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给我。”贺长季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如果不是皮厚肉多,邵清仪这会儿估计已经青筋满额了!
这家伙什么态度啊!
两个孩子显然没意识到两位家长之间的奇怪气氛,或者说,他们早已习惯。
一心让自己阿爹也尝尝姆父做的美食的他们,见姆父迟迟没有动作,就干脆自己跑过来,接过邵清仪手中的饼,然后递给贺长季。
贺长季打量着手中的饼,冷不丁冒出一句:“这真的是你做的?”
那语气,显然是不相信邵清仪能做出这种食物。
“呵……”闻言,邵清仪冷哼了一声,并开始后悔花了全部家当救治贺长季的行为。
像这种不懂得尊重人的家伙,就活该一辈子做个残废!
还是两个孩子认真回答道:“是呀是呀,这是姆父亲手做的呢,我们俩都看到了!阿爹,姆父现在好厉害,还会种葱白!”
贺长季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什么。
邵清仪看在眼里,更觉得贺长季阴晴不定、城府极深。
幸好,即使城府深,他对孩子们的爱是真心实意的。
在两个孩子的催促下,他咬了第一口饼。
“好吃吧,阿爹!”两个孩子急不可耐地想得到父亲的认同。
咽下第一口饼的贺长季神色变得更加莫名,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了邵清仪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转向两个孩子,回道:“好吃。”
终于听贺长季说出了一句好话,邵清仪立马神清气爽了起来。
嘿,你再态度恶劣又怎么样,还不是拜倒在我的围裙下?
当年他可是在五星级酒店后厨里兼职了将近一年,学了不少手艺呢。
大学刚毕业那会儿,他还在当厨师和当幼师之间纠结了好一段时间,最终出于福利待遇的考虑,选择了本专业的工作——幼师。
“呦,在吃什么好吃的?”李大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葱油香味。
邵清仪见状,从篮子里拿出一块饼,微笑着递给李大夫:“自家做的饼,大夫如果不嫌弃可以尝尝。”
李大夫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尝了尝,然后夸赞道:“想不到贺家夫郎竟然还有这般手艺,看来村子里对你的传闻当真是不可信啊!”
听着李大夫直白的称赞,邵清仪反倒有些难为情了:“不过是乡野小玩意儿,大夫喜欢的话,这里还有。”
说着,他就要把整个篮子递给李大夫。
“这些饼,不是说特地留给我的吗?”贺长季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此言一出,邵清仪就觉得尴尬了起来。
手上的篮子,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反倒是李大夫闻言哈哈一笑:“我已经用了早膳,这饼还是留给你家夫君吃吧。”
被李大夫解了围,邵清仪把连盘子带饼整个囫囵从篮子里拿了出来,放在了床头几上,淡淡道:“都在这儿了,想吃自己拿。”
贺长季像是头一次认识邵清仪似的,看了邵清仪许久,好半天才憋出来一个“嗯”字。
邵清仪原本还想着和贺长季好好相处,不说做夫夫,做个朋友也好。
现在看贺长季这态度,比外人还不如。
看来日后能当个和谐室友就不错了。
邵清仪看贺长季和两个孩子还有着说不完的话,干脆对李大夫说道:“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大夫点了点头,两人一齐走到了屋外。
邵清仪问道:“大夫,贺,长季他,多久能恢复?”
“放心吧,你的银两不会白花的。”李大夫显然很清楚邵清仪的想法,直白地回道,“他的底子好,又有好药辅助,不出一个月就能行走,三个月就能彻底康复,完好如初。”
邵清仪在心中盘算了一下,现在已是初秋,三个月后正好入冬。初冬的猎物应该还有不少,到时候让贺长季去多猎一些猎物,应该足够存下过冬的口粮。
“大夫,我那十两银子,够用多久?”邵清仪又问道。
“半个月吧。”李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说道,“前头这一个月是最费钱的,就比如昨日那些药,就已经用去二两有余了。”
闻言,邵清仪心中有了数。
“大夫,我昨日也是一时心急,把家不存,影响了日常生计。既然那十两银子够用半个月,你看,能不能先把那十两银子中的一部分还给我,我过些天再交到您手上?”邵清仪厚着脸皮,向大夫讨要已经预支的医药费。
李大夫闻言瞪大了眼,显然他还是头一次遇到想从他这儿要回医药费的。
情绪激动起来的他提高了音调:“不可能,绝无可能!”
