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医院。
封尘躺在手术台上,主刀过无数次手术的他此时心如死灰地任由医生摆弄。他要消除蓝博的信息素,在这个星球,能合法消除信息素的情况只有一种,那便是丧偶一年以上。做这个手术非常痛苦,就算打了麻醉,全体脆弱的腺体在手术时也会让人痛不欲生,他知道这种痛,他也要记住这种痛,从此往后,有关蓝博的一切,便彻底在他的生命里消除了。
两个小时的手术,让他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里做的是黑市交易,不安排住院,他只能强撑着身体钻进一台接驳车里。
“是不是很痛?当然,连呼吸都痛!痛得你恨不得将那个混蛋挫骨扬灰,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你要记住这种痛,因为这是他给你的,这一辈子只有一次。你要报复,你要为你失去的孩子讨回公道。”司机自言自语,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很明显,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我要他死!”封尘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泪水便掉了下来。
“我帮你。”车驶出一段很远的路,司机把车停在路边,转身向他。
“是你!”封尘脸色煞白,“我要你去死!”他扬起手,稍一用力,身体便激烈的抽搐起来,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着他的骨血,钻心的痛很快将他的后背濡湿了一片。
“别激动!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做什么,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会说下去。”他顿了一下,“你认真想想,真正杀死你孩子的那个人,是我?是米恩?还是……蓝博?蓝博为了保护米恩宁愿牺牲你们的孩子。这样的人也值得你去爱?你应该庆幸这样的不幸来得及时,等到孩子出生了,说不定,也会成为牺牲品,而那时,你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了吧?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或者说你爱的人不能给你安全感,这样的爱情有什么意义?这样的婚姻会幸福?你那么优秀,为什么要对他们低眉顺目?你应该过你自己的人生,而真正属于你自己的精彩才刚刚开始。”黑衣人依然戴着面具,但目光却异常柔和,和之前那个要杀死他孩子的刽子手判若两人。
封尘冷冷地笑了起来,全身的冷汗像水一下流着,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湿。
“把这个吃了,休息一会就好了。”黑衣人递给他一个盒子。
封尘没有半点犹豫把药吃了下去,剧烈的疼痛已让他失去了冷静思考的能力。过了一会,他果然觉得舒服多了,闭着眸,斜斜地靠在座位上。
封尘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便昏沉沉地睡了。迷糊中,一个可爱的小孩向他走来,他开心地把小孩子抱了起来,只一转眼小孩便化成一滩血水,淋了他一身。
“孩子,我的孩子!”他惊醒,眼前一片黑暗,他摸索着开了灯。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封尘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才看到桌上有一张字条,“照顾好自己。”
杀他孩子的凶手让他照顾好自己,多么讽刺!这无尽的黑夜,像一头恶魔把他一点一点地吞没。
封尘失踪了!
蓝博疯了,他脚不着地地四处寻找,可依然没有封尘的半点音讯。他无比后悔和懊恼自己在选择牺牲他们孩子的时候没有好好地问过封尘的意见,也没有好好地守护着他,给他最后的依靠。作为军人,守护国民是他的天职,但作为丈夫和父亲,他是极不负责任的,那是他们的亲骨肉,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就被扼杀了,而夺去他生存权利的人是他的父亲!灭顶之痛让他恨不得把那个黑人衣千刀万剐。封尘走后,他用自己的衣服把地上的血吸干,把每一点粘着血的泥土挖掉,他给他们的孩子立了一个墓,就葬在那片叮零树林里。他要用一生向他的孩子忏悔。
封尘,这个几乎一睁开眼就能见到的人,这个永远对他柔情似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住进了他的心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指挥着他的大脑和每条神经。
“封尘,你在哪?你在哪?我不能没有你!对不起!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好不好?”蓝博跌坐在墓前,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直到声嘶力竭。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米恩坐在他身边,“是我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一切。失去后,我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对不起!我惭对你,惭对封尘,惭对你们的孩子。”他的声音低低的,眼眶泛红,他为什么要帮郗凯守护江山?这是郗凯的家园,与他何关?自己不过只是为了得到他的资源找到自己的星球而已,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却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我应该恨你的,可是,却找不到理由。作为军人,这是我的职责,作为兄弟,我没有负你。”蓝博的声音像某个被扔出大海的海螺,咽呜着,悲伤着。
