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贺长季紧赶慢赶地回到涪城的时候,邵清仪正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孕期反应中。
邵清仪是真的没想到孕吐能够这么折磨人,即使他曾经也听办公室的女老师提起过,但听着和实际感受,完全是两回事情。
现在每天早上催他醒来的不是阳光,而是折磨人的恶心。
撕心裂肺地吐过一轮,然后早饭吃到一半又开始吐。用餐对现在的邵清仪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邵清仪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先正合身的衣服,现在都显得过于宽大,整个人薄得跟张纸片似的,唯有显怀的肚子还看着有些份量。
贺长季看到邵清仪这副模样,原本的喜气洋洋瞬间消失了。
“怎么瘦成这副模样了?”贺长季摸着邵清仪的越发分明的肩膀,心疼道。
彼时,邵清仪正吐完,擦了擦嘴角准备开工干活。
被熟悉的怀抱搂住的他,一下子眼眶就红了。
“都怪你!都怪你!”邵清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看贺长季,他就觉得心里万分地委屈。
“怪我,都怪我。”贺长季老老实实地应下所有责备,只是把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了几分。
“呜,这小崽子,和你一样的恼人。”邵清仪那眼泪就像是不要钱似地就往下掉,偏偏他自己还完全控制不住。
邵清仪心里觉得又气又丢脸,只能冲着贺长季撒气。
贺长季把邵清仪的所有火气全盘接下,与他同仇敌忾地说道:“这小崽子真是不乖,等他出来了,我一定好好打他一顿。”
邵清仪闻言,泪眼婆娑地看向贺长季:“孩子还小,打就算了吧?”
“不成,他这么折腾你,必须得有惩罚。就算不打,也得用其他方式好好教育教育。”贺长季恨恨地说道。
“什么方式?”邵清仪疑惑问。
“罚他抄《孝经》一百遍。”贺长季暴言。
邵清仪噗嗤一声,哽咽着笑道:“这算什么惩罚呀?”
“那夫郎觉得怎么罚比较合适?”贺长季问道。
“算了,别罚了。”邵清仪说着,摸了摸自己已经有些鼓起的肚子,“孩子都是缘分,别把他吓坏了。”
贺长季闻言,目光也看向了邵清仪凸起的小腹,大手覆在了邵清仪的手背上,然后一本正经地对着那还无知无觉的腹中孩儿说道:“不准再欺负你姆父了,知道嘛!”
邵清仪闻言,拿另一只手抹了抹自己的眼泪。
自从怀孕之后,他这泪腺真是越来越发达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邵清仪可还记得先前传来的前线战报中说贺长季伤得非常严重。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贺长季说着,把胳膊抬了起来给邵清仪展示,“只是看起来严重,实际上都是皮外伤。”
“都伤到心脏了,哪里能算皮外伤?”邵清仪可还记得那封信上的内容。
“嘿嘿,其实没伤到,正好擦着过去了。”贺长季傻笑道。
邵清仪闻言,松了口气:“没伤到心脏就好。”
夫夫俩唧唧歪歪了一阵儿,贺长季就陪着邵清仪一起办起了公。
受到孕期反应的影响,邵清仪明显感觉体力、精力、智力都没有以前的那么灵光了。
有了贺长季的帮助,他批公文的速度才快了一些。
把手头上这些工作都做完了,邵清仪累得瘫在了椅子上:“都说一孕傻三年,我这要是真这样傻三年,还怎么工作啊?”
“那就我替你工作!”贺长季大义凛然地说道。
邵清仪正想回话,门外就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邵师兄,在吗?”门外传来了楚玉轩的声音。
“在。”邵清仪回道。
楚玉轩闻言,推门端着药走了进来:“你的药煎好了。听说贺师兄已经回来了,万旭去城门口迎接了,他拜托我把这药端给你。”
正说着,他一抬头,就看到邵清仪身边站了个熟悉的人——这不正是贺长季么!
楚玉轩瞪大了眼:“贺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前。”贺长季回道,然后问,“这是什么药?”
“这是安胎药。邵部长说了,邵师兄的胎位有些不稳,需要喝安胎药稳一稳。”楚玉轩一边说着,一边轻手轻脚地把手中的药放到了桌上。
贺长季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清仪这段时间怎么瘦得这么厉害?是不是该补补?”
“邵师兄天天吐那么狠,吃下去的东西又都被肚子里的孩子吸收了,能不瘦么!”楚玉轩一边说,一边忍不住调侃道,“我说贺师兄啊,你回涪城怎么都不和大伙儿打个招呼?我们可差点都要冤枉邵师兄了。”
贺长季还不知道邵清仪先前被误会的事情的,听楚玉轩这么一说,他愣在了当场:“冤枉什么?”
