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启也不推辞应了句好,陈保继续道,“昨天虽已夜深,但月明星稀,还算得上亮堂,那人一身黑衣,个子很高,但比较消瘦,身上有很浓的药味。”
短剑,药味,倒还真是符合景家的特征。
不过这点信息也有些少,“还有其他吗?”
陈保摇摇头,“没了,那人实在伪装的好,除了武器和那身药味实在没别的了。”
景家着实够大。
陈本奇没从正门走,走得是东侧围墙,强虽高,但有点功夫都能翻进翻出,景家夜里也都设有护卫巡查,不过并不严格,一则从这里爬上山都很费功夫,二则即便他翻山越岭爬进来,怕也是行进不了几步就会被抓个现行,不过陈本奇现在算是景家的客人,他要在景家游荡游荡,翻个墙,别人也拦不住。
这东侧围墙比正门还远些,众人纷纷运了内力,加快了脚程,东侧许多院子是景文山派人修整出来的,住的都是各世家子弟,众人一路疾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东侧,这会儿倒是测众人身手的一个机会,许多已跟不上,也有走的急,看着着实费劲的,但也不乏神色平平,步履悠然,但速度丝毫不慢的。
景文山内力不错,虽然身宽体胖,但走得倒是轻松,不过步履虽轻松,但心情却尤为沉重,满脑门的汗已然湿了发丝,衣服领口和脊背的颜色都比其他地方深了许多,这陈本奇要死死哪不好,非死在景家半山腰,现在倒好,不说这件事能不能善了,就景风国都不会放过他。
奈何正心烦意乱之际,景文山被人直直撞了个满怀,一口真气顿时被惊散,只觉胸膛吊了一口不上不下,噎得难受,一时之间,火上心头,景文山厉喝一声,“莽莽撞撞成何体统,这点规矩都不懂!”
那人显然也懵了,不过是转了个假山,竟撞上了景文山,后面竟然还跟了许多人,这会儿难道不是比武时间吗?
吼完之后,景文山气稍微顺了些,低头细看,却发现又是一个不知哪家公子的下人,景文山登时又觉得气不顺了,这些人连个下人都管不好吗?
不待景文山再说话,倒是被撞倒在地上那人疯了似的爬着扑上来,一上来就拽了景文山的衣摆,惊得景文山忙后退一步,却未拽出衣衫,那人急急道:“景老爷,求您帮我找找我家公子吧,我家公子不见了,我到处找了都没有,他若是出事了,我们家老爷和夫人一定不饶我!”!!!
景文山一听这话,跟被人点了穴一样定着不动了。
景风国更是眉头紧皱,神色间也多了几分阴郁。
景文山手抖了抖,颤着声问道,“你家少爷是谁?”
那小厮忙回道,“王怀磊!我家少爷是王怀磊。”
……
景文山只觉脑门嗡嗡嗡跳得疼,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家少爷是失踪了是吗?”
只是失踪而已,王怀磊是个爱玩的,他昨日输了比赛,今日估计也懒得去比武场,指不定就跑到哪,勾搭了哪个姑娘翻云覆雨呢。
那人忙点头。
景文山:“你何时发现他不见的?”
“今日早上我去他屋里,他就不在,床褥都是凉的,我家少爷爱出去玩闹,但一般后半夜就回来了,今日一早我进去发现他却不在,金叔和立叔也不在。”
景文山舒了口气,王怀磊是个什么货色他很清楚,在东院住的这些日子里,派给他的丫鬟们没有一个不被他染指过,不过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估计院里的姑娘玩腻了,又去祸害其他人,现在八成是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调戏女人呢。
“你先起来吧,说不定你家公子去哪完了,我这就吩咐人找找。”
那小厮却跪在地上不起来,声里都快有哭腔了,“景老爷,我家公子虽爱出去玩,但他夜深绝对会回来的,这是老爷给他定的规矩,就算他不回,金叔和立叔也会强制带他回来的。”
景文山心里嗤了声,他可不认为王怀磊是听话之人,不过面上自然不会表露,“你现在急也无用,倒不如冷静想想你家公子会去哪?昨夜他都和谁出去了,毕竟景家这么大,盲目去找也耽误事,既然有护卫跟着,想来应该不会有大事。”
闻言那人倒也冷静下来,一副深思的模样——再如何,有金叔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他倒是安静了,后面一帮子人却静不下来,所谓多事之秋也不过如此了。
“你们说,这王怀磊活得可能性大还是死得可能性大?”