“我一定会找出那个人,由你亲自结束他。”米恩喝了一口酒,他这段时间陪着蓝博,两人一伤心就会喝酒,却怎么也不醉。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能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
“你,爱陛下吗?”蓝博第一次和他谈这个问题。
米恩拿酒的手只停顿了几秒,逐而摇了摇头,“我和他,只是相互利用关系。”
“你没有好好想过。这个答案不算。”蓝博摇摇头,拿着酒的手指了指叮零树,“你再好好想想。”
米恩苦笑,从脖子里解下星链,“这个送给你。它能给你带来能量,也能保护你。”说完,用星链划破了蓝博的食指,血滴在星链上,一圈暗蓝色的光把血凝成一个红点,米恩再划破自己的食指,把自己的血滴在星链上,那圈蓝色的光颜色更深了些,两滴血靠在一起。米恩燃起自己的能量,把那两滴血融在一起。他筑起能量圈,把能量和血液渡入了蓝博体内,星链随着能量的指引,戴在了蓝博的脖颈上。
“这是父后教给我的转赠方法,现在你是星链的主人,他将听命于你。”米恩摸着星链,“好好照顾他。”
“你怎么办?”蓝博得到能量后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全身的阴霾一扫而光,神清气爽起来。
“我自有安排。星链你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要走了,保重!”米恩起身,朝蓝博笑笑,“我们不能让悲伤浪费这么宝贵的时间,把封尘找回来,揪出那个人。”
蓝博伸手拍了一下米恩的肩膀,米恩的眉头皱了一下,“你现在是有能量的人,力度要控制一下。慢慢来,你会适应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蓝博皱眉,他太了解米恩了。
“是。你很快会知道的。我会给你惊喜。”米恩笑笑,边走边朝他挥挥手,兄弟,保重!
第五十一章守护
瘟疫在不断升级,蚊子的攻击性增强,毒性也越来越强,米恩的制剂对此毫无作用。药剂师尧贝格亲身试药,折返于医院和研究所之间。郗凯和班维尔之间的微妙也在波涛暗汹,为这看似平静的两星球之间联盟添一波大浪的是,摩尔卡的莫名其妙失联。虽然郗凯已下令让几个部门联合查找,但依然未果,加深了班维尔对郗凯的猜忌。Z星球的整个中心城笼罩在恐慌与阴森之中。
“你是不是把药剂换了?”蓝博怒冲冲地走进米恩的办公室。
“别遇事就大呼小叫的。”米恩白了他一眼,淡定地递给他一杯水,“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蓝博的脸骤地冷了下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那是用我……我孩子的生命换来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视别人的生命?”
“轻视?”米恩的眼眸闪过一些痛楚,冷笑一声,“你用自己孩子的性命换来更多人活下去的机会,可是,有人感激你吗?你知道现在被人们称为救世主的人是谁?”
“尧贝格?”蓝博停顿了一会,看着他,一字一顿,交牙切齿,“你在吃醋!”他不屑地把手中的杯放在台上,“在大义面前,你就不能把你自己那点小我收一收?”
米恩笑了,笑得很放肆。蓝博却被他的笑声激怒了,“米恩,你还是人吗?你拿别人的生命作自己赌气的筹码,不管你和尧贝格谁胜谁负,受伤的人都是陛下和无辜的国民,如果你爱陛下,请为他想想。”
米恩这次笑得更放肆了,可以说不顾形象,他笑的时候,眼眸里没有任何光彩,像快要燃尽的木炭,带着对黑夜的不甘。
蓝博看着此时变得陌生的米恩,心在激烈地抽搐,在生命面前,人心却比魔鬼还要可怕,这是他的兄弟,这是愿意为了保全自己连命都不要的兄弟。是他变坏了还是自己一直不懂他?
米恩的双臂毫无预警地伸了过来,把蓝博搂住,把头歪在他的胸前,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蓝博被吓懵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不要生气嘛,人家也是迫不得已。”米恩的声音低低的像撒娇也像诉苦,“其他的,我顾不了那么多。”
“我们……”“是兄弟”这三个字还没出口,他看到了呆立在门口如冰雕的郗凯。
“陛、陛下。”蓝博推开米恩,仓惶地向郗凯打着招呼。
“我,我方便进来?”郗凯只觉得口干舌燥,之前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一直走不入米恩的心,原来他的心里面已经有人了。此时他的心已被人用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割着,不知何时已血肉模糊,但表面依然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
“有事?”米恩转身看向他,神态自若,语气平静,“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医院?尧贝格醒了?”
“是的,新的药剂效果还好,他醒后又跑去研究所了。”郗凯依实告诉他。
“也是,如果陛下有多几个像尧贝格这样的药剂师还有什么困难攻克不了的。”米恩给郗凯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陛下来是想问药剂的事吧?”他单刀直入,但声音却低得不像话,如泣如诉,让人心悸,“我配的药剂已经失效了,那是蓝博用自己孩子的生命守护着的药剂,想不到,居然没效了。”
“蓝博,等疫情一过,我会追发你孩子‘守护天使’的荣誉,让所有人记住他。”郗凯的声音无比严肃沉重,“我代表Z星球感谢你们所作做的一切。”
蓝博的眼眶红了,心情却无比复杂。
“陛下,还有事?”
