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烧开,他把洗干净的菜往里放,刺啦一下锅里热油飞溅,许慎着急地去把火调小,可一转眼,水池里的鱼往地上蹦,他于是弯腰去捡鱼。几道菜做完,鸡飞狗跳一片,许慎撸起袖子收拾干净厨房,然后把菜放到餐车里推出去。
推到江恪房间门口时,苏忘蹲在外面玩手机,乍然看见许慎推餐车走过来,他吓了一跳:哎许导。
他忙不迭过去接住许慎手里餐车,受宠若惊道:你这是,哎呀你怎么还亲自送吃的过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许慎拉了下衬衫袖口,掩下被热油烫得发红的手腕内侧,淡淡地道:刚吩咐厨房按江恪口味做了些吃的,麻烦你进去给他,不要说是我送的。
苏忘笑容霎时僵了下,如果说这菜是许慎送的,那相当于获得了块免死金牌,江恪或许会给两分面子,不会让他滚出来,如果不让说是许慎送的,那不用送就能知道结果。
然而苏忘面对的可是剧组拥有最大话语权的许慎,他能对导演说不吗?
不能。
行。苏忘笑容有点发苦,他说,我先送进去。
许慎站在房间门口,修长身体在地上映出道侧影,他点点头。
苏忘先敲了敲门,仔细听了会儿里面动静后,再用备用房卡把门刷开,推着餐车走进去。
透明扇形落地窗外,灯火辉煌,而房间里没开灯,江恪站在落地窗前,神情掩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整个房间内满是低气压,就差没明晃晃写着没事就滚这四个大字。
苏忘忍不住瑟缩了下,感慨如今世道艰难,你永远都不知道你带的艺人多恐怖。
他没胆子开灯,把餐车推到客厅中间,小声道:给你重新拿了些吃的,你几乎一个下午没怎么吃东西了,好歹吃点吧。
江恪一动没动,声音冰冷:嗯。
苏忘此刻处于种非常尴尬的境地,他不敢招惹他祖宗,可前有狼,后有虎,他退回去,也得跟许慎复命,这毕竟是导演亲自送来的食物。
还是吃点吧。苏忘硬着头皮道,万一半夜饿了多难受。
苏忘唯一优点是好用,识趣,不说废话,可今晚却如此罗嗦,仿佛更年期提前了似的。
江恪轻轻啧了声,面无表情偏过头,窗外昏暗光线拉出他清晰深刻轮廓:你有事?
这话自发在苏忘心里翻译为还不滚是想死吗,他仿佛株面对疾风暴雨的小草,无助可怜地在风中摇曳,弱弱坚持道:我,我就是担心你饿了。
江恪眉头轻皱,显然觉得他很烦,恨不能直接把他直接扔出去。
他随手按开盏灯,借着光线走到餐车前,弯腰拾起筷子,敷衍般地夹了快茄子放进嘴里。
在咀嚼过程中,江恪表情轻微变化,仿佛跟冻住了似的,他把筷子放下,视线扫向苏忘:你终于想对我下毒了么?
气氛如同灌了水泥般沉重。
苏忘表情很是窒息:你再尝尝?
江恪就当自己养了个不懂事的孩子,他忍耐地当回爸爸,于是他夹了块土豆片放进嘴里,机械地嚼动。
半晌,江恪放下筷子,拿纸巾轻轻摁在嘴边,他眼神宛如冬日冰刃,声音带着淡嘲:酒店厨师手残了么?厨师证是买来的吧?
苏忘:
他麻木地想,他就不该对江恪抱有期待,他也不该指望江恪能说出点什么好听的让他回去复命。
好的,我知道了。苏忘艰难地抹了把脸,转身走出去。
然后他发现,刚才他进来的时候,门并没有关拢,苏忘走出去时,清俊优雅的青年倾靠在门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苏忘颇为尴尬地笑了下:这,其实我们已经收到关怀了,我们江恪真的很感动,他这人吧,一感动就喜欢胡言乱语,当不得真。
许慎温和微笑,正想说他还有点工作,先离开,话还没说出口,房间里忽然响起道声音:你在跟谁说话?
苏忘看了看许慎,又转头看了眼紧闭房门,再次陷入两难境地,许慎看起来并不想让江恪知道他来过,而江恪问了问题他又需要回答。
他该怎么说?就说是在跟服务员说话?
苏忘刚拟好借口准备开口,许慎想了想,伸手敲了下门。
既然江恪发现门口有人,那正好顺便进去跟他谈工作。
这么长时间,他应该冷静下来了才是。
苏忘于是把话咽回去,非常上道地用房卡刷开门,声音拔高:许导过来有事找你!
许慎走进去,一眼看见屋里的人。
大片墨色在落地窗外泅开,星星点点灯光在墨色里闪烁,江恪站在落地窗前,昏黄橘色光线散落在他脚下,照亮一小片区域。
身后门被啪嗒一声关上,衬得房间格外静谧。
银灰色餐车停在餐桌边,许慎瞥了眼,收回视线,嘴唇微抿。
江恪转身看着他,脸上没有多余表情:你找我有事?
他今天真的没有心思见人或者处理事情,下午刚得到的消息,给许慎真正下药的邹慕,转头巴结上骆远这棵大树,毫不犹豫解约保命。
这两人江恪一个都不打算放过,但骆远权势滔天,根基深重,江恪自遇见许慎那天下午醒来之前就是个软包子,不懂得经营人脉资源,哪怕这一个多月来江恪在逐渐发展壮大,但一时半会儿想针对他,并不容易,这个事只能从长计议,连带着,连邹慕都只能小惩大戒。
这是第一次出现江恪掌控不了的事情,他非常非常地,恼火。
从昨晚看见许慎脆弱柔软模样到现在,那股聚集在心头的戾气只增不减,急需一个疏解口。
他现在只残存几分理智,随时可能会发疯。
许慎能感觉出来,江恪似乎并不太愿意看见他,他依旧停留在落地窗附近,半分想过来的意思都没有。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会儿,犹豫着问:这些菜真的很难吃吗?
本来以为许慎会问工作,可没想到许慎先问的是餐车上的菜,江恪嗯?了声,停顿几秒,慢慢走过去:你饿了?
该不是投喂许慎,许慎养成习惯,饿了会下意识过来找江恪要吃的?
下一瞬,这个想法被江恪否认,许慎并不是这种人。
许慎要是只用些食物就能哄骗到手,他倒也不至于到今天在许慎那儿,都还只是个可以维持距离的关系。
他走到餐车边,长指搭在餐车边缘:这些菜口感不是很好,怕你吃了会生病,如果饿了,我让人再送份过来。
说完这话后,他偏头看向许慎,只见他站在橘色落地灯光线明暗交界边缘,神情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短短瞬间,许慎恢复往日平静温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声音很轻:这样啊,我不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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