“你想啊,你都出去两年多了,从来没回过涪城,而邵师兄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有喜了,我们能不想歪嘛!”楚玉轩解释道,“你说你们俩夫夫,都老夫老夫了,怎么还搞得跟新婚小夫夫似的,搞这种情趣?这不是平白地让人误会嘛!”
听楚玉轩这么一说,贺长季才知道原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哭笑不得地说道:“以你邵师兄的性格,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
“我们情理上的确是不相信邵师兄会做这种事情,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楚玉轩说着,忍不住吐槽道,“当时我们还真情实感地商量着该怎么把这个噩耗告诉你。嗐,幸好只是一场乌龙。不然等你回来,我们铁定没好果子吃!”
“咳咳咳……”邵清仪听楚玉轩说起这事就害臊,见两人还准备继续深聊下去,他赶紧出声打断,“好了好了,玉轩,药也送到了,你也该去工作了。”
楚玉轩哪还看不出邵清仪这是害羞了?
不过他看了看邵清仪的神色,又看了看贺长季的表情,最终还是没选择作死,乖乖听话离开了。
等楚玉轩一走,贺长季忍不住说道:“这些家伙也真是会瞎想,我们夫夫感情那么好,哪会出现第三者呢?”
邵清仪闻言,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你非要回来?我就不应该心软让你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邵清仪:啊啊啊,社会性死亡.jpg
第一百三十章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贺长季深谙顺毛之道,乖巧认错,背下所有黑锅,“清仪你别生气,别生气。”
自打怀孕之后,邵清仪的脾气就大了许多。尤其在贺长季面前,他更没了收敛。
见贺长季乖巧应下所有,邵清仪这才气顺了些,但还是有些气恼地说道:“我总觉得,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在看咱俩的笑话。”
“看笑话?谁这么大胆?”贺长季闻言,横眉道,“谁要是敢笑话你,我这就去找他算账!”
虽然邵清仪也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于敏感了,但还是忍不住抱怨道:“我总觉得大家看到我的时候,都在私底下偷着笑。”
“清仪,别瞎想,一定是你看错了。”贺长季安抚邵清仪道,“再说,我们夫夫俩成婚这么多年,你身怀有孕,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也想什么多。”
听了贺长季的劝,邵清仪这才点头道:“说的也是。”
随后,他又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我这肚子里,竟然装了个孩子,真的,好神奇啊……”
贺长季知道邵清仪最喜欢孩子了,这个孩子的到来,对他们夫夫俩人来说,都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他也看向了邵清仪的肚子,神情愈加温柔。
“对了,这药得赶紧喝了,等会儿就凉了。”贺长季说着,端起了桌上的药。
“好苦的……”邵清仪皱着眉头,抱怨道。
“良药苦口。”贺长季说着,把碗凑到了邵清仪嘴边,“来,我喂你。”
“我自己来吧。”邵清仪接过了那满满的一碗药,皱着眉头咕噜咕噜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
彻底被药苦到的邵清仪皱成了一张苦瓜脸:“给我拿块糖,解解苦味。”
“不需要糖。”贺长季说着,俯下身,趁着邵清仪愣怔的空挡,用舌尖撬开他的贝齿,来了个火辣辣的热吻。
“这样,就不苦了。”吻毕,贺长季笑咪咪地说道。
被亲得连耳尖都热了的邵清仪眼角都泛红了,他低声嗔怪了一句:“就你花样多。”
但那副娇羞的模样,显然对贺长季的这突然一击也喜欢得紧。
小别胜新婚的夫夫俩腻歪了好几天,直到程荣找上了贺长季。
“听说……哈达尔也被带到涪城了?”早在贺长季回涪城的第一天,程荣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心知这俩夫夫会过一段时光二人世界的程荣没去打扰,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找了个空挡,和贺长季商量道:“他应该到现在都没答应和谈的事情吧?我去和他聊聊,也许能劝劝他。”
贺长季这些天和邵清仪你侬我侬的,早就把哈达尔这个俘虏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听程荣这么一说,他才想到自己还有这件正事没办。
“行,我带你去。”贺长季爽快地答应了。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哈达尔被关押在了当初程荣住过的那间牢房。
不过他可没有程荣当年的殊荣,除了受到了比其他犯人更为严格地看守之外,没有受到任何其他的优待。
“哈老弟,这牢房住得怎么样?还贴心么?”贺长季与哈达尔打了两年多,也是“老朋友”了。
见哈达尔坐在石床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贺长季忍不住出声对他打了个招呼。
听到贺长季的声音,哈达尔抬起头,用恶狠狠地看向贺长季:“你竟然没死?”
