响石板路传出“笃笃”声,惊起村庄里传来三两声稀落的“汪汪”的狗吠声。夜渐渐深了,村子缓缓进入沉睡的梦乡。

半夜,书桌上的闹钟突然传出像电话铃声响的声音,“丁零零丁零零......”,响声急促而刺耳,把还在梦乡神游的孩子们唤醒,去支援抗旱。

“快起床,快起床啦!”小黑妈妈呼唤道。

小黑爸爸早已趁着夜色迷离,去玉龙河上游的水库和被絮塘放水,开抽水机抽水,好在有限的三十分钟内给自家责任田充分地输水灌溉。小黑妈妈和小白抬起水车,小黑和小红拿起水桶、脸盆、木瓢等工具,就像行军打仗的游击小分队那样立马出发,借着如水的月光,来到玉龙河与小溪边,用石头泥巴拦截成小堤坝。一家子五个人在那半个钟头里争分夺秒,或疯狂地摇水车,或马不停蹄的用桶打水往干涸的稻田浇灌,或拼命的用盆瓢不停地舀啊洒啊,将心中渴求滋润和丰收的希望伴随清幽的月光随风飞扬。

小黑挥汗如雨,累得腰酸背痛,才又带着疲惫和快要散架的身子回到家里的床上,刚躺下还未睡着,便听到公鸡“喔喔”地报晓了。

待到一觉睡醒,窗外明媚的阳光洒在床前。小黑爸爸安排小白去放两头牛,叫小黑和小红去村后还有一块面积将近一亩的三类旱田实行摇水车灌溉。小黑爸爸单独扛起水车,带领小黑和小红赶到那块菜刀形的稻田边一看,田边有的地方已经干得泥土开裂了,金黄的稻谷却粒粒饱满。

“这块田收割以后,还要再插种二季稻,必须今天早上把它灌透了。”小黑爸爸在溪流与小水沟交界的地方放下水车,下达了指令,随后奔向村子前面的田野干别的农活去了。他经过格格岭自家的西瓜地时,意外地发现西瓜好像被摘走了两个,不远处的菜地里还隐藏有扔弃的西瓜皮,不禁感到纳闷了,难道有谁来偷瓜吃?

小黑发现这块稻田高出溪流的水源一米多,距离水车供水的地方还有大约五十米,从溪流把水引到沟渠里,得先把沟渠灌满水,再才往稻田输水,任务非常艰巨。

兄弟俩先是一齐动手摇水车,水车轮轴疯狂地转动不已,带动吸刮水流的木片推动着“哗哗”的水流哼唱着小曲,从小溪的低处往沟渠的高处奔跑。小黑站在右边,小红站在左边,每人双手握着木把儿使劲摇,一起数着数,摇到一百圈就停上大约半分钟。

“这样不太好,咱俩轮流来换班,每人摇一百圈,可以争取充分利用时间。”小黑提议道。

“行!你先干,我帮你数数。”小红松脱了手,一屁股坐在沟垄上,喘了一口粗气。“要是能吃点东西,喝点水,补充能量,再干活就好了。”

“别废话!坚持就是胜利!浇完水再回家去吃喝拉撒。”小黑在水车前站直了身子,伸出双臂,抬起脖子和头颅,试着摇晃了一圈,溪水慢慢地吸引上来了。接着,他满怀激情地加快了节奏,念起了从田小禾爸爸田大清那里学来的段子。“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二万五;难不难,想想抗美援朝打上甘岭那一年。”

“一,二,三......九十八,九十几,一百!”小红像幼儿园的孩子那样数着数,也跟着提速。小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气喘吁吁地完成了第一轮任务,坐到沟垄边,顺手扯了一根狗尾草,折断成几截,制成牙签,往口腔牙缝里剔牙,一边看着水车转动,一边心里默念着数字。小红控制节奏比较缓慢,进行匀速运动,像是老练的长跑运动员。

这样来回轮流了三转。太阳升得离东边的山坳有一丈多高了。小黑觉得肚子里开始唱起了空城计,体力渐渐地消耗得有点难以支撑了。第四个轮回,等到弟弟小红数着“四十九,五十”的时候,小黑突然感到眼冒金花,脑袋发晕。待到弟弟缓慢地说出“五十一,五十二”的时候,小黑顿觉眼前一黑,身子发软,往右倾斜,歪倒在沟边的田埂上了。

“二哥!”小红见势不妙,掐着他的人中穴,大声疾呼:“小黑!田乌蒙!”

