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们纷纷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宣誓忠心的誓言便发现一旁一直不曾言语的魔尊也是抬起头来。
或许是因为修炼的是魔气,不同于仙修的出尘挺拔,倒是更为诡秘危险,即使男人将一身魔气完全地收敛体内,那双深邃的黑眸也仿佛像是漆黑的夜幕,似要将人收入其中,一身玄衣描摹了大概的身形,其上暗色花纹不甚明显,却更透着几分殊丽。
“还是说几位天玄长老不愿同本尊合作?”越沧声音淡淡的,扫过眼前那群长老的眼睛,微微沉下眸子,掩去心中的哭笑不得。
这几个长老明明白白地在谢清微眼皮子底下走神,还是在他也在场的情况下。
都说仙修之地生活作风素来清闲,却也没有想到会清闲到了这般地步。
越沧心下无奈,却不难从这些人眼底那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神情之中看出让他们分心的主要原因。
更令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却是就连这幅表情,他都觉得有些眼熟。
这幅似曾相识的感觉,自从他踏入天玄宗的那一刻便是不断出现,唯独眼前这一次,才是最让他心下复杂。
在那哭笑不得的无奈褪去,对于所谓的三段姻缘,越沧倒也有了个大致的猜想,只是还需要一定的证实。
“魔尊愿意相助那是我仙魔两界重修旧好的好兆头,我们仙修之地又怎么会不愿。”见到越沧佯装出来的怒气,长老们连连表态,话毕却是偷偷看了一眼自家仙主,有些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只是我们还有一些天玄宗门内的小事需要同仙主商议一二,魔尊不如先回府修行,总也不会插手我们小门小派的琐事吧。”
“自然不会。”看着长老们紧张的神情,知晓自己再待下去,指不定这本来普通的议会又会发展成什么样,越沧倒也没有继续为难人的心思,果断放行了。
话毕他却是微微勾起唇角,伸手抚上那一直在他血脉之中游动的红纹。
如果告诉这些长老们,他们的仙主早就和他结过了契,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算是开花结果,又不知道这些个此时已然一脸复杂的长老们会露出如何的神情。
越沧视线扫过谢清微,看着仙主面上的淡然认真的神情,终究是将心底升腾起的小小的恶念压制了一番,转身走出了这议事的会厅。
谢清微不在他身侧,他的魔气便有影响周遭的可能,除了暂时回归那个临时给他安排的洞府,越沧一时倒也没有别的选择。
明明在魔修之地随性惯了,此时仅因着那人担忧的视线扫来,越沧便不自觉地答应了对方不会去接触任何仙修之地的弟子更是尽量减少单独活动,就连对方因为担心而一并提出的限制灵气使用的要求,也一并应承地利落。
某种意义上来说,明明是限制了他的实力,也限制了他活动的范围,可越沧却是惊然发觉自己心下,别说一点,就连半点后悔的情绪都不曾出现过,甚至因着谢清微那一瞬流露出的担忧,还刻意隐瞒了此时身体内部的具体状况,变相顺承了那句两种力量交融会有一定影响的话,反而让谢清微想出了不少法子监视他身上的灵气波动。
越沧越想便越是无奈,脚下步速却是飞快,加上那些仙修弟子们本就对他避犹不及,倒也让他很快便回到了谢清微安排的洞府,也算是得了个暂时的清净。
只是这份清净并没有持续太久,一个熟悉的声音便再度闯入了他的耳中。
“既然是我让他住进那个洞府,就不会轻易改变主意。”
谢清微显然是在与人争执,以方才的情况,对象是那些长老倒也并不难猜。
至于洞府,要说最近安置的,也只有他本人而已。
对于这不知何缘故莫名能够听到的声音,越沧心下也是有些复杂,但他并没有办法将这份仿佛在他脑海之中响起的声音隔绝,也就索性去当了这个偷听者,权当了解一下自己的过往了。
“为何当初玄沧可以,甚至连你们口中不起眼的小弟子越沧都可,唯独他魔修没有资格?”谢清微难得冷笑出声,“若当真是论实力心性,岂不是魔尊最适合成为我的伴侣?”
“那些弟子们间流传的轶事,倒是没想到也能让你们如此上心,如今妖兽算计到我仙修之地上,而你们却在想着替我抉择伴侣的问题。或许是这仙修之地的生活太过闲适,几位长老也想去魔修之地历练一番,增长增长见识?”
