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樊到敖然跟前的时候,敖然跪都跪不住了,景樊刚碰到他,他就直直倒在景樊怀里,苍白的手狠狠揪着胸前的衣衫,指节发白,牙齿更是死死咬着嘴唇,只片刻上面已经血色淋淋了,嫣红的血浸染着苍白的唇,更显柔弱,额上细密的汗湿了发丝。
景樊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明明听到的是景文山要让他发疯,可没让他死,且所有的蛊虫在靠近敖然之际就被他捻成灰了,他自信未拉下一个,怎么还会这样。
娃娃七应该也没本事控制蛊虫呀。
他在听到敖然说娃娃九时他只觉心头一震,更让他无法相信的是这人居然在完全不了解娃娃九的情况下和他换了木签,代替自己去面临未知的危险。
他迟到,就是去探听消息了吗?
他知道景文山派了娃娃九害他吗?
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将危险揽在自己身上?
景樊脑袋里乱七八糟装了一堆东西,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思绪,可他本能却依旧在线,直接伸手拽下敖然的手腕,手指紧贴他的脉搏。
突,突突,脉搏跳得很快,但就像是奔跑过后而狂跳的脉搏,没有其他任何异常,很健康。
景樊只觉后背一凉,浑身都僵硬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敖然吸引了,看不到景樊怪异的眸子和僵直的身子。
颜枫歌顾及不了景樊诊脉,拽开敖然抓住胸口的另一只手,将自己的手贴上去,源源不断的内力不要命似得输给敖然,却不见有丝毫起色。
景梓和景襄心急如焚却又帮不上忙,手足无措地想贴近敖然却又不敢。
景襄转头看着景樊,声音都颤了几分,“哥,怎么样啊?诊出什么了吗?”
景樊被她这一声“哥”惊得回了神,脊背微微了抖了,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语里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嘶哑,“脉……脉象很快,但没有任何异常。”
众人神色呆愣。
第一百二十四章
景梓瞳孔猛缩,似是想起了什么,“那,那,和上次……”
一样。
颜枫歌骤然回了头,“上次?什么上次?”
还不待景梓解释,敖然猛咳两声,这一咳反倒似是缓解了许多,那双被疼痛氤氲的双眸又带了几分往日的光芒,明亮却又有几分脆弱动人。
相比上次仅仅维持了一瞬的疼痛,这次竟长达十几秒,痛感也更胜上次,依旧是那种心脏被揉捏挤压的感觉,痛到人眼前发白,却头脑清晰,有种想昏都昏不了的感觉。
眼前恢复清明后,敖然想撑着坐起来,但疼痛后遗症让他浑身发虚,只得重新倒回景樊怀里,他的两只手分别被景樊和颜枫歌握着,细长的双手苍白颤抖,没有血色,没有暖气。
颜枫歌从来都冰冰冷冷的神色终于有了裂痕,满目的着急,手上依旧不遗余力的给他输内力,嘴上更是喃喃叫了好几句“师弟”。
自敖家出事后再见这位师弟,颜枫歌真的发现他变了许多,以往那些毛病一概不剩,从前他向来不屑于他,但总归是义父的孩子,他便愿意宽容他,照顾他,给他一世安康,然而再见之后反倒是与他原先设想的统统反过来了,处处都是敖然在照顾他,想事情也总比他想的长远。
颜枫歌甚至觉得他偶尔会有些像义父,一副老成的样子,把他当个孩子,什么事都想得周周到到,却又一分都不表现,嘻嘻哈哈笑得不当回事。
颜枫歌从来不愿做扭扭捏捏的事,他也知现在的敖然绝对也不希望他矫情的说“谢谢”,但他心里是真的把这个师弟当成亲弟弟了,他也真的想全心全意去照顾他,保护他。
握在手中的那只手冰凉至极,不知是颤抖的力度有些大,还是颜枫歌自己也担心的有些颤抖,他觉得都快握不住了。
敖然看着周边紧张的一群人不由笑了笑,疼痛骤停之后虽仍心有余悸,但却是舒畅了许多,“行了,都别愁眉苦脸了,已经没事了,不疼了。”
景樊扶着他肩的手猛然后缩了一下,敖然没防备,差点后仰,好在景樊反应过来,急忙将他楼在怀。
敖然额角抽了抽,手还被抓着呢,只能脑袋在景樊胸前使劲儿撞了撞,一脸哀怨,“虽然不疼了,但你好歹扶人扶到底呀,怎么能突然撒手。”
景襄看他还能开玩笑,恨恨地戳了戳他脑门,“你吓死我了!”
敖然还想开玩笑,但见景襄眼眶里都有泪了,不由心一颤,忙正经了几分,“其实真的还好,就是心脏猛然疼了几下,真的已经好了。”
景梓皱着眉,“是上次那种疼吗?”
敖然点了点头。
景梓神色凝重,“感觉比上次时间还久了些。”
颜枫歌目光沉沉,“之前也这样过?”
