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逝,再不会归来。
飞廉叹了口气: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是反对的。如此剧烈熵量的魔神,本就该在转化之前扼杀。他影响了整个世界数千年,也活了数千年,他该知足了。
明庶揪着他的衣襟,竭力,摇了摇头。
飞廉低声说:明庶。有时候,距离人间太近,并不是一件好事。
明庶忽然平静下来,他反常的安定,让飞廉立即紧张起来。
飞廉:你在想什么?你
明庶松开了他,他的眉目之间愁绪纠葛,睫上勾着两珠残泪,像是高高枝尖上一朵高傲的花,暴雨肆虐后,雨露压塌了它的身子,让它荏弱地挂在桠上。惹人心疼。
明庶像是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他花了很久时间,才费力地微微抬手。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又苍白,甚至颈上青紫的细微毛细血管,都透了出来,仿佛随手一拉,他脆弱雪白的肌肤立即破碎,洇出殷红的血。
这让他的身影显得有些额外瘦削,尤其是眼底,积累下疲惫的痕迹。
飞廉没见过,如此狼狈的神明。
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他叹了口气,将明庶从地上扶起来:从这里,往2.776维度走,是应许之地。那里的世界之树橡果也许有救。只是,橡果中诞生的他,还是不是原来的他,这个我也无法保证。
应许之地的世界树,是天地间第一缕嫩芽,是仍然存活的生物中年岁最大的,是世界的生物演化树,世界的命脉根基。它代表着新生与生命,可以维持小环境的稳定,更可以返老还童、甚至死而复生。
古凯尔特人崇拜橡树,实际上就是从应许之地的这棵世界树来的。只是年代太久、传说在口口相传中曲解、散失,现在的人只以为是普通橡树、橡果,没人知道它真正的起源在异界应许之地世界之树。
飞廉发现明庶心口的十万血魄之时,曾经想过用它为明庶塑就新的身体。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未实施,明庶的躯体归来,而一直守护他的沉默魔神,却彻底消弭。[1]
对!
明庶瞬间抬起了头,他眼里点亮了些神采:我怎么忘了它我现在就去!
明庶,橡果如果你给他用了,世界再出现异动的时候,就没有备选
话未落音,莫名的力道扑向明庶的背,险些将他扑倒。这东西动作极度疯狂,不停地撕扯明庶,拉着他的披风揪住一切他能揪住的东西,简明庶只感觉这东西像块巨大的牛皮糖,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嗞拉一声,披风从他肩上生生扯了下来。
这是舒扬留下的披风明庶心里腾地冒起了火,他回身,这个粘人的东西瞬间被反作用力推开,沿着冰面朝远处滑去,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简明庶弯腰,捡起地上的披风,仔仔细细叠好。
Allen吧。
血尸想回答,但喉咙里只发出了些漏风的声音。
这团血肉模糊的东西头顶,整齐地列着自他出生起的时间幻灯片。他是诞生于雪肤贝库玛花园的玫瑰仙灵,八月的午后,暴雨凌虐地可怜,路过的明庶信手扶了扶他的花枝,仅此而已。
明庶浅色的眸子停在了其中一片时空之上。只看了一眼,他刚刚敛上的伤口立即被人强行扒开,直面海上的狂风暴雨。
那是舒扬。
他心中瞬间一抽。
那是一直在他身后,温柔又沉默的舒扬。
画面上的他苍白又虚弱。他被困在荆棘丛中,满是刺的花枝拉伤了他的脖颈,血痕,自他颈上漫出。有人拿着冷白的火焰,强硬地要灌他喝下,一身傲骨的舒扬别过了头,冷白的火光落了他满身。
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刚刚失去的人,甚至是他能够献出生命的人。而眼前的人,居然虐待他。
明庶前迈一步,寒冷的雪给他勾上一圈冷光,沉下脸的时候,他眉目中潋滟的光泽瞬间收敛,反而只剩下凌厉的咄咄逼人。
他垂眸,瞥了眼前这团扭曲的东西一眼。
强烈收敛的感情让他的目光显得格外锐利,像摔了一地的破碎晶体。一向温润的玉兰仿佛被邪恶的黑气浸润,杂糅着痛恨、偏执,甚至还有些显著的邪气。
这不是惯常温柔如水的明庶。
看来,舒扬还是太善,留了你一命。
明庶的发丝落下些阴影,遮蔽眉眼,极其苍白的下颌显得有些病态。他的眼角漫出些妖异的血红,更让他有些难以言说的疯狂。
冷冽的点光萦绕着明庶,爆裂的火光狠狠落地,砸出一片焦痕。他的失控他的压迫几乎要漫溢而出,飞廉身子显著紧绷起来:明庶你,你想干什么?
无数电鞭是他狠戾的爪牙,直扑向地上的血尸。电光交错,像一堆杂芜的荆棘,死死抽落在血尸身上。血尸毫无劲力,只发出了一些低低的气音。
明庶浅色的眸子里,全是冷寒的光芒,他极轻地前踏一步,却像达彻天地的阴云,莫名地让人喘不过气。
他的步子被人拦了下来,飞廉虚揽住他:明庶你你冷静一点!
砰一声。
强悍的力场掀得飞廉接连后退,他看到明庶的指尖,随意旋转着一粒光尘。
飞廉看明白他的意图:明庶不
憨厚的德鲁伊立即化作了银鹿,他竭力对抗着空中的作用力,拼了老命,挣扎着向前,试图摆脱无形的力场。
光尘演化,形成了一朵玫瑰。
不!明庶!
明庶勾起唇角,冷冽的光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他低低冷笑。
玫瑰,本该是热烈美好的事物。
明庶的语气那么柔和,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他隔着漂亮的玫瑰,见到远处那团令人生厌的东西。那团黏糊糊的血尸正仰着头,迫切抬手,费尽全力,想再贴近他一些。
他想起了舒扬的笑,轻而浅,像日光化开薄薄的初雪。他握紧了拳。
强烈的电磁射浪推动他手中的玫瑰,刹那间,弧光划破黯夜,直冲Allen眉心。
一道炽烈的强光达彻天地,宛如巨大的闪电,瞬间撕开黑暗。数千公里之内,都被照射得霎如白昼,仿佛升起了更大、更为辉煌的太阳。
紧接着,剧烈的冲击波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而来,飞廉整个被掀倒在地上。
狂风掀起地面铺就的巨石,漫天翻飞,四周的大洋海浪被深深推至远方,可怕的气波甚至撼动了千百公里外的森林。
之后是震耳欲聋的炸裂声响,延绵不绝,几乎让人头疼欲裂。
明庶!明庶你停下
飞廉痛楚地伏在地上,他巨大鹿角深深扎进寒冰之中,气浪推得他不住后退,冰面上留下几道深深的凹槽。他试图扯住,可狂浪刮得他重心不稳,而明庶孑然立于风暴中心,岿然不动。他完全贴近不了明庶的身。
明庶你醒醒醒醒啊!
这一句,如雷砸在明庶心上。
明庶低垂眼帘,眸光微动,恍然间又是如水般温柔的他。
暴怒的气浪疯狂地掀起他微卷的发丝,他听到千百公里内游鱼、飞鸟、大洋的哀嚎,他嗅到海浪被翻至空中的潮湿气味,他感到片片树林被横扫刮起的痛楚。
他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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