谢清微的声音时强时弱,一些话语越沧几乎听不清晰。
却是这些断断续续的言语,仿佛给越沧打开了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一些过往就这般随着那些零碎的讯息一同汇入越沧的脑海之中,争先恐后地拼凑上去,将自己填充进那些空白的部分,让原本空白一片的记忆部分突然之间有了颜色。
一切仿佛走马灯般迅速在眼前飞掠而过。
捡到的孩子,闯入魔修之地的少年,后门所遇的背着竹篓收敛锋芒的少年,日后清冷孤傲的仙修大弟子……
以及,此时高高在上却又仿佛触手可及的仙主,谢清微。
越沧刚刚从那冗长的记忆回顾之中找回神智,便听见那旁男人微冷的声音。
突如其来,却反而最为真实。
“要我所选,自始至终也只有一个越沧罢了。”
就如同昔日的少年,踏遍骸骨站在他的面前时,要他一个承诺那般坚定。
第50章
昔日仙魔两界,算不上水火不容,却也是各自看不上对方。
亲手抚养长大的孩子顶多也只能算得上些许不同,但真正让人动容的却是那隔月千山万水从仙修之地跨越到魔修之地,同时还能展露出那样不同的一面。
少年的风骨和不屈,才正是那亮眼的地方。
“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我希望到此为止,如今我们共同的敌人是那些有意针对两界的化形妖兽,还望长老们以后不要为了这种流言分散心神。”
那人的声音随着这句话便渐渐淡去,渐渐听不清晰。
想来是这突如其来的单向心灵感应再次失去了它的时效,那脑海中的声音安静下来,越沧这也才得以有空看看这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找回了以往的一切记忆,那些弟子们面上有些古怪的神情也就不奇怪了。
这个最早先给缘殿弟子玄沧准备的洞府,随后谢清微又曾带着顶着谢清微大弟子之名的“越沧”前来看过,而此时他魔尊来访,身为仙主的谢清微却依旧安排了这一处。
洞府这种私人的东西,本就没有一人用过再给他人的说法,就算之前的玄沧和越沧两人各自消失的年岁都长达百年以上,对于修仙者来说,却也不过是短短一瞬。
更不用说以他现在魔尊越沧的身份,同那两个马甲一同,在那天玄宗弟子们津津乐道的三段姻缘之中。
忌惮他的身份,不敢表露得太过,却也无法完全地掩饰自己的好奇。
虽说因为恢复记忆,已经了解到此时身体现状,也有自信能够控制好体内魔气不会外泄,甚至重新扮演仙门弟子也不难,但想到那人担心的神情,越沧依旧选择了安分地等在洞府之中直到谢清微同那些长老们结束讨论。
只是他不准备去招惹麻烦,却不想明知他魔尊的身份,倒也有人上门挑衅。
门外的声音,甚至是那风风火火的处事态度,越沧都有些熟悉。
直到他走出洞府,看着那百年间也没有多大变化的少年,神情这才微微一顿,有些无奈。
如果说百年的时间让谢清微脱胎换骨,凤凰涅槃,换在玄英身上却仿佛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那被冻结的容貌和身形,以及这百年间不曾长进半分的脾气。
“哪怕阁下是魔尊,有些事情上也总该有些个先来后到之别。”少年站在一侧,微微扬起下巴,露出几分轻蔑的神情。
这般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模样,如果不是越沧早在数百年前便曾见过,怕还要以为这是哪家仙修家族之中被宠大的少爷。但他也深知这人肆意的倚仗便是他的实力。
“可是缘殿玄英?”越沧淡淡笑起,对于这个当初他不在的时候一路照顾谢清微的人倒也有着几分好感。
可玄英对他显然就极为不对付,哪怕明知道越沧比他的修为还要高上不少,想到魔尊与仙主的那些谣言便是有些皱眉。
“我们仙修之地不欢迎你们魔修,还希望魔尊早早解决完事情自行离去。至于那些坊间谣言不过是弟子们私下乱传,想来魔尊也不至于还会当真。”对于越沧态度的放软,玄英半点不吃,甚至因此更是露出了烦躁不悦的神情。
见越沧神情淡淡显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少年皱了皱眉故作狠厉道:“大师兄是我们天玄宗的弟子,也是整个仙修之地公认的新任仙主,断然是没有与您魔尊结任何契约的可能。那些胡言乱语不过是小辈们的多嘴,还望魔尊不要往心里去才好。”
他不断地强调已然暴露了那份平静之下的紧张,倒让越沧有些惊讶。
“大师兄是我们天玄的人,希望魔尊不要生出多余的念头。”少年抿了抿唇,话说出来也不知是说给越沧还是说给自己听。
一直因为少年那过于稚嫩的容貌而忘记了这人背后可能的年岁修为的越沧突然微微顿了顿眸,扫过少年的眼睛。
玄英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仔细去看能见到那浅黑之中的琥珀光泽,配上他那青涩少年的外貌,看上去是能让人心下一软的天真懵懂模样,就连那肆意妄为的气质也像极了年少天真。