“活吧。”
“我也觉得,我了解王怀磊那小子,天天晚上跑到女人乡里,这会肯定被那个妖精勾走了。”
“没错,他就算死,估计也死于肾虚,哈哈哈。”
“听闻王怀磊那两个护卫里,有一人还是非常厉害的,也是扬名大陆的高手。”
“你说的是王金吧,我爷爷以前还说起过此人呢,传言曾一人当千军万马!”
“这么厉害?夸张了吧?”
“非也非也,这可是事实,听闻此人年少时非常张狂,惹下无数麻烦,后来仇家合计找上门,将他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一人提一刀,杀了一天一夜,硬是杀出一条血路,从此再无人敢找他麻烦了。”
“厉害了!”
“是啊,不过后来这人被王川收服了,从那以后就销声匿迹了。”
“这些东西你们都从哪听来的?”
“我爷爷说的,王金年龄比我爷爷还大。”
“我也是听长辈说的。”
……
众人议论间,那小厮猛然抬头,急忙道:“景老爷,我昨日隐约听到我家少爷说了阿柳姑娘。”
景文山额角跳了跳,忍着气道:“那个阿柳,你可认识?”
那人摇了摇头,他家少爷勾搭的女子太多,他也有许多都不曾见过。
景柯见景文山欲再爆发,忙道:“父亲,这件事交给我吧,想来应该是庄里哪个丫鬟,我让管事查查,父亲先去忙陈……陈公子的事。”
景文山憋着气,重重的嗯了声,结果一转头,却发现景风国脸色比他还黑,显然也是快要爆发的样子,景文山顿时像是挨了一针放了气的破气球,连忙腆着脸,“祖父莫担忧,应该不会有事,我们先去看看陈公子。”
景风国,理都不理他,一甩袖就绕过还跪在地上的小厮,直直向前走去。
景文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顾不得面子不面子,急匆匆跟上,罗启一个小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当自己不存在。
景襄抓了敖然的胳膊,“王怀磊不会也出事了吧?”
敖然摇摇头,语气有些不确定:“王怀磊只要在这景家山庄内,应该就没人杀得了他吧,先不说他自己有人保护,稍微有点动静,景家巡查的应该也能发现吧?”
景襄也迟疑的点点头,“哥,最近山庄里的护卫都是大伯的人吗?”
景樊不甚在意的摇摇头,“一半一半吧。”
景襄:“那哥,你这边没传来什么消息吗?”
景樊摇头,“没有。”
景襄叹口气。
——
众人到陈本奇被杀的地方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整个场面算得上一言难尽,已经凝固的血液沾了满地,周围的杂草树枝都是点点血滴。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四个人,陈本奇一身宝蓝色长袍极为出众,上好的料子似是被树枝勾起了无数线丝,看着实在有些破败,不过比起被树枝刮起的丝线,他那件华服上五个血窟窿才是可怖,巨阙穴、气海穴、命门穴、左、右期门穴,已在脑海中深深记下人体各大穴位的敖然,只一眼,便知下手者够狠,五击全在死穴上,毫不留情。
另外三人伤口皆在膻中穴,其他地方没有一丝伤,比起被血浸没的陈本奇,这三人算是死的干净体面了,这般对比,众人也能明显看出行凶者对陈本奇的恨意极深。
陈保一见陈本奇的尸首就不由跪下痛哭流涕,抽噎着陈述:“我家家主给少爷配的护卫皆是庄里功夫一等一的,却在那人手底下没坚持过几招就被杀了。”
罗启未理会他的话,只招了夏文尔和徐荣启先观察了四周,周围树枝草木虽都染了血迹,但多还算整齐,被破坏的并不严重,显然几人并没有打斗太久。
罗启沉眉,倒是夏文尔嘴角带笑,抱着看热闹又夸奖语气道:“打斗痕迹很少,范围也不大,应该是短短数十招就结束了。”
若不是在场人有些多,他估计当场就能直接夸一句“很棒”!