敖然还未搭话,景梓就点点头,“上次是在学堂的时候,不过不像这么严重。”
敖然感觉好了许多,便又想坐直,却发现自己还被景樊紧紧搂在怀里,挣了下都没挣开,不由叹口气,估摸着这人可能还没回神,正好靠着也舒服,从不想歪的大直男敖然当是找了靠椅,放松全身,稳稳当当的靠了个结实,却未发现,所靠之人已经僵了全身,“师兄,你别给我输内力了,已经好多了。”
颜枫歌看他脸色确实好了许多,便缓缓收了手。
景樊依旧僵直着身体,他抱过敖然很多次了,从前是恨不多捏碎这人的骨血,让他痛不欲生,求不得生,求不得死,抱着的那瞬间他用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没让他血溅当场。
后来就不一样了,他被景盛下药那次,他抱着他的时候,心里奇异的有些恨和其他莫名情绪交错的感觉,但却没有任何血淋淋的想法,他甚至想抱得久一些。
这一次,他揽着这人,这人放松了全身靠在自己身上,有些软绵绵的带着微凉汗意身子骨在他怀里显得瘦小单薄,然而最让他心颤的是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似是带着百分百的信任,又似是毫无防备的把自己依靠给别人。
每个比武台有半人高,景樊几人都是习武之人,随便一跳便能跳上去,尹兮濛没有功夫,只得急匆匆绕到台阶那儿,疾步跑了上去。
上来那会儿,其余几人已将敖然团团围住,尹兮濛只得站得靠后一些,她也知她自己不会功夫,不会医术,凑上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得焦急的看着,不敢搭话,这会儿见气氛缓和下来,不由忐忑问道,“敖公子是生病了吗?”
景襄这才看到她,语里的担忧不减:“现在还不知道。”
敖然见不得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抽出被颜枫歌握着的手,揉揉景襄的脑袋,“你愁什么愁,景家这么多大神医,还治不了我,再说也没多严重,可能是在敖家受得伤,还有些没养好,后遗症。”
景襄咬着唇,“那都多久的事了,后遗症来得也太晚了吧?”
敖然哈哈一笑,毫不怜惜地拍拍景樊,一点都没有自己现在把半身重量都压在人家身上的自觉,“怕什么,这不是还有你哥呢吗?他治不好我,我就赖着他,他这‘天才’之名可不能白叫,我得给他表现的机会。”
说着还一脸“你加油,组织需要你”的中二表情,弄得景襄和尹兮濛都笑出了声。
景樊那只揽着敖然的手臂微微发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翻搅了一番,难受至极。
敖然后背紧贴着他的手臂,自是能感受到他的颤抖,心下不由多了几分沉重,若是因为自己这个本该死的炮灰强行活了下来,且改变了很多剧情而受到这个世界的规则的惩罚,那是不是景樊也治不好?
自己这心痛之症,到底为何而来?
敖然这边出了状况,景文山在台上也有些心焦,本来私下操作这件是就让他有些心虚,却不想还出了岔子,罢了之后敖然居然直接倒在地上,虽说死个小人物无关紧要,但这大庭广众,万一查出点儿什么,那他真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敢将这事交给别人,景文山自己忙给景风国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跑了下来,好在景风国现在正好对敖然有几分疑心,也没说什么。
景文山下来的时候,敖然已经好了许多,但见这位欲要自己命的人,一脸关心的看着自己,顿时感觉跟吃了屎一样。
景文山本见敖然似是有好转,但一看自己却是一副命绝当场的神色,实在心慌意乱,别是这娃娃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者这蛊虫根本不好控制。
景文山讪笑两声,装了几分担忧,“怎么回事?莫不是受伤了?”
说罢还转头看了看娃娃七,“比试归比试,切忌不可要人性命。”
娃娃七自被景襄推了个屁股墩,就有些懵了,好在他也没忽视景梓几人的对话,便也清楚敖然已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想来和他也没什么关系,而且娃娃七对自家蛊虫还是相当熟悉,他也不可能下错蛊。
知道和自己无关,娃娃七便瞬间发挥了他的长相优势,那张孩童似的脸上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和委屈,“不是我,他们刚说,他不是第一次这样了,而且我的暗器都没打中他,和我无关。”
可惜声音有些违和。
景文山顿时有了底气,就算和娃娃七有关系,他也得想法子护着娃娃七的,毕竟这人和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有了底气的景文山,连虚伪的关心都懒得演了,“敖贤侄既然是天生如此,还望莫要参与这类危险的事,免得伤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说罢目光又往景樊那扫了扫,又回道敖然这儿,眼神里带了几分厌烦和不屑,“我这侄子医术好,正好你又和他关系好,让他好好诊治诊治你,后面的比试敖贤侄还是好好养身体吧,莫要再出事了。”
敖然当真是嘴角抽搐,万般无语,这人还真是没有一点儿生于医药世家的气质和涵养,脸变得也太快了!
