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刀在空中转了一圈,斜插入张永清的脖颈。鲜血喷涌,直溅上煞白的手术灯。
手术室的布景如吹散的风沙,迅速远去。
庭院夜深,烛光烁烁。
淮安都城中,大钟小钟和鸣报时。
恭喜恭喜!此次张丞相擿伏发隐,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实属大功一件,我敬您一盅!
张丞相满意饮下一盅,却一直额外留意着庭院中的动静。
暖风送来一片淡色花瓣,张丞相敏锐拔剑,立即将这片花瓣斩成两半。
庭院里,夜风吹离了一树晚樱,飞花之中,有人随意靠坐在枝梢之上,月光照亮了他臂上精细的银质雕花腕甲。
花枝遮挡了他的颜面,他眸中的血红色彩却在浓夜中格外打眼。
张丞相,如此大喜,遥贺您一盅。他的声音极冷,像淬过寒火的刀刃。
树上之人抬手,一点月光照亮了他捏着酒盅的手,瘦削而白皙。
伍子珏,我等你很久了!
庭院两侧脚步声响,院中立即冲入两列卫兵,杀气腾腾直朝着树下而来。
伍舒扬冷哼一声,抬手将盏中清酒一泼,旋即靴尖轻弹,飞身下树。
啊!!这酒这酒!!
沾了酒珠的卫兵不知是奇痒还是灼痛,在地上翻滚不止。夜宴上无数宾客立即乱作一团,趴着跪着疯狂向后排逃窜。
衣摆飘动,伍舒扬平静落在地上。月影之下,梢头无人,只留花枝婆娑。
伍舒扬的靴尖精确地避开路上一切打着滚的障碍,他刚刚踏至筵席尾席,唰唰两道白光闪出,两列卫兵自门侧杀来,左右夹击,当下就要取他的性命。
伍舒扬旋身躲过致命一击,顺势抽刀,寒影掠过,卫兵霎时倒地。
烛火映亮他玄色衣衫上的暗金纹样,伍舒扬转身,冷白的颊上斜斜溅上了些血珠。
他抬手掷刀,这刀直直飞入主席,贯穿张永清的左肩有如劈开泥水那么简单,让他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我要你们,陪葬。
张永清泛起一个阴冷的笑。
伍舒扬踏步走出低矮的屋檐,身后即刻燃起绿色业火,地上狰狞破碎的尸体开始诡异地摆动,渐渐起立。
他们的眸中骤然亮起绿火。
刀光剑影,须臾之间筵席上尸横遍地,有人仓皇逃窜着,被追赶着一剑刺中后心,淋漓的血溅满一地落樱。
庭院内伍舒扬是压倒性的胜利,可他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欣慰或是得意,反而有股说不清的苦涩。
天上开始下起簌簌的冷雨,流过低矮的屋檐,打落枝梢上的樱花,又和稀释的血水汇在一起。
伍舒扬盯着地上卷着落英的血雨,听着四周喊杀声渐渐停息,直到他开始发现异样。
所有本该由他操纵的死尸木然围拢过来,双眼枯槁无神,但无一不在看他。
张永清越过蹒跚的尸群,自筵席中间走出,站在廊下。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伍子珏。
他满身是血,忽然发狠拔下左肩刺入的尖刀,哐啷一声摔在伍舒扬脚下。
你追着,让我做了一千年孤魂,又做了几百年野鬼,几世轮回都不曾放过我,只为了只为了我几句实言,你欺人太甚了些!
可现在,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是神,我就是这个世界的神!他举起双手,朝天咆哮。
一只丧尸立即扑了上来,伍舒扬倾身躲过俯身拾刀,无数丧尸接踵而至,密密麻麻的手撕扯住他背后的暗金纹样。
你用这玩意儿对付我,让你尝尝这玩意儿的滋味!
张永清叫嚣着,他的眼神变得可怖又癫狂,他完全不顾下巴上的鲜血,仰天狂笑起来:伍子珏啊伍子珏,看看,看看是谁!要给谁陪葬!
刀影一闪,在空中留下了优美的冷弧。
伍舒扬的刀极锋利,见血开刃,贴上了皮肉就往里钻,最内侧的尸群被他当胸斩成两半。
他站定,暗色衣摆旋出个好看的弧度。
又一丧尸自他脑后袭来,伍舒扬疾疾转身,当空一劈,这死尸的手臂直直飞到空中,身体重重笃地,软倒在一旁。
夜风卷着柔软的花瓣掠过地面。
地上骤然燃起业火,伍舒扬自其中走出,仿佛拨开挡路的枝柳那样拨开灼灼火焰,他看到了张永清难以置信的脸。
不这不可能!张永清稍稍后退了一步,碰上了檐下的木柱。
伍舒扬轻轻蹙眉。他听到了钟声,但和刚刚他到来之时不同的是,钟声的韵律完全相反,像是有人对着谱面倒着演奏一般。
张永清短促地冷笑了一下。
风吹樱瓣,席上觥筹交错,仍在祝贺张永清立下大功一件。
他满意饮下一盅,一直盯着庭院里的动静。
晚樱飞花,伍舒扬随意靠坐在枝梢之上,高高扬起的手,随意把着一盏酒。月光点亮他臂上的银质雕花腕甲。
花枝中,只现出血红的眸。
张永清泛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啊!坐在树梢上的年轻羊羊!!飒不飒!!美不美!!绝不绝!!
啊!!我喜欢年轻的!!!
樱花、血雨、寒刀啊啊啊啊啊啊我可以!!!
129、回家
人一生中,会有数个无比懊悔的时间节点。
懊悔越多,执念越深,其上的因缘积累,恶念终会压垮一个人的精神。
张丞相,您不乏么。
散樱如雪,伍舒扬的身影沉在暗夜之中,漫不经心地答。
树下,纵横躺着无数鲜血淋漓的尸体,整齐划一地死在朝樱树扑来的路途之上,朝树扑倒的死态宛如朝拜。
这是张永清第八次溯回时间。
第一次溯回,他备好了卫兵守在树下,只待伍舒扬出现一拥而上,可守了半天树上依旧无人,直至空中传来朗笑,再抬头时张永清已被利刃刺穿心脏。
他在意识死亡之前,再度溯回时间。这一次,他在檐上、树下都布满卫兵,自己亦站在庭院中等候伍舒扬的到来。暗夜沉寂这确实太过寂静了,这该是笙歌乐舞的筵席才对。
张永清回头,恰巧看着伍舒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唇角含笑,点漆般的眸子在烛光下明亮闪动:张丞相,可是在找我。
他立即抽刀,但伍舒扬的动作更快,只见寒光一闪,下一刻他的喉咙瞬间被飞刀刺穿,鲜血喷涌而出,大量寒冷的空气涌进他的气管
第三次、第四次直至,第八次。
张丞相,您不乏么?
张永清的目光落在伍舒扬的脸上,他生得的确秀致,泠然雪肤,克制唇线,那副沉寂清贵的神色,连他这个死对头也会贪看几眼。
可单长得好有什么用?
别人都不了解伍舒扬,只有他明白,伍舒扬身上张狂的野气和天然的侵略性,连如练的月光都涤荡不净。
gu903();从见他第一眼,张永清就知道,这人是个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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