小黑晕倒在地,失去了知觉,任凭弟弟怎么呼唤,都没有了反应。小红被吓住了,慌忙跑回家里。正好迎面碰上他爸挑着一担水回到屋里,听到小红说起刚才的情况,他连桶里的水都来不及倒进水缸里,就急忙跑向村后的溪流边。

小黑爸爸连忙心疼地抱起小黑,回到家里,给他擦净身子,让他睡在屋里的木床上。待到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小黑才苏醒过来,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说:“我这是在哪儿?”

小黑爸爸赶紧把熬好的姜糖汤汁用口杯装来,灌给他喝,再喂他吃荷包蛋,品尝久违了的猪肉,觉得好香好甜。的确,接连的干农活,把人折腾得饥饿干渴加上疲累,小小年纪的他又缺乏营养,只能累晕了。

小黑妈妈从晒谷坪上翻晒谷子回来,听小红说起小黑在摇水车的时候累得晕倒在地,不省人事,急得直掉眼泪,担心小黑一命呜呼。她赶到床前,摸了一下小黑左手腕的脉搏,还在跳动,只是有点微弱,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她看到小黑瘦弱的身子,苍白的脸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眼里噙着泪花。

“我可怜的儿子,让你受苦了,累得死去活来。”小黑妈妈握住小黑的手,发现他的手掌上已经磨出了茧子。“你人又长得瘦小体子弱,夜晚又没睡好,没睡个饱觉,早晨又饿着肚子,哪能不熬出病来呢?你要是不刻苦用功读书,跳出农村去,将来怎么消受得了?才做了不到两天的事,就搞成这样了,今后靠种田地还怎么能够养家糊口?又怎么可能娶妻生子噢?你若是待在农村里,一点儿优势也没有,身不强,体不壮,靠体力劳动赚钱有多难呀!到时候,恐怕会像村里头的老单身公“望远镜”田望远那样打一辈子光棍了!”

小黑醒来,被妈妈扶起靠躺在墙壁上,看到妈妈眼里泛着泪光,听到妈妈一番苦口婆心的诉说,不由得鼻子发酸,眼泪也跟着不争气地涌出来了,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脸腮流淌,滴溅到盛着猪小肠和花生的碗里。小黑每当生病了的时候,爸妈会改善伙食,格外照顾他,心疼他。

“小黑和小白吃了早餐,给你兄弟俩放假半天,上街去卖鱼,玩一下。”小黑爸爸体惜两个年纪小点的孩子,却引来小白的不满,可是小白敢怒不敢言。

“大哥,我们想骑单车去!”小黑冲着哥哥小白叫嚷了一句。家里买来一辆“二手货”——考上大学的田爱国用旧了的“永久”牌载重自行车,虽说是上海货,是名牌产品,毕竟人家骑了好几年了,在上大学进城以后派不上用场了,就便宜卖给小黑家了。家里还只有小白会骑自行车,他也只教小黑学骑了一两回,刚刚学会,可是他长得太矮小了,无法骑着它上路,也不敢让他骑着上大马路,怕不安全,只能在晒谷坪上溜圈圈还行。

“不行,要十二岁以上才能骑自行车上大路,而且还只能骑那种轻便小巧的单车,不能载人拖货。”小黑爸爸田长征板起脸,严肃地说:“不然,人家开货车的把你撞伤撞死了,还得你自己负责任,等于白撞了一条狗!”

“二哥,我俩走路去得了,也就六七公里,步行一个多钟头就到集市上了。”小红知趣地打住了。

小黑和小红在家里拿杆秤把捉来的泥鳅鱼和鳝鱼称了重量,然后放下杆秤,轮番提着装有大约四斤鱼重的铁水桶,往县城走去,来到百货大楼对面,站在靠近新五拱桥桥头的一根电杆树攘攘的人群,也不吆喝,站了大约半个钟头,没有人来买鱼,甚至连过问的人都没有。过往的行人可能以为这两个小孩是在等候家里的大人。

