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随口的一句话,也不可能有刻意故弄玄虚的可能。
越沧眸子微眯,纵使对于谢清微突然提到他的原因有些好奇,却也知晓此时不该直接去问。
“若是不能亲眼一见,本座又如何能够放心?”越沧轻声笑起,这个他一直不曾考虑过的可能随着谢清微方才的一句话,仿佛一颗种子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
“我天玄禁地,又怎么能容阁下一个外人踏入。”谢清微淡淡拒绝着,话语之中虽不算强硬,却也不再露出过多失态的情绪,更是不再说出分毫关于越沧的话。
但越沧又怎么会让他得逞?
突然忆及洞府之中那个附身在食谱上的天真书灵,越沧心下一转,对于那日发生的事已然有所猜测:“本座可是听说,你们天玄宗近日出现了些许魔气的踪迹,甚至有人在天玄长老们面前暗算成功……”
他话说到一半,对面少年已然猛然看来,那双眼底未遮掩完全的情绪很快将对于这件事的在意暴露在了越沧的面前。
“你怎么知道?”他皱起眉头,情绪之中有些犹豫。
“身为魔尊,本座自然有一些独到的获得消息的法子,那个凶手,或许也知晓几分。”越沧眸色暗了暗,微微提点。
他是当时在场的一员,对于那种明明对于自己的手段有所信心却发现无法将那个旁观者揪出的感受,他自然能够体会几分,他倒不觉得谢清微会完全不在意。
从日后所见,眼前这人此时虽然尚还弱小,可那份强者自信却是终究不会一朝养成的。
只是再如何在意,眼前的人的反应也仍是让越沧微微皱起眉来。
少年微微瞪大了眼睛的模样,是他认识这个名为谢清微的人以来第一次看见,不论是现在还是日后,都不曾见过这般失态的模样。
那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形仿佛完全僵硬在了那里,一时竟是完全卸去了防备,看在越沧眼中更是满满的弱点。
即使是这不受关注的少年大弟子,越沧入门以来也不曾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倒是狠狠地皱了皱眉,不知其中缘由所在。
总归不可能是因为那一个凶手的缘故。
如果那样一个暗算者,谢清微还要依靠旁人帮忙寻找,他才更会看轻对方。
“如何,可有合作的的打算?你只需要带本座去看看那魔魂,那日的幕后之人,便由本座来替你揪出。”越沧顿了顿掩去眼底的不解,继续开口。
方才还有果断拒绝的少年此时眼底已然浮现出淡淡的犹豫,他微微敛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快又抬起头来,仿佛要确定什么一般直直地看向越沧的眼睛。
身份上的掩饰,越沧极为自信,倒也不担心对方察觉出什么,更不用说哪怕察觉出什么,他也并不在乎,见对方看来,索性认真对视过去。
却反而是他这样一个回视,让少年收敛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坚定应道:“那禁地我可以带阁下去,不过先得将那暗算者找出来,交给我们处置。”
“本座对于天玄宗可不算熟悉,这或许还需要些许配合。”越沧答应地轻巧,为了取信少年,他便也将自己目前所知晓的一些告知了对方,“那日你们看不见那个旁人的缘故是那时出手的只有一个书灵。书灵的背后还有其他的幕后之人,可我目前所能掌握到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么多。”
“或许还要加上一条,并非魔修。”越沧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魔修之地的道路他检测过一遍,并没有什么出入留下的痕迹。
要知道实力为尊的魔修如果真要闯入仙修之地,早就大大方方地大战四方了,根本不需要动用什么阴谋诡计,他们的实力便是最强的阳谋,更不用说这天玄宗虽然在修仙之地尚有几分威名,却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众多的地段。
耗费这个精力来天玄宗捣乱,倒不如在魔修之地多争夺几块地盘来得痛快。
只是这个对手虽然不是魔修,却也显然不知用何种方式,身带魔气。
越沧敛去眼底情绪,并未将这一发现告知。
不然他无法解释为何对于禁地之中的魔气和那月姓弟子身上的魔气他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他为何会去过禁地,为何会感受过这些魔气,都无从解释。
但方才他已然说出的几点显然已经足以让谢清微认真起来并相信他所说的话。
“如果是书灵,那么附身的地方一定不会离天玄太远,这一点我们会尽快查清。多谢告知。”谢清微声音淡淡,眼底却有一丝越沧不知是不是他错觉的温和。
