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没问题。”付聆飞快地签完字,然后把笔递给对方。
往前他遇到粉丝求签名,都会开心得找不着北。但这次心里却沉甸甸的,仿佛总是装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摸不清看不着。
就算是网红店要排队,付大也应该回来了。
“老李,看到付大了吗?”付聆又等了几分钟,还是没看到本来应该从门口飞奔进来的人,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老李刚让人去搬待会儿要用的梯子,在门口忙活了好一会儿,看到付聆,才恍然想起什么似的:
“噢!我正要跟你说呢。”
老李让人把梯子都搬进去,把付聆拉到一边,问:“付大是不是有什么朋友啊?”
“朋友?什么朋友?”付聆心里的警铃响了一下——付大现在失忆,除了他和萧博衍,不可能又其他的“朋友”。
“刚才啊,影视城门口来了好几个人,来找付大。看样子像他的朋友。”
付聆慌了:“什么人?你看清楚了吗?付大现在在哪里?”
“来了好几个,都穿着黑西装,看上去不怎么好惹。中间那个的西装跟其他人不一样,看上去地位还挺高的。”
“黑西装......”付聆想起那晚的经历,脸刷的一下就白了,“付大呢!付大被他们带走了吗!”
老李点头,“嗯,几个人和和气气的,付大就上了车了。所以我才来问你,付大有没有什么阔绰的朋友啊?”
“他怎么能上车呢!”
付聆暴跳如雷,“那些人来历不明他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上车了呢!”
他焦虑地在原地徘徊,疯了似的不断拨打付大的号码。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如果那些人就是那晚追杀付大的人的话,现在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付大虽然看上去呆呆傻傻,但是很聪明,不会随便跟别人走的!
接电话,快接电话!
终于,在第24次拨通之后,对面按下了接听键。
“喂?聆哥?”
声音很平静,没有因为疼痛的抽气声,也没有因为逃亡时特意地压低声线,这让付聆松了一口气。
“你,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很抖,破碎的只有几个音节。
付大顿了一秒,“好啊,我很好啊,聆哥,你听上去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定安全之后,付聆的恐惧才被愤怒取代,他将下唇咬出了几颗牙印子,勃然大吼:
“你去哪了你!不知道不能随便乱跑吗!出事了怎么办啊!”
他的声音很大,不远处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诧异地看向他——付聆从没有在剧组发过火,更没有高声吼过。看来今天这件事,很不一般啊。
十分钟之后,付聆开着老李的车赶到了付大的所在地。他穿着白色的广袖戏服,妆也没卸,风急火燎地跑下车,害人以为眼花看错了。
那是一家高档的西餐厅,招牌是付聆看不懂的飘逸的法文,黑底红字,像古典乐谱上跳跃的音符,优雅且轻快。但此刻站在招牌下方的男人,却与“轻快”这两个字格格不入。
他穿着暗蓝色的笔挺西服,领带也是纯色,没有任何装饰或花纹。即便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他也能精准地成为一片乌云。
“付先生。”他客气地打招呼,并在付聆走近时伸出手想要交握。
付聆没功夫跟他拐弯抹角,垂眼看了下那只骨节分明的精干的手,直截了当问:
“付大呢?”
对方游刃有余地勾唇:“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他本来的名字,叫许冠容。”
付聆的眉毛瞬间拧了起来——这个人认识付大,并且知道他失忆前的一切。
没等他说什么,眼前的人又慢条斯理地补充到:
“我叫宫函,是许冠容的朋友,付先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宫函,那个可以把萧博衍气得面红耳赤的人。
这家法国餐厅是宫函名下的,今日由于临时变故,餐厅打烊,整栋楼里除了付聆他们三只剩一些保镖。
付聆被他一路带到了二楼,跨进那间VIP高级雅间的同时,付大兴奋地朝他挥手。
“聆哥,你来了啊!”
付聆快步过去,把他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
“不是说不能跟陌生人交流么?不打招呼就走了,你要气死我吗!”
付大呆了呆,解释道:“他是朋友。”
“什么朋友?哪个坏人会把坏人这两个字贴脑门上?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你的朋友?”
“他说的啊。”付大指向宫函,然后还寻求认同地问,“对吧?”
