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男人的喉咙里发出气体滚动的声音,眉毛随之松动了一些,呼吸也不似之前那么短促,开始变得绵长,舒缓,看样子也是有反应了。
其实,如果把现在这个失忆的男人跟那个袭击他的人分开来看的话,现在这个,还是很讨喜的。
他会对自己露出憨憨的踏实的笑,不管付聆说什么他都会一本正经地点头,说,“聆哥你说的真好”。但是,对欺负他的那些人又尤其的凶狠,好像要有人踩了他付聆一脚,他就要把那人的腿给卸下来似的。
对着这么一张憨厚的面容,很容易就会让人生出想要勾,引他的念头,想看看他既喜欢自己但又不敢冒犯自己的纠结的表情。
“啧,要你昨天晚上没整我,我都想泡你了。”
付聆吐槽了一句,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
护士定时来给男人做检查,说各项数据比前一个小时好了很多,付聆也跟着放下心来。他放下病床旁边家属陪同的椅床,问护士要了一套医院配置的枕被,将就着就睡下了。
毕竟因为那可恶的信息素,在这男人旁边待着,他也会好受很多。
“付聆是癞子!”
让人听了心里长毛的讨厌的声音又从耳边响起。
付聆小时候贪玩,有一次追着同学跑,摔下楼梯把头磕破了,缝了十几针。伤口愈合之后,他的后脑勺就留了一块很明显的长不了头发的疤。从那之后,“癞子”这个名字就一直跟着他了。
付聆从小时候就很好看,好看得被人说是洋娃娃。但是,自从那道疤留下之后,洋娃娃就变成了癞子,这对一直注重外表的付聆打击很大。刚开始是同桌,然后是班里的同学,接着是隔壁班,最后几乎是整个小学部都知道他从洋娃娃变成了癞子。
“我,我不是癞子!”付聆跟他们吵了起来。
面对十几双或惊奇或嘲笑的眼神,他有好多话想要发泄,但是临到嘴边,却又只能蹦出几个简单的音节。他急得直掉眼泪,大张着嘴巴说,他不是癞子,却要发很多次音才能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
那之后,付聆在人多的时候都不怎么说话。
这于即便是深交好友的萧博衍,也是结识多年之后才知道的往事,所以,才有那句——
“第一回在这种场合硬气,难道不该奖励一下吗?”
不是简单的调侃。
他经历过一个人面对泱泱群众却束手无措的局面,经历过成为众矢之的却没有人来帮他的无措。所以,今天,有个人不顾伤势在门外帮他拦人的时候,他心里是有触动的。
男人在天快亮的时候醒了,刚睁眼的那一分钟他是懵的。直到把四周的环境都看了一圈,最后眼神落到身侧正对着他的付聆的睡颜上的时候,眼睛才倏地亮了。
他惊喜地不敢动弹,就维持着转头的动作僵着。窗外的鸟儿叽喳着飞来又飞去,风轻轻在窗上拂出温柔的响动。他却舍不得闭眼睛,更舍不得分出半点心思到窗外的美景,就一直傻乎乎地盯着付聆看。看那双如蝴蝶的翅膀一样的睫羽在下眼睑投下的黑色的影子,看那颜色淡淡的宛如早樱的唇瓣,看那眉尾红得耀眼的朱砂痣。
他的聆哥,真是每一根头发都那么好看啊!
七点的时候,护士来打扫病房。付聆也跟着醒了,他发现男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他,重启了一下大脑,问了那个他昨天本来想问最后却忘记的问题:
“昨天为什么要帮我?”
男人听到他这么问,一股磅礴的正义感刹那就在胸口被点燃。他握着拳头,目光如炬:
“因为,我是聆哥的男人!”
付聆:“......”
.............................
由于那天的大打出手,第三天男人的身体并没有恢复如常。虽然可以下地走动,做一些正常的动作,但是还没有达到可以配解离剂的水平。付聆早猜到了,于是做完检查之后就把人带走了,说下午再送回来。
“聆哥,我们要去约会吗?”男人乖巧地坐在副驾驶上,两手在膝盖上放着,仿佛等着发糖的小学生。
付聆握着方向盘,在开车的空隙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去警察局。”
“为,为什么啊?聆哥,你,你要抓我吗?”男人脸上晴转暴雨,嘴一下子就瘪了下去。
付聆真的怀疑那张结论为正常的智力检测报告是假的,“啧,你见过哪个人亲自送人犯去警局的啊?除了警察?”