说是因为谢谢他给出消息,越沧却是不信的。
他轻声应了一声,虽未打探出关于阵法和禁地的事情,却也有些收获。
他本以为对于禁地所知甚浅的谢清微,知晓得要比他以为的多得多;那枚他颈侧的魔印在谢清微所说之言看来,恐怕是他身体之中缺乏魔魂所致;最后的一点则是谢清微对待他的态度,有些自发的熟稔,实在不似他所认识的那个谢清微。
三言两句草草告别谢清微,回到自己洞府的越沧心下有几分波动,却也很快再次投入到了那阵法的刻画同材料的搜集之中。
这么一个忙碌,倒是让天玄宗关于缘殿新弟子和谢清微的传言淡了不少,没了那层越沧送去吃食的主动,两个人之间的交流也少了许多,谢清微在门内便又成为了那孤身一人的时候。
只是越沧鲜少出洞府一步,大多时候都在闭关刻画阵法,自然也不知晓在他闭关这段时间内,门派之中已是悄然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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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越沧出关已然是不知多少日后的清晨,当他看到那本桌角的食谱,回想起竹屋里的谢清微时,地面上已然刻上了一遍又一遍的符文和阵法。
拥有着谢清微那些许提点已然足以让他领悟许多小阵法的窍门,至于小书灵所以为的最为复杂的阵法叠加,对于越沧这个实力高深的人来说却是再为简单不过。
拥有魔气和灵气两种力量还能一直坚持没有爆体的他,早便掌握了对于力量的绝对控制,这般简单的压缩调和,在他手上却是小菜一碟,倒让察觉到自己有机会亲眼见证记录的阵法被刻画出来的小书灵有些兴奋和激动。
越沧提着准备好的食盒来到谢清微竹屋的一路上,被不少眼尖的弟子瞧见,只是这次,却连一点故意“小声”说道谢清微不适,不配同他缘殿弟子交友的人都没有了。
这让越沧心下有些惊讶,后知后觉回想起他似乎曾经被嘱托过照顾谢清微任务的越沧心下突然生出一丝心虚,却也很快被他抛在了脑后。
竹屋还是一如既往的幽静,同他的主人一样,一切都被安置地井井有条,并不杂乱。
地上还有些许灵植,似乎同上一次所见没有什么不同,但越沧仍是一眼看见了不知在角落里放置了多久,都有些被上面的竹条遮掩的竹篓。
谢清微竟然有一些日子没有背他的竹篓外出采药,这倒是与越沧心中那个少年谢清微的形象有些截然不同。
他没作多想,便是用神识将竹屋内外扫视了一番,却是没有在屋内发现那个喜静的人影,反而感知到了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那个疑似正在修炼的人影。
越沧将食盒放置在了屋外的石台上,加了个小型阵法保持着里面东西的温热,这才返身朝着神识感知到的那个方向走去。
那一侧的树林之间有着丰沛的灵气流动,越沧刚走近,便更是听到那沙沙作响的枝叶声,挥动着什么的声音,以及那细微的喘/息声。
随着枝条向被像旁侧移开,那林中人影便也彻彻底底展现在了越沧的眼前。
不过是一段时日未见,少年仿佛被注入了一股不明的力量,那单薄瘦弱的感觉褪去了不少,此时更是简单束起发,穿了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青衫,以树枝作剑,认真地比划着。
那招式之中的凌厉,使得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灵气划痕,更不用说当此时的谢清微换上一柄宝剑又会有如何的威风。
他的修为突飞猛进,虽然还未达金丹,但是已然在内门弟子之中都算是不容小觑。
越沧可算是明白了为何他走出洞府之后便不再听到有人说道谢清微的不是了。
这般天赋,早能将往日的轻视不屑化为如今的眼红尊敬了。
“玄沧师弟。”那旁谢清微演练完最后的一个招式,手中枝条在他结束的一瞬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其中灵气,从中断裂开来,掉落在地上,他倒也不在意,只是随意地看来,见着谢清微时微微一笑。
“可是阵法上遇到了什么问题?”他步步走来,轻笑开口,眉目之间依旧温和如昨却不再给人半点此人可欺的错觉。
见越沧并未直接答话,谢清微眼底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复道:“倒是我有些想念师弟的小吃食了,虽说已然辟谷,却也还想找个机会尝试一番。”
越沧这才收回眼底情绪,看向眼前不知何时修为已然精进良多的人,也笑起应声:“玄沧此来,正有此意。”
第32章