“你!”付聆被他气的半死。
“——放心,我要害他早就动手了,不用等你过来。”宫函慢悠悠在二人对面的沙发坐下。
“你,想干什么?”付聆坐到付大身边,同时往前探出身子,让付大处于自己侧后方的被保护的位置。
他尽量表现得精明,企图用自己的镇定告诉对方,别乱来。
但他一到这种双方对峙的时候就会结巴,尽管程度很轻,但这并不支持他说完一段争论的话。
宫函让人给他泡了一杯红茶,“我当然是想我的老朋友恢复记忆,回归正常生活。”
“我凭什么,相信你?”
“付先生,虽然这么说很失礼,但刚才那句话,好像是该我问你的。”
他慵懒地把两条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又接着说:
“付先生今天不忙,不如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虽是问话,但他却没等付聆的态度就已经开了口:
“从前,有个很有钱的商人,他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留下两个儿子。小儿子因为某些原因,跟老头子闹翻了,一个人跑到国外,白手起家,生意越做越大。后来,老头子看他能力不俗,就想把自己的公司也交给他打理。
但是很不幸,老头子突然就去世了。等小儿子回来吊唁,非但没看到老头子的遗体,也没看到遗嘱。于是他觉得很奇怪,觉得老头子的死不简单。但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自己的大哥,居然想暗中杀死他。他把自己的饮食拿去检测,发现含有慢性剧毒。于是,他趁大哥没注意的时候,趁机跑了。
但那个男人不会那么放过他。既然毒不死,那就直接杀掉好了。于是他开始逃亡,乃至于发现当地警察局里都被安插了大哥的眼线之后,他逃向邻市。
他消失了。在失踪之后的第五天,他的大哥对外宣布,说他去世了。他的朋友不甘心,前去质问,那个恶毒的男人说,他的弟弟,是从一个峡谷上摔下去死的。
你说,这个人,但凡要活着,是不是该回去报仇?”
他的语速很慢,像一条在草丛里爬动的蛇,慢悠悠地穿过一片又又一片幽深的灌木,蛇皮在叶片上擦出沙沙的响声,随时都可能发起攻击,毒牙刺进皮肤,让人命丧黄泉。
付聆瞪着他:“所以,你要告诉我,付大,就是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聆哥紧张自己,某人乐翻天了
第46章
付聆瞪着他:“所以,你要告诉我,付大,就是这个人?”
宫函点头,“我知道,他这段时间跟着你,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刚好我带他走,也省得再麻烦你了。”
付聆仍旧没有放下心防:“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之前有人来杀他,我怎么确定,你不是来杀他的?”
“我说过,我如果要害他,之前就动手了,不用特意等你过来。”
“我怎么知道,你现在想的不是光明正大地把他带走,把人害死之后推到我头上?”
“OK。”
宫函低估了他的戒心,没办法,只得拨通萧博衍的电话,在等对面接通的过程里,他解释说:
“付先生不相信我是正常的,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有一个人,你不会不信。”
“谁?”
宫函把电话按了免提,铃声切断之后并没有传来人声,而是陷入忙音。
宫函耸肩,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看来他不想接我的电话。”他转头对候在一旁的保镖勾了一下手指,拿了另一支手机。
一分钟后,温润的男声从声音口传出来:
“喂,你好?”
付聆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他错愕地看向宫函,又看向手机屏幕,一方面又觉得这两个人不可能有交集,一方面又觉得他不可能听错这个人的声音。
“你是......博衍?”
对面的人也愣了一下,“付聆?你换号码了吗?”