可这人是仙修之地的修者,在谢清微还只是个少年的时候,眼前的人便已经维持了此时这幅少年模样不知多久,外貌倒是让人很容易忽略了他或许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阅历尚浅,单纯可欺。
此时提及谢清微,那双漂亮的眼睛更是专注认真,仿佛闪着某种光彩,尤其是提到大师兄三个字的时候,更是让本就漂亮的少年仿佛在发光一般。
越沧本以为这幅神态是尊敬,也是敬仰。可仔细看去才发现眼底那点不自觉的回忆和温情。
此时再想,以玄沧身份初见时,玄英那副托付的态度,可怎么也不像是简简单单地担心大师兄那般简单。
也是,这逆天而行,想要修炼飞升的修者之中,除了谢清微那般死心眼的存在,又有多少人能够为了一个所谓的同门,做到那般地步。
“你喜欢你们大师兄?”越沧视线微闪,眼底那份柔和总算有些维持不住。
玄英一直没有看他,自然也错过魔尊沉下的眸子,听闻这样的问话,耳根下意识地一红。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余光便是瞥见了一侧小路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的那个身影,面上瞬间又红又白,又急又怕,更是顾不得越沧,恨不得赶紧去向大师兄解释清楚。
至于要解释些什么,他的脑海之中却是没有半点准备。
那旁魔尊却也恰在此时轻声笑起,话语之中的猖狂之意倒让玄英骤然恼火,一时都要忘记了去讨好突然到来的大师兄。
“你喜欢也不行。就算他是你们天玄宗的大师兄,是仙修之地的仙主,只要他是谢清微一日,便也只能是我的伴侣。”越沧轻挑眉,看着少年气急的神情,挑衅道。
他虽然看不见那旁走来的身影,凭借神识也能察觉到谢清微的到来,只是这番宣示主权的话,他也不介意给那人听去。
尤其是在看到那人一闪而过的诧异和眼底瞬间的柔和后,就更不后悔了。
“玄英,你在这里作甚。”谢清微习惯性地偏过头去,却不知这样反而更将那微红的耳根暴露在了越沧的眼前。
他询问着玄英,话语之中没有半点叱责意味,想来同这位自他在宗门地位低下时就一直袒护他的缘殿弟子,关系也是不错。
只是他一走来便站在了越沧身侧,那副对于越沧的全然信任,便使得这份师兄弟间的亲密有些微不足道,更不用提玄英心中还有几分旁的心思。
少年面上神情骤然复杂,此时却也没有像越沧面前表露的那般霸道肆意,而是微微白了面色,看向谢清微。
他顿了顿,这才缓声开口:“我只是听说近日这洞府之中又有了人烟,想看看是不是师弟回来了。”
玄英说话的时候更是看似不经意地扫过越沧身上,那副提醒的意味十足。
如果不是之前这个洞府的主人就是越沧的两个马甲,此刻高傲的魔尊想来怎么也应该质问一番。
但这三种身份和三个时间段的故事,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倒也没有同外人解释的必要。
“他如果想见你,自会主动见你的。”听闻少年的话,谢清微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显然没有多想,只当是玄英有点思念缘殿的师弟,视线扫过越沧的时候更是带着几分揶揄。
眼见这人真的只是将这个陪伴了不知多久的少年当作师弟,越沧心下骤然一松,再看少年那副失落的神情,眼底的暗色这也才渐渐散开。
玄英显然听不懂这样的话,但是察言观色的能力还在,也知道大师兄来这里显然不是为了找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他,而是有些话要同眼前的魔修交谈。
即使还想说些什么,看着两人之间那副相处甚佳的气氛,玄英也只得抿了抿唇,找了几句话敷衍告退,临走时扫过魔修面上那装腔作势的无奈关切,更是觉得恨得牙痒痒。
见少年走远,谢清微这也才跟着越沧一齐走入洞府。
方才在洞府之中,大多的时间都用来听那脑海之中浮现的对话,后来又是突然找上门来的玄英,倒也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打量这个昔日的住处。
看上去倒也像是完全没有动过半分,谢清微只当是越沧不曾进入,又带着人细细讲着各处安置的各种阵法以及物品的摆放。
越沧就这么听着男人一件件细细讲解着。这数百年前布置的一切,被他这样一一道来,听在越沧心中更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直到最后一样阵法讲解完毕,一直走在前面的谢清微突然转过眸来,男人的面上依旧神情冷肃,仿佛融着冰霜,眼底却有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可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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