“那,那我们去干什么啊?萧院长说,我们不可以分开,否则会很难受的。”
付聆尽量把话说得平和:“你不是失忆了么?总要查一下你以前是谁,好让你家里人来照顾你嘛。”
看着男人警铃大响的模样,他火速补充:“当然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摆脱你啊(骗人)。就之前,碰到你那天晚上有点危险,所以避免再发生什么情况,就跟警方联系一下呗,顺便看看你家里人有没有报警找你。早一点家庭团聚,对你也好,不是么?”
男人对他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于是感动地点了一下头:
“聆哥,你对我真好!”
二人驾车到了公安局,付聆虽然人气不高,但好歹算半个公众人物,于是十分谨慎地戴上了口罩。
“聆哥,我也想戴。”
男人瞧着新鲜,于是眼巴巴地凑过来。付聆本来不想顺着他,毕竟人都是得寸进尺的生物,一次惯一点,时间长了还不得事事都顺着他了?
但是他转头的瞬间,在后视镜看到两个在路口鬼鬼祟祟的人影,吓得周身冰凉,别说口罩了,连鸭舌帽都扣到了男人头上——
是那晚那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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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别说话!”
付聆捂住他被口罩包裹的嘴,眼睛死死瞪着后视镜反射到的角落。那两人的穿着跟那天不一样,约莫是怕黑西装引人注意,所以换了寻常路人的白短袖和运动外套。
付聆只认识黄三,对于旁边身形更加强壮的路子,他只能从那晚后背响起的低沉浑厚的嗓音判断,应该是他。
“四哥,来啦?”
紧迫和恐惧被车窗外的声音打断,付聆确认了一下男人的口罩的确挂实了耳朵,帽子也遮住了大部分脸,这才故作轻松地回头。
“嗯。”
来人是他的初中舍友,当时宿舍条件不好,一屋子挤了六个人。这人便是年纪最小的钟岚。钟岚的父亲和祖父都是警察,自己从小也有这个志向,所以大学填报了警校,现在是为人民服务的好警察。
在警局工作的,付聆只认识他一个,所以想来看看,要找一个失忆者的家属,有没有什么办法。
“就他吗?”钟岚往车里看了一眼,嚯,好家伙,裹得够严实的,比大明星还大明星。
“不是。”
那一刻,付聆下意识说了谎。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在看到那两个人的瞬间,心里腾然涌出那晚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吞噬掉的恐惧。
“我有点事,先走了。”
“别啊!我们组长好不容易腾出点空,这你要是走了,我怎么跟他交代啊?”
钟岚也是个新人,组长肯给这个面子已实属不易,如果他临时爽约,钟岚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身对男人说:
“我进去一会儿,马上就出来。”
“马上是多久?我可以跟着聆哥吗?”男人的手仍旧规矩地放在大腿上。
“不行。”付聆并不清楚那两个人跟这个男人的关系,可能不熟,但也可能熟到一个背影就能把人认出来。现在出去说不定就是射击场的活靶子,马上就要歇菜。
“你在车里待着,我十分钟肯定出来。”付聆从格子里翻出手表,塞到男人手里,“这期间,你不可以下车,不可以大声说话,不管什么人过来你都不能开门,明白吗?”
“明是明白了,可是......”藏在口罩里的嘴唇委屈地蠕动着。
“可是什么?”
“我会想聆哥啊......”
钟岚虽在车外,但男人的声音浑厚且有穿透力,他自然听得一字不落。
还“不可以下车”,“不可以大声说话”。唉,当明星就是累,带男朋友出来还要偷偷摸摸的。看那样子,虽然手臂受了伤,但也掩盖不了这家伙身强力壮的本质。看样子应该很猛,比他那个文质彬彬的组长强多了。
“我事先帮你问了一下你那天提到的情况。”
钟岚并不知道车里的男人就是失忆要找家的男主角,只以为付聆是事先来了解情况的,于是一边带着他往里走,一边说他这两天问到的消息。
“现在的技术已经很发达了,我们有面部识别系统,只要提供照片,并且这个人曾经在网上曝光过,很快就可以查到他的个人信息。”
付聆想起那两个显然是追杀的黑衣人,觉得这个整天叫他聆哥的看上去憨厚的家伙在失忆之前绝不简单,于是问:
“包括他从事什么工作,家庭背景,这些都可以查到吗?”
钟岚点头,“当然,不过只能查到一些基础信息,如果那个人背后的关系太过复杂,或者暗中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行径,这些是查不到的。否则我们抓到人直接用系统搜一下就行了,还用得着我们天南地北地去查嘛?”