米恩称呼他“陛下”时总是在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上次的临时标记随着时间的推移及身体的新陈代谢已经消失了。是不是从此,他便不再和自己有任何关联了?思及此,郗凯苦笑了一下,“想找你商量一下解决办法。”
“蚊子的大量繁殖,就算尧贝格的药剂有效,人们对这种病毒已经有了抗体,蚊子对他们已失去了杀伤力。但这些蚊子会飞到别的地方,继续危害人类。所以,必须将它们捕杀和毁灭,越早越好。”米恩道出实情。
“班维尔那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案,摩卡尔又失联了。现在捕获的蚊子都是我亲自毁灭的。其他处理方法根本不能将他们杀死,它们的尸体能迅速裂变,很快变成新的蚊子。越杀越多。”
“所以,你需要月亮项链的帮忙。”米恩下了结论,他嘴角露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尧贝格不是月亮项链的宿主吗?也许他能帮到你。”
“他不是宿主。”郗凯强调着,好像一直在坚守着某种执着。
“关于宿主那个传说是假的,米茄尔他不是宿主。真正的宿主现在在Z星球。”米恩说得非常肯定。
“你怎么知道?”郗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后来想想,也便想通了,他的父后就是前月亮宿主,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米恩看着他,说得很认真,“如果尧贝格是,所以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如果他不是?”这句话脱口而出时,郗凯惊呆了,这个自己一直否认的可能性被轻易地识破了。他在担心尧贝格是,还是担心他不是?他自己也理不清了。
“试试看。”米恩挑眉,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是这个笑容里的内容太多,太沉重,让他看着不太舒服。
米恩走向蓝博为他整理衣服,有意无意地把他脖颈的星链拿了出来,认真地看了看,嗔怪地,“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练习如何驾驭能量?这星链都没有光了。”
蓝博尴尬地清清嗓子,郗凯如鲠在喉,米恩将自己的星链转移给蓝博,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了蓝博。虽然他身上依然有能量,但已远不如前,如果体内存储的能量运用不当将会危及生命。蓝博值得让米恩付出这么多吗?米恩心底最在乎的人不是他,一直不是,他做了这么久的梦难道要被迫醒来?
米恩拍拍蓝博的手,“今晚教你。回去给我调好蓝调。”他盈盈浅笑,眸光溢彩,“在家等我。”
郗凯的脸色非常难看,米恩对自己从来没有过如此的大胆和暧昧,哪怕是伪装也好,也从未有过。他的心痛得窒息,转过身不看他们,他有太多话要同米恩说,所以他不能离开。
“我先回去。”蓝博对米恩的反常一时吃不消,只得尴尬地离场。
蓝博走后,米恩坐回位置,一言不发地点开屏幕,上面是各区疫情的情况。
郗凯静静地看着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将自己的星链给了他?”
“哦?”米恩抬眸,“只是一条星链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眼下,你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你这话说得轻巧,只是一条星链吗?”郗凯全身的血液倒流,大脑有点不受控制,他掐住米恩的脖颈,“什么叫做只是一条星链而已?嗯?你将我置于何地?”
米恩的脸色因为呼吸受阻而变得难看,但他连半点要挣扎的意图都没有。郗凯感受到他体内的能量已消耗了很多,手不由自主地松了下来,喃喃地说,“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他满眸的失落与绝望一瞬不瞬地看着米恩,“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最后那几个字竟成了无望的哀求。
米恩把目光移开,看着墙上的版图,声音清冷而不带任何温度,“你醒醒吧!这是你的星球,你是国君,和你相伴一生的人是月亮项链的宿主。”
郗凯笑了,他笑自己痴,笑自己傻,所有的坚持与付出都得不到米恩的半点怜悯。他是国君,国君也是人,为什么只想携手一生的人却离自己越来越远?前不久都还好好的,怎么走着走着就变了呢?
“我说过我只要你!只要你!”郗凯说得撕心裂肺,“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懂?”他笑了,笑着笑着眼眶便红了。
“你从来没问过我的意见。”米恩淡淡地说,“我帮不了你,我也不想成为祸国殃民的那个人。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我的心里已经有人了,那个人……”
gu903();“够了!”郗凯粗暴地打断他,“我会查找月亮项链的宿主。”郗凯甩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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