一路走去,山林之间静悄悄的,这条藏匿于天玄的小道曾是因为有着不被重视的谢清微而被人刻意忽视,此时却反而成为了难有的静谧安详之处。
枝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拂过耳侧,周边静无一人。没有不识相的叨扰者,也没有上前拜访的友人。
两人一同漫步在这条小道上,越沧心下也渐渐放松了一些。
这些日子的许多事,在这段静下来缓慢走回的小路上,重新梳理总结,也算是理清了许多线索。
而剩下的一切则均是指向了面前这个每日都有着巨大改变的少年。
少年褪去了昔日或是真实或是伪装出来的柔弱皮囊,他的背挺得笔直,一双眸子色泽淡淡,却是平静地平时着前方,不似曾经的敛眉温柔,额角的碎发被一并整理得整体,被束在脑后,一只普通的玉簪简单固定着,看上去却是简单利落,让那双眼睛更显得锐利。
仿佛一朝间洗净尘土,蜕化成了新的模样,也越发朝着那位执剑而立,超然世外的仙修相似相仿。
“玄沧师弟所准备的那些符文大多是用于一些简单而不常用的阵法,但似乎拼凑起来,却又有些复杂的用处。”谢清微走直屋前便已停下,视线微微扫过一侧并不算起眼的石台和那石台上简单却精致的食盒,这才微微笑起看来。
越沧并未隐藏自己的修为实力,知晓以此时谢清微的修为怕是他一出现在这山林之间便已然被人察觉,对于他放下食盒前去找他的一系列举动被对方得知,他并不算意外。
取了食盒,听着这直接的疑惑,越沧反而笑笑,知晓此时大多数的谎言恐怕无法瞒过眼前的人,索性说了真话:“那是一个能够让我回到我本应该在的地方的阵法。”
“本是闲时帮一位友人寻找一样物件,这才在机缘巧合下来到这天玄宗,更是有幸成为缘殿弟子。可我终归还是想要回去看看。”越沧答得随意,一双眼睛直直看向谢清微,并不在意对方看来时的审视。
“那想来是关系很好的友人。”少年眸色微温,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微微弯起嘴角,眼底流露出怀念。
越沧看着,倒也没在此时去追究对方的那抹怀念,只是顺着少年的话想起那位算来不过结识了百年的女子,也是轻笑:“不过是少有的熟识之人。而又恰好是熟识,才真正知晓以她的性子,会用那般方式开口所求,想来是有特殊用意。”
“一些好意,我总归是不会拒绝。”不过曾经以为是让他去那俗世看看人世间风景,到后来这才发现并非如此简单。
上官玉棠对于他颈侧的纹路与魔魂的关系有几分了解,他是不知。可光是这缘殿安老所给出的讯息,他便已能看出这个局后,不论是他入仙门亦或是这三段修行,所有的谜题都有关于他,而所有的答案却也只在一人身上。
谢清微并未继续发问,越沧自然也不再回忆那些无谓的过往。他重新挂上笑容,看向眼前少年,举起手里的食盒便是主动说道:“今日这食盒准备来,也是因为我有所求,那阵法繁复,有许多地方穷我之力无法解决,倒是想要请上谢师兄前去指点迷津。”
食盒里的吃食简单,不过一些凡俗间的小物件,依旧只是因为所用的食材有些特别而独到。
以往的谢清微或许能够感受到几分其中灵气,但此时却显然又有旁的效果。
越沧微微眯起眼,视线淡淡从面前那并未拒绝他的少年面上移回,下一瞬便见对方突然抬起眸来,口中道出惊异之声。
“原来这些日来,是我暴殄天物了。”少年眸色一转,直直看来,眼底有着几分审视,更有几分仿佛看懂了什么的意味。
看着对方身上突然暴涨的灵气,越沧微微眯了眯眸,倒也没有避开少年看来的视线。
如果说那日小妖兽是妖兽之中的先天灵体,那么谢清微在这修仙之地,倒是仙修之中的那个万分之一了。
一切的灵气都能够直接转化吸收,完全不会有半点浪费,加上少年本身极为出色的采药炼丹天赋。对于吃食里的一些特殊食材此番完全暴露在了对方面前,越沧有几分所料不及,却又觉得有几分预料之中。
是以他并不惊慌。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越沧微微笑起,“至少我从安老手中讨到这本食谱的时候,其他弟子们对此可是嫌弃的很,好些人甚至连我缘殿弟子的身份都不在意,自那便不再与我攀谈。”
他微微皱起眉,话语之中半真半假,却是隐约将一切的缘由往缘殿安老的身上去引。
可谢清微抬眸看来,少年没有因为他的话有半点的动摇,清澈的眸底更是直直地倒映着越沧一人的身影,半晌这才仿若不在意般地笑起,继续手下的吃食。
精致的小点,制作工序复杂,可送入口的过程也只有短短的一瞬。
越沧是的的确确有些急切地想要离开,倒也并未细细准备什么能够让人好生享受一番的特别之物。
gu903();一餐结束,两人皆是对于对方身上有了更多的怀疑,同时却也维系着一个相对温和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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