两人谈话的工夫,已经到了组长办公室。安仲淮正坐在办公桌前翻阅近期一个案子的卷宗,跟钟岚说的一样,这人眉眼俊朗,瞧上去斯文儒雅。
不过么,却不是类似书生的温和之气,反而带着一股让人肃然起敬的凌厉。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尖细的刀片一般,一眼便能剜去旁人一块肉似的。
钟岚好像格外怕他,把人领进来就说“我去泡咖啡”,却被安仲淮出声阻止:
“我不喝咖啡。”
唔,声音比眼睛还凌厉。
“那我给四哥泡!”钟岚负隅抵抗。
安仲淮冷眸一抬,这是个猛兽看向抓回洞穴里的猎物的眼神,付聆果断表示:
“没关系我不用!就只打扰组长几分钟的时间,不用麻烦了!”
至此,安仲淮终于抛来一个和善的眼神,“那我们开始吧,付先生想问点什么?”
其实付聆的问题很简单,即便是刚入职一个月的的小警员查查资料也能回答,但是昨天钟岚在跟别人讨论的时候被安仲淮听见了,也精准地捕捉到他嘴里的“四哥”,于是他的眼珠子动了一动——见见吧。
身为人民警察,安仲淮还是很尽职尽责的,付聆的问题他都一一解答,不过也跟钟岚问到的消息大差不差。至于对方问的“为什么会想到来警局问”,付聆特别客观公正地说:
“因为跟钟岚以前是舍友,刚好他在警局工作所以来问问。顺便见见老同学嘛,平时也不怎么联系。”
不得不说,付聆在关键时刻脑子还是很好使的。他这句话的重点,刻意说给安仲淮的重点,当然就是最后的那一句——平时不怎么联系。
所以,交谈进行的还算和平。
几分钟后,付聆以“看组长也挺忙的,就先不打扰了”为由成功撤退。出去的时候,钟岚以送客的借口得以溜出办公室。
“四哥,你平时拍戏好好的,干嘛突然问这种问题啊?你身边有这种失踪了找不到家的人吗?”
付聆心里很乱,按理说他应该相信警察,但是刚刚他还是没有说实话,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没啦,一个编剧朋友托我问的,他想写一点这种题材的剧本。所以想看看,如果自己不知道怎么回家,又不记得家庭地址和自己的名字了,要怎么回去。”
钟岚心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唉,还好。要是你摊上这种麻烦,那我还真的不知道要不要帮你呢。”
“为什么?怎么这么说?”
“因为这种找不到家的人,当然除了那种失踪儿童和老年痴呆的老人了,像正常的少年人或者年轻人,你把他送回家,谁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呢?”
付聆的脚步慢了下来,因为钟岚所说的,跟他心底某个恐怖的想法出奇的相似:
“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大家出门一定要戴口罩啊!勤洗手,尽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保护好自己
第15章
钟岚的入职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是刚好卡在那种经历过一些案例,但还没有断案经验的阶段。
“我之前碰到过一个案子哦,就是一个失踪的年轻妇女被警方找到了,但是她不知道受过什么刺激,还是得过什么病,整个人就痴痴呆呆的。然后我们就用这个面部识别系统帮她找到家,送回去了。但是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
付聆一惊:“为什么?”
“就她老公是个家暴惯犯啊,之前把她囚禁在家里的一个房间经常打她,她精神不正常也是那个男的害的。后来她跑出来之后就在大街上疯跑,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有好心人看到,就报警让我们帮忙嘛。还以为送回家有人照顾她呢,谁知道是把她送回地狱去了......”
钟岚并不知道付聆的情况,只是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感慨万分,一直说如果当初没送她回家的话,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了。
付聆的心一茬接一茬地沉了下去——所以,追杀男人的人,如果,万一,真的是他家里的人叫的呢?
“四哥,你没事吧?脸色好差啊。”
钟岚拍了拍他的手臂。
“啊,没有。”付聆回神,“我先把你们的话转告给那个朋友,有问题再麻烦你哈,最近有时间吗?改天请你吃饭。”
两个人终于转换了话题,笑着往停车广场走,但在看到车的那瞬间,付聆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那两个人正从之前的路口往这边走,已经快要靠近自己的车了,而更要命的是,原本关好的车窗,不知什么时候被男人摇了下来!
男人如望夫石般一直盯着门口,付聆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欢快地朝他挥手,而现在的他,离那两个人的距离只有一个车身。
不能乱,不能乱......
几乎只有一秒钟的时间,付聆愤怒地甩开搭在他手臂上的钟岚的手,大叫道:
“放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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