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实在劝不住,才去请的老太太。
老太太跟许慎赶到的时候,江家地上,满是红色蜿蜒血迹,江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他面无表情地待在墙角,哪怕嘴皮咬破都不吭一声,眼神冷到极点。
男人被几个人拉住,仍想冲过去,门口忽然传来个苍老稳重的声音:住手!
这声音村里的人都熟,男人转头看去,看见是老太太后,狰狞脸色终于稍稍收敛几分,但也仅是几分而已,他讥笑道:我打我自己儿子,你一个外人管什么?
许慎在看见墙角几乎是个血人的江恪时,心跳几乎停滞,对于金尊玉贵,家人平时连杀个鱼都避着他的小少年而言,眼前这幕血腥场景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他呆愣几秒,慢慢走到墙角边,手指发颤地去碰江恪:江恪
江恪呼吸微弱,原本布满寒冰的眼眸在许慎到来之际,迅速变得与往日无异,他挣扎了下,想坐直身体,却牵动一身伤痕,疼得倒吸了口凉气。
失血过多会死的,江恪流了这么多血,家里人对他狠心至如此地步,完全不把他当成个人看。
小许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想去碰江恪,可又怕碰伤他,于是只好虚抱着他,一声又一声,声音哽咽:江恪,你不要害怕江恪,我来了你不会死的,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的
滚烫眼泪掉落江恪肩头,江恪心颤了颤,男人打他的时候,哪怕打断骨头他都能忍,但小少年趴在他肩头不过才哭两声,他却觉得,难以忍受,好似所有忍耐都在这眼泪里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终于勉强努力坐直身体,他顾不得满身血污,伸手抱住雪白的小少年,低声道:我没事,我不疼。
许慎却哭得更厉害,眼泪滔滔不绝,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好的江恪会遭遇这些,为什么他还这么小,却没有人,肯好好待他,他家人是下了死手,要把江恪打死,他要是再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江恪没有办法,小少年哭得这么惨,活像是挨打的人是他自己,他忍着疼痛,慢慢拍着许慎的背,安抚他:真的不要紧
眼泪浸湿肩头,触到皮肤,十分刺骨,江恪抬起眸,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江家男人,第一次萌生出噬骨的恨意。
老太太继续跟男人交涉,她面容严肃:你知不知道你这是犯法,如果被举报,你是要去坐牢的?
江家男人是法盲,但法盲也会下意识对坐牢两个字产生惧意,他眼神闪躲,仍然嘴硬:他害死了我儿子!我让他偿命,天经地义!哪怕是天王老子来,都管不了我清理门户!
屋里村子里其他人好声相劝,男人却愈发嚣张。
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老太太拿出按键手机,我请管家来论断论断,看你谋杀亲子,要判几年。
清晰按键声在室内响起,窗外雷电轰然闪过,一片青白。
虚张声势的男人见状,终于开始着急,他一把上前去,就想把手机夺过来:你这个老不死的,多管什么闲事?!
老太太厉声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老太太是德高望重的书法家,平日交往的人都是社会名流,这些人均对她礼遇有加,逢年过节送礼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她生的女儿也嫁了好人家,有权有势,平日里根本没人敢惹这尊大佛。
仅剩的理智拉住男人,他咬了咬牙,把手收了回来,他冷声道:老太太,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江恪安抚下终于慢慢冷静下来的许慎抬眸,看向老太太,他哀求道:外婆,我们能收养江恪吗?
他这话一出,屋里的人皆变了脸色,就连江恪面上都闪过一丝讶异。
老太太垂眸看许慎,又看着浑身浴血的江恪,眉头紧锁。
夜色愈发浓重,大雨劈里啪啦下了一整夜,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老太太既然插手管了这桩闲事,自然要管到底,否则江恪面对的,将会是死路一条。
最终两家达成协议,老太太不追究玉佩赔款,而江家交出江恪监护权。
江恪被连夜送往医院救治,许慎原本想跟着,却被老太太勒令回去休息。
躺在床上的江恪,看着惨淡雨幕里,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一直到小少年化为黑点,然后再也看不见了。
这次一别,许慎就要回他父母的家了,两人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见。
他手里紧攥许慎给他留的怀表,想着左右不过半年时间,他等得起。
一个月后,江恪养好伤,老太太教他读书识字,送他上学,他日子跟之前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许慎偶尔会打电话回来,不过他很忙,每次说不了三两句话电话就挂断了。
江家人在大院子里过得更加艰难,谁也不待见个会把自己儿子打死的家庭,没过多久,他们搬走了。
终于将近年关,江恪每天都去宅子门口的马路边逛,许宅门口种了枫树,枫树从绿变红,最终在风中飘零。
老太太倚在宅子门口喝茶,跟他说,许慎不回来了。
那年头刚开始流行出国留洋,送孩子们出国宛如镀了层金,小许慎被父母送出国了,他年纪太小,许父许母担心他来回坐飞机不安全,因此过年会去看他,不让他回来奔波。
江恪在枫树底下一直站着,枫树红了绿,绿了红,江恪开始长个,从原本瘦不拉几营养不良的猴子,逐渐成长为玉树临风的少年。
许慎再没打电话回来过,他只言片语的消息,都是通过许父许母那儿传过来。
老太太眼神毒辣,很久前就说过江恪定非池中之物,他很聪明,异于常人的聪明,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哪怕小学没怎么正经念,江恪却依旧很扎实的以全市第一名成绩考上当地最好的高中。
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老太太很高兴,做了一大顿好吃的来犒劳江恪。
许父许母也打电话回来恭喜,还给他寄了礼物,江恪不卑不亢应下。
那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酒,傍晚,他趁着老太太睡熟,拿了瓶酒出来喝,没喝几口就醉了。
院子里的枫树枯死,老太太改种桃花树,恍惚间,他似乎看见花树底下,斯文俊秀的少年回眸浅笑,温和对他开口:江恪,你真厉害呀。
要好好学习,听外婆的话。
你这么聪明,考第一对于你而言轻而易举,但是后面的路还很长,你要再接再厉。
对着一轮清月,江恪举起酒瓶,少年身影像是水中月,转瞬消失。
江恪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跟许慎两个人,像是短暂相交的直角坐标系,那个盛夏是他们唯一的交点,日后,他们怕是没什么机会再见了。
许慎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父母为他铺好康庄大道,他以后必定会站得越来越高,走得越来越远,而江恪,只不过是他成长路上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再等下去是没有意义的。
那款怀表,被江恪封进抽屉最深处。
江恪作为湛市一中的第一名,还没开学就名声大噪,他长得帅,气质高冷,穿戴也都是名牌,这种配置一般都是纨绔子弟,可他成绩好,无任何不良嗜好,放学就回家,完全没有任何污点短板,被无数女生列为男神级别的存在。
可没想到在高中开学第一天,江恪就遇到了麻烦,有另外一个姓江的高二学生找到江恪,把他堵在放学路上,面色不善:你就是江恪?
江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有事?
gu903();他原本就长了张极张扬的脸,说话不看人时,眉宇间尽显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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