看着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的李大夫,邵清仪丝毫不退缩,继续道:“大夫啊,你看我家还有两个孩子要吃饭、我要去赚钱也得先有本钱,您就当小投资大回报,不然我没有这周转的银两,到时候饿死了,不连那剩余的十两银子都还不上了吗?”
第七章
听邵清仪这么一说,李大夫的神色变了一变,似是有些被说动了。
邵清仪再接再厉:“李大夫,你看这样可不可以。这钱就当我借你的,我保证在一个月内还上,连带着剩余的十两银子一起。”
李大夫狐疑地看着邵清仪:“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们可以签字画押,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到时候我就算想赖账也没办法。”邵清仪知道要让铁公鸡出血,必须狠一点,“如果我没能在一个月内把十两银子和借的钱还上,我自愿在医馆无偿帮工,直到还清债务为止。”
“哼,就你?”李大夫摇了摇头,“你就算来帮工,也帮不上什么忙,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还清那十两银子?”
邵清仪一听,讪笑道:“这不是还有长季吗?等他腿好了就能继续打猎了,赚钱速度自然也会快很多。”
“你需要多少?”李大夫沉吟片刻,松了口。
邵清仪心中一喜,回道:“一两银子。”
“太多了,这不可能!”李大夫迅速回绝。
“八百文。”邵清仪开始讨价还价。
“四百文。”李大夫说出了自己的心理价位。
“李大夫,要么这样,我借六百文,这六百文按照二分利算利息,你看怎么样?”邵清仪开始下猛药,“这样一来,我借的越多,你这边的收益其实越大。你说对不对?”
李大夫虽然扒皮,但也从没想过要收利息。
现在听邵清仪这么一说,他反倒真的有些意动了起来。
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签字画押之后自己吃不了亏,李大夫终于松了口:“行,那就六百文,协议由我来拟。”
“好的好的。”成功从铁公鸡的李大夫手里抠出六百文,邵清仪心情瞬间愉悦了许多。
没想到他当年兼职做销售时的技巧竟然还能用得上。
虽说这笔钱是借的,但邵清仪早就盘算过了,只要及时还上,他所需要付出的利息其实并不高。
对于赚钱,他心里也有些底气。
根据本书作者的设定,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百姓以农耕为生,商业还停留在非常稚嫩的阶段。
要想快速来钱,经商自然是不二之选。
邵清仪这回去县城,一方面是卖皮草换钱,另一方面也准备考察一番商机。
贺家现在住的,总共只有三间房——厨房,客厅,卧室。
那卧室里只有一张大通铺,现在两个孩子小还好,等两个孩子长大了,这房间肯定不够大。
所以邵清仪想把房子整改整改,多几个房间,等孩子们大一些了,也能拥有自己的空间。
还有成平,虽然他才五岁,但这个世界五六岁的孩子就可以上私塾了。
虽说上学在这个世界是件奢侈的事情,昂贵的书本、每年都需要出的学费、投入可能没有任何回报的压力,都能让一个家庭放弃送孩子上学。
但邵清仪还是想把孩子们送去学堂,多学点知识总是好的。
可惜这个世界的私塾不收哥儿,不然邵清仪肯定要把成安也一起送去上学。
这一笔一笔的,可都是不小的支出。
所以就算没有欠医药费,为了孩子们以后的生活,他也必须想办法努力赚钱。
以前原主没脑子,根本想不到这些,而贺长季似乎也没有思考过这方面的事情,现在他来了,不得赶紧规划规划,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嘛!
很快,李大夫写好了协议。
邵清仪一拿到手,晕了。
这世界的字竟然和他原世界的完全不同!
虽然协议的形式相似,他也知道在哪儿签字画押,但看不懂合同内容,万一李大夫在这上面加了什么霸王条款可怎么办?