徐荣启解了几人的衣衫,一一看过,“所有的伤口皆不过一指半宽,利器直入穴位,没有一丝倾斜错位,很干脆利落,伤口很深,这人手很稳,力道也很大。”
罗启点头,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这样的伤口只能是握着类似于匕首那样的小兵器,直直插进去,若是用长剑刺,很难这般精准,力道也会削弱一些。”
罗启这一比划,也算是证实了陈保的说法。
且不知陈家一等一的护卫是个什么水平,但短短几招取四人性命,该多得伤口一点不多,该少的伤口一点不少,干脆利落直入穴位,确实是景家人的风格无疑了,当然,这还得是个高手才行。
虽说景家的功夫也可模仿,但练到这般本事,外人实在难做到。
围观众人先是唾弃了一把陈本奇那闪瞎眼,上赶着找死的华丽服饰,末了又开始不动声色的在景家一众老头子身上瞄来瞄去,陈本奇死不死于他们皆无关,有点儿仇的还能偷着乐一下,最好两家能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过身手能这么利索的,得是景家上点儿年龄的才行,那这群上了年龄的哪个又会和一个小子结了仇,深更半夜都要追到半山腰取其狗命?
陈保抹了一把眼泪,目光仇视的盯着站在前排的景家几个老头子,“看了伤口,你们不会不认吧?我陈保只是少爷身边端茶递水的小仆,不会什么功夫,但我亲眼所见他拿短剑,昨日比武场我也看过许多景家少爷小姐的比试,虽说我记不住多少,但还是能区分得来的,还请几位老爷少爷秉公办事,交出杀死我家少爷的人!”
众人都有些沉默。
虽说伤口已确认,但这要定罪,说难也确实难,景家这么多人,谁知道是哪一个,陈保关于凶手的线索只有体形,现在能做的只有让景家所有身形相近的人出来,让陈保去辨认一下,不过难度应该偏大。
罗启为难了一下,倒是又想起别的,问道:“陈保,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陈保似乎也怔了怔,“那人没杀我,他先杀护卫,又欲杀我家少爷,我拼死挡在我家少爷前面,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划得,后来他好像不耐烦了,就一脚踹开我,我家少爷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刺了好几剑。”
陈保话音落,夏文尔抢了先问道,“你家少爷死时大抵应该是子时过一点吧?”
陈保点头。
夏文尔笑笑:“那你怎么都半早上了才来通报。”
陈保急道:“我也想快些,还想着我家少爷能不能再救治一下,但天黑路陡,我当时怕得走都走不动了,弯弯绕绕许久才爬上来。”
说罢,陈保突然一脸愤恨,眸子里带了惊惧:“你们是不是不打算找出杀我家少爷的凶手?!你们也要袒护这景家吗?”
罗启皱皱眉,“我等只是有疑惑,想要问清楚罢了。”
陈保似是听不见,提高了嗓音:“若是如此,此事我必要汇报给我家家主!你们若想杀我灭口,那就来杀!我不信这大陆众多世家子弟聚集,你们还能堂而皇之的杀人灭口,还能封了所有人的口!”
敖然不由想扶额,众目睽睽,景家再如何也不可能这般做,这人非要在给景家泼一盆污水吗?
景风国看着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人,缓缓道:“我景风国既然说过但凡确认凶手,就送至陈家听凭发落,自然不会食盐,但前提也是确认凶手,随意找个景家子弟,把罪名塞给他,我景家绝对做不来!”
陈保怒目圆睁,“景老爷子这话何意,将这事不了了之了吗?”
景风国看都不看他一眼,转头吩咐景文山,“先命人将陈公子的尸体抬回去。”
见陈保欲再说话,景风国直接截断:“我会吩咐景家所有人到比武场,你可观察一下身形,另外辛苦罗公子和仵作再验一下尸体看看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说罢,又道:“风卓,你派人再搜一下山,找找蛛丝马迹。”
景风卓忙应了句是。
景风国看看陈保,“你若不放心,也可找信得过的看着。”
陈保像是锯了嘴的葫芦,顿时没了言语。
景风国安排的很细致,他这人规矩多,脾气大,气场很足,光是站在那儿就有几分巍峨霸气的感觉,在一众小辈面前还是相当有威慑力的,这会儿一个一个的交代,坦陈公正,毫无包藏之心,给足了陈保一个下人的面子,也让众人心服口服。
安排了一堆事,景风国拧了拧眉头,多了几分歉意,“今早这场比赛注定不能如约进行了,借着剩余的功夫,让陈公子的小厮辨一辨凶手,我们争取下午不费诸位时间,正常比试!”
真心想比赛的少年们忙齐齐应是,语里振奋。
——
“父亲!”
就在众人打道回府之际,景柯直接飞了过来,满额头的汗,神色惊惧,“父亲!”
景文山刚舒了一口气,又被他这副模样惊了个半死,“你怎么也不动规矩了,仪表姿态都不要了吗?”
gu903();景柯无暇顾及景文山的教训,咽着口水,声音颤得找不到音调,“父亲!我找到王……王怀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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