兄弟俩怕羞,张不开嘴大声吆喝。小黑推着小红,叫他喊“卖鱼喽”,可是小红不肯,硬挡回来,叫小黑道:“二哥,你胆量大些,你喊!我可连上课都不敢答问哩!”小黑又提出伸手猜“包夹锤”,用“剪刀石头布”的方式决胜负,三打两胜,输了的负责吆喝。结果,小黑猜输了,压低嗓音喊了一声“卖鱼”,话音轻得几乎连自己都听不清。

小黑灵机一动,叫弟弟守候着装鱼的铁桶,自己到农贸市场打听到泥鳅鱼和黄鳝卖两元钱一斤,随后跑到旁边一个小商店,求店主给了一张废纸,借笔写下“卖鱼”两个大字,拿着跑回到桥头,举起那张纸,按在电杆树上。

过了几分钟,终于来了一位略微发胖的中年妇女。她头顶盘着头发,插着一枚雏菊形的银簪子,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美观的菜篮子,里面装着牛肉、青菜、面条等东西,想必家里十分富有。

她扫视了一眼“卖鱼”两个字,驻足赞了一句:“字还写得不错!”她盯着铁桶里活蹦乱跳的泥鳅鱼与游动的鳝鱼,说:“你们这鱼是野生的吗?”

“是在稻田里和水沟里小溪里捉来的。我们都是捕鱼能手。”小红实话实说。

小黑答道:“绝对不是家里放养的,是从乡村的田野里一条一条捉来的,我们费了好大的劲,白天中午不怕太阳晒,晚上还借着月光去弄,一个星期了,才凑够这四斤鱼,家里人舍不得吃,才拿到街上来卖。”

“好吧!也不用称了,我按市场价给你八块钱。”中年妇女从菜篮子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你把鱼全倒进来吧!”

小黑正要提起铁桶倒鱼,一位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凶巴巴地说道:“小屁孩,这里不是菜市场,不能在这里非法占道经营!”

“请原谅,我是第一次进城来卖鱼,不懂这里的规矩,下回一定到集市上去。”小黑连忙向那神气十足的男子鞠了一躬。

“算了吧!人家农村里的小孩,大老远的走那么远来卖一趟鱼,也实在不容易。就这么几斤鱼,值几块钱,难道还要榨出油来?”中年妇女装好鱼,付了八元零钱,帮着打了个圆场。

“走吧!走吧!”那名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小黑兄弟俩离去。“早点回家吧!”

“谢谢叔叔!”小红挺懂礼貌地微笑着说:“您真帅!”

小黑和小红高兴地走到一个挑着担子的卖货郎那里,买了三串冰糖葫芦,留在晚上去看露天电影时跟大哥小白一起分享。两人再每人买了一根棒棒糖,各自含在嘴里,边走边慢慢地舔食,觉得满嘴都香甜了。小黑买东西,总共花掉了一块钱,决定把剩下的七块钱带回去,留一块钱给来看完第一场电影口干时买冰棍吃,其余的六块钱交给妈妈。

经过人民电影院门口时,小黑看到巨幅海报宣传精彩功夫片《少林寺》,上映以来非常火爆受欢迎,万人空巷,再看票房售价五元,回忆起以前老师带班上的同学们来看爱国主义教育主旋律影片《上甘岭》时,观看影片的售价仅要一元,更觉得晚上的电影不容错过,非去看不可。

一路上,小黑尽管感到口渴了,却不去买水和饮料喝,在穿过北外街荷花巷时,看到卖凉粉的,有点嘴馋,但他还是咽下唾沫,忍住了。经过状元街时,小黑伸手摸摸裤兜里的几张钞票,还在,心里踏实了。他带着弟弟到马路边的露天水井捧起水来喝了个痛快,拎起铁桶又往家里的方向奔走。每隔大约一里路,他又伸手捏捏口袋里的纸币,生怕它们不翼而飞,回到家没法让妈妈的脸上露出笑容。

走到斗牛山村时,接近中午了。小黑爸爸笑盈盈地站在家门口,迎接两个孩儿,仿佛将军在喜迎出征凯旋的士兵。小黑妈妈做好了饭菜,端上了桌。小黑放下铁桶,递上自己和兄弟们勤劳捉鱼挣来的第一笔辛苦费。

小黑妈妈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娃娃们长大了,在行了,懂事了。”

“小黑,最近出了点问题,你吃完午饭,赶快到格格岭我们家里的西瓜地里去,躺在瓜棚里,看看有没有偷瓜贼?”小黑爸爸发出了新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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