景襄见敖然直接被取消了比试的资格,顿时气急,猛地站了起来,“大伯,敖然还没输呢,那个小矮子根本打不过他。”
小矮子:……
人身攻击。
景文山可不管,冷笑一声,似是觉得景襄就是无理取闹的小屁孩,语气带了严厉和嘲讽,“我倒是想让敖贤侄比,但敖贤侄这身体能撑得住?我这也是作为大夫的建议。”
敖然见景襄气得眼睛都红了,忙用了几分力气从景樊怀里爬起来,拽了拽景襄的袖子,目光投向景文山,带了几分冷厉:“景伯父放心,我的身体我还是知道的,比赛既然没分出胜负,那还是可以继续的,至于我能不能撑下去,那就是我的事了。”
景襄一脸担忧。
景文山被怼回去,有些气不顺,瞪了敖然一眼,“那敖贤侄轻便,不过——”
景文山一顿,笑不达眼底,“若是敖贤侄再出什么事,可怪不到别人头上!”
敖然正欲在说什么,却被身后的景樊直直拽进了怀里,后背撞上景樊的胸膛,有些暖,不知是不是自己刚刚残留的温度。
被人抱了个满怀,敖然不由转头,疑惑的看向景樊。
景樊目光在景文山身上,眼里没有什么温度,深不见底,只沉声道:“不用再比试了,退出。”
敖然满目疑惑:“???”
景襄:???
景梓倒是一脸着急:“为何?怎么能白白放弃?”
第一百二十五章
敖然不会特别在意这场比试,但也不是完全不在乎,作为男生,这样以武论英雄的比试没有谁不热血沸腾,更没有谁不想要一战成名,做个世人艳羡的高手。
而且,景襄和景梓的焦急他也看在眼里,于他们两来说,这是证明他们实力的一种路径,他们觉得很重要,相对的,他们同样会觉得这对敖然也很重要,因为关心,因为在乎,所以他们会为敖然努力争取,希望他继续参与。
敖然自觉他是个好说话的人,和谁也能道一两句朋友,但真正能交心的其实不多,来这个世界,和景家兄妹几人相处这么久,他都觉得很开心,也真的将他们当成可以放在心上,用生命去保护的人,他从前有因为可怜,同情这样的情绪想帮他们,但现在,完全没了作为局外人,旁观者的那种其他杂七杂八的情绪,留下的只有一颗真挚之心。
朋友的关心,他也会捧在心上,即使觉得参不参与都可以接受,但他会因为景襄和景梓在乎也跟着在乎。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景樊居然直接让他退出。
景襄怔了怔喃喃道了声,“哥……”
这一声“哥”让景樊神色缓了许多,目光先是转到了敖然身上,见他只有些呆呆愣愣,却无任何不满,因着唇色苍白,整个人又被自己揽在怀里,一动也不动,这般缩着实在有些乖巧可爱。
景樊胸膛颤了颤,在敖然回看之前,急忙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在了景襄身上,语气带了肯定,没有丝毫松口的余地,“不比了。”
敖然倒了没什么落差,估摸着景樊怕他再出什么事,不由无奈笑了笑,心想这小子好像越来越霸道了。
景文山听闻心里还是相当满意的,娃娃家族的人长相特殊,若是全都出战,还全都和景樊当对手自然会引来关注和疑问,所以这次娃娃家族只出战三人,娃娃七,娃娃三以及娃娃一,这三人是他们兄弟几个中长相最有差异的,尤其娃娃三,个头居然快有正常人那般高,算是极为特别的了,这三人山留在最后以防万一的大招。
而娃娃七会暗器,也是最容易让对手中蛊的,即便比试败了,目的八成是能达成的,可惜出了岔子,使得他和景樊错开了,不过后面还有机会,若是敖然能不参与,那娃娃七顺利晋级,下一场,怎么着也能让他和景樊对战,这样便也能多一份希望。
这也着实是无可奈何之事,娃娃家族虽然蛊术好,但功夫到底有些差,即便最强的娃娃一,景文山也自觉他绝对不是景樊的对手,只把希望压在娃娃一一人身上失败的机率实在太大,再者平日实在没有机会接近景樊,也唯有比武之时了,自然是多一个人,多一份把握。
景文山脑子里过了一堆,面上也带了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敖然眼神正放在他身上,心下不由一沉,差点儿忘了这老头还有害景樊的阴谋诡计呢,虽然他至今没看出来这个七娃到底有什么上天入地的本事,但防着他们绝对没错,且这一时半会儿怕也查不出什么端倪,但能干掉一个是一个,也算是给景樊解决一个麻烦。
敖然挣了挣,却发现自己被抱的纹丝不动,不由多了几分尴尬,正欲说什么,却见景樊目光正对上上他,敖然还是笑了笑:“我……”
景樊不等他说完就冷冷道,“我说了,不比了。”
一字一句。
gu903();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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