“他没有换号码,是我。”一旁的宫函开口,成功让平和温柔的萧博衍嘴角一抽,“先别急着挂,萧医生,我这边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不得不说,宫函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自从调查到收留许冠容的人居然就是他们萧医生经常挂在嘴边的演员朋友,他就果断地抓住了这一点,打算利用萧博衍来争取付聆的信任。
之前他跟萧博衍提过,他最近在找一个许家的朋友。但他说的不多,萧博衍也听的不多但是两个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巧,跟在付聆身边的傻乎乎的付大,居然是在商界雷厉风行的许冠容。
虽然萧博衍对许冠容总是冷脸相待,所有可恶的词都可以往他头上戴,但,不会伤害许冠容这一条,他还是可以担保的。
宫函带来了许冠容所有的资料,包括从小到大的就读信息,包括网上能够查到的个人财产,最重要的,是大学毕业时的照片。
“聆哥,这个人跟我好像哦。”付大偏头凑过去。
付聆脸都青了——这不是像,而是,这就是付大。
宫函什么都准备好了,他甚至叫了自己的私人医生,来取几根付大的头发,回去比对DNA,证明他就是许冠容。
“好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包括我的身份,我和冠容的关系,以及我的来意。付先生,我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
付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握得很紧,他周身都紧绷着,仿佛玩具马上就要被抢走的小朋友。
今天这场闹剧,起码说明了三件事:
一,付大的确就是许冠容。
二,这个叫宫函的人,不是来害付大的。而是把他带回去,治好失忆症,然后去向他那个黑心肝的哥哥复仇。
三,付大很可能马上就会离开。
他的脑子很乱,像一团缠绕在一起的电线,想动手去拆解,却又无从下手。
“没问题,我可以答应。”
思索半晌之后,他如是说。
他用所有的精力表演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
不能被这个初次见面的人抓到弱点,即便他跟萧博衍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也不行。
“付大没有许冠容的记忆,不知道他身上背负的仇恨。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但凡是个人,都会想要回去报仇。所以,我可以让付大跟你走,尽快治好他的失忆症。”
他突然不结巴了,尽管眼前这个男人的气场比之前的唐宾还要吓人。
“聆哥......”
付大听到这样一番话,当即就委屈上了,他偷偷拉了一下付聆的衣角,可怜极了。
付聆不理会他,只绷着一根筋跟宫函对视:“不过,我有条件。”
“付先生但讲无妨。我想,不光是我,冠容恢复之后也会给你一笔可观的报酬。”
他说的是钱,而付聆说的,是——
“16天。”
“嗯?”
“16天之后,他才可以跟你走。”
16天,刚好他们的标记可以解除。
“我可以知道原因么?”
“我不方便说,但是我必须让付大在我身边留到16天之后。我可以不要报酬,毕竟我现在没什么缺的,只要时间。”
宫函思忖了几秒,还是答应下来:“好。但是我也有条件。”
“说。”
“一,冠容那个黑心肝的哥哥不知道他还活着,所以麻烦付先生这些天帮忙保密,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这一条,宫函即便不说付聆也会去做。
“没问题。”
“二,我会暗中派人保证你们的安全,待会儿他们三个会来向你报到,请付先生这些天配合他们的工作。”
“你确定是保护,不是监视?”
“付先生,你不知道许纳川的手段,他是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杀手的人,所以,我有义务加派人手,确保冠容的安全。我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朋友的痛苦。当然,如果付先生觉得麻烦,可以今天就把冠容交给我。”
付聆果断拒绝:“那就不了。”
“我要说的就这两条,如果付先生觉得可以,我就16天之后来接冠容。”
付聆在皮沙发上坐着,脊背挺得笔直,只是阳光从雕了暗纹的窗户透进来,在他脸上铺开破碎的影子,那模样,不难看出,他内心并非表现得这么强大。
“聆哥,你就那么答应他了,都不问我一下。”
回去的路上,付大一改往常乐颠颠的状态,沉闷地缩在副驾驶上,拽着扁平的安全带,心情沉到了谷底。
付聆心里窝着一团火,他不知道这团火燃烧的究竟是什么,或许是宫函强势得让他无法拒绝,或许是他知道了付大曲折悲戚的身世,又或许是,他明白了,身边的这个人,总有离开他的那一天。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是谁么?现在知道了,不该开心一下么?”
“你都不问我一下。”付大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重复着之前的话。
显然,付聆自作主张让他离开这件事,伤害到了他。
付聆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欠妥,但是刚才那种情形,连他自己的感受都无法顾及,他哪里还有闲心去考虑付大的感受?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付大立即表明立场:
“我喜欢聆哥,我想跟聆哥待在一起。”
付聆只觉得他幼稚,“但是许冠容不喜欢我。他是一个商人,一个老板,他比宫函还要冷酷,跟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这是付聆的真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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