邵清仪一边假装认真地看着这份协议,一边心中急得像蚂蚁绕圈。
忽的,他故作沉稳地说道:“这毕竟也是件大事,我得先让我们家长季看看。”
他记得小说中提到过,贺长季是识字的。和李大夫合作这件事情,要想完全瞒过贺长季也不太可能,还不如大方点,直接让他看协议内容,了解合作事项。
李大夫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这贺家夫郎毕竟是个哥儿,当家的还是贺长季,让他看看这份协议,也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当贺长季拿到这份协议并从邵清仪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之后,他看向邵清仪的眼神更古怪了。
邵清仪心里慌得一逼,但面上岿然不动。
他一本正经地问道:“你看看这份协议内容是否有不妥之处,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就签字画押了。”
贺长季点了点头,把注意力放在了协议上。
正当邵清仪怀疑贺长季其实也看不懂这份协议的时候,他突然出声,指出了几处需要更改的条款。
而李大夫也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要求。
看来识字也必须提上日程了,邵清仪心中暗道。
就因为不识字,他硬生生地从谈判的主角变成了背景板,这种感觉可真憋屈。
幸好贺长季还是挺靠谱的,不但识字还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听着他和李大夫的沟通,邵清仪暗自庆幸,幸好没有鲁莽画押,不然真的是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两人沟通完毕后,李大夫又重新写了一份。
贺长季看过没有问题之后,邵清仪就把自己的大拇指按在了协议上。
从李大夫手,这事若是让水弯村其他人知道了铁定能惊掉下巴。
但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竟然是文盲的邵清仪却完全骄傲不起来。
文盲啊,这是多么扎心的一个词啊!
想他堂堂阳光幼儿园的金牌幼师,名牌大学毕业,从小成绩名列前茅,而今天,却成了一个文盲!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邵清仪暗暗神伤,把协议收了起来,李大夫也把自己的那份协议拿了回去。
屋里没了外人,贺长季突然开口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邵清仪见贺长季之前一直没问,还以为他不准备插手这件事情。既然他问了,邵清仪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
贺长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大柜橱的底层有几张皮草,你去把那张红狐皮卖了,县城的话,七八两的价格总归是可以卖到的。”
邵清仪闻言,眼睛一亮。
家里竟然真的还有皮草,一张就能卖七八两,这些皮草价值竟然这么高?
等等,邵清仪突然意识到,贺长季这种行为,放在现代社会那叫藏私房钱吧?
没想到,贺长季竟然是这样的贺长季!
大概是邵清仪的眼神过于诡异,贺长季竟难得地解释了一句:“那是存着给成平成安做聘礼和嫁妆的。”
好的好的,我都明白!男人嘛,总会有藏私房钱的小爱好的!
大概是因为发现了贺长季的小秘密,邵清仪忽然觉得这家伙也没那么高冷了。
李大夫放好了协议,拿了一个眼熟的锦囊回来。
邵清仪一看,这不就是自己之前给李大夫的那个嘛!
只是里面的十两碎银,已经变成了拎着沉甸甸、但实际上只价值六百文的铜钱。
这个世界的货币有三种,铜钱、银子、黄金。
一个铜钱就是一文,一千个铜钱为一贯,也等值于一两银子,十两银子等值于一两黄金。
一斗米只需要十文,而一斗面只需要五文。一斗按照现代的计量单位就是十斤,可想而知十两银子是怎样一笔巨款了。
一想到自己那十两银子,只剩下了这小小的六百文,而且还算是借的,邵清仪就心痛得不行,连贺长季的那些皮草都安慰不了的那种。
李大夫说贺长季还需要静养,邵清仪就带上两个孩子再一次告辞准备离开。
临走前,两个孩子问阿爹,中午想吃什么,让姆父做给你吃。
邵清仪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孩子们对自己的厨艺如此信任,还是该悲伤这俩娃有了阿爹就忘了姆父,一心就只想着让阿爹吃好的。
不过,以贺长季的性格,大概只会说“什么都行”吧?
“鱼汤,我想喝鱼汤。”谁知贺长季偏偏不按常理出牌,竟然还真的点了菜。
“好,那中午就让姆父做鱼汤!”成平成安点了点头,郑重地应道,也不管自家姆父能不能做、会不会做。
这俩孩子,家里连条鱼都没有好么?
邵清仪刚想拒绝,就见两个孩子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
成平满脸信任地说道:“姆父,你给阿爹做一碗鱼汤吧!姆父做的鱼汤一定也是天下最好喝的鱼汤!”
成安也点头:“嗯嗯,姆父这么厉害,一定能做出最好喝的鱼汤!”
行叭,既然孩子们都这么说了,那就做吧,就当给孩子们补充营养了。
面对孩子,邵清仪就变得毫无原则了起来。
gu903();见邵清仪答应了,两个孩子快乐地欢呼了起来,与此同时,他们还不忘吹彩虹屁:“姆父太棒啦,姆父是全天下最好的姆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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