“瞧你说的,哈老弟你都没死,我贺某人怎么会先你一步呢?”养好了伤的贺长季笑眯眯地回道。
“哼,卑鄙小人!若不是你耍诈,我胡骑大军怎会兵败?”面容憔悴的哈达尔赤红着一双眼睛怒骂道。
“兵不厌诈。更何况,如果不是你那些手下苛待我梁国百姓,我的攻心之计又怎么可能成功呢?”贺长季依旧笑眯眯地说道,“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你们占据大好优势却不知珍惜,这才是你兵败的根本原因呐!”
“废话不必多说!”哈达尔冷声道,“要杀要剐随你处置,至于谈和,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贺长季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今天来,也不是想和你说这些的。”
说着,他看向程荣:“你好好和他聊聊吧。”
贺长季说完后就主动离开了牢房,给足了程荣信任。
哈达尔见到贺长季留了个陌生的梁国人在牢房,有些不解。
这家伙是谁?
正想着,那陌生的梁国人突然用一口流利的胡语说道:“哈达尔,没想到你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和嗓音,哈达尔浑身僵硬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有着陌生梁国人面孔、身形却与他那失踪了两年之久的父王极为相似的家伙,这个人是……
意识到此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哈达尔眼中的震惊变成了嘲讽,他冷笑了一声:“哈尼达,你可真是好样的。不知道那些支持你的贵族们知道你成了贺狗贼的朋友后,还会不会那么忠心耿耿。”
“我与他们走的路不同。”程荣对哈达尔的嘲讽无动于衷,“你是我的儿子,你变成了今天这副样子,是我的失责。”
“闭嘴!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程荣的话,扯断了哈达尔脑海里最深处的那根线,他暴怒道,“那些父慈子孝的谎话,你还是留着给你两个儿子听吧!”
“他们已经得到了他们该得到的一切。”程荣却继续说道,“他们也没有你这么大的野心。”
“你不是一直很想占领梁国,让梁国成为我们的附属么?”哈达尔目光阴鸷地盯着程荣冷笑道,“怎么?在梁国待久了,真以为自己是个梁国人了?还是说,被那贺天磊打败过一次,就彻底成了只会摇尾乞怜的狗崽子了?”
听到哈达尔的嘲讽,程荣的表情完全没有一丝变化,他平静地说道:“用暴力手段侵略他国,是错误的。”
“呵!”哈达尔冷哼了一声,只觉得哈尼达的话真是好笑。他们胡人向来都是凭借强大的武力掠夺一切想要的东西,而如今,哈尼达这个家伙,竟然说出了这种话?
“哈尼达,你真是胡人之耻啊。”哈达尔忍不住说道,“我竟然身上流有你的血脉,这真让我感到恶心。”
“哈达尔,我已经找到了不用武力,也能胡人过上好日子的方式。”程荣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这是我与涪城城主以及贺将军所达成的协议。我今天来的目的,一个是想劝你同意谈和,毕竟目前流窜在梁国的胡人势力,都是你的直属部下,另一个就是让你看看我对族群未来的规划。”
“哈尼达,你什么意思?”哈达尔满脸狐疑地看向程荣,“不用武力就能让胡人过好日子?这世上哪有这种好事?哈尼达,你不会是被梁国人下了**药,失了神志了吧?”
“双赢的办法,一直都有,只是我们习惯了用最粗暴的方式而已。”程荣认真地看着哈达尔说道,“这两年,你占领了北地。有了这么一大片土地,但是我们的族群,真的就过上好日子了吗?”
“那是当然!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寒冬,我们有吃不完的粮食,我们有用不完的黄金!”哈达尔状若疯狂地回道,“比起世世代代守着贫瘠族地的我们,梁国人占据着如此肥沃的土地却还不知足。凭什么我们胡人就要缩在一隅之地,凭什么我们胡人就不能占据这片土地?”
“可以,你当然可以。但是你真的能成功将它占为己有吗?”程荣反问道,“你现在,不还是成了阶下囚?”
“那是贺狗贼用了奸计!”哈达尔怒吼道。
“奸计?你是指用绘本宣传涪城的繁荣昌盛,把北地的百姓都吸引到了南境?还是指宣传胡人将领对北地梁人的残暴恶性,引起北地百姓对胡人的深切仇恨?”程荣再一次反问。
“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你竟然完全不加阻拦?”哈达尔愤懑地看向程荣,“你还是个胡人吗!你还配当胡王吗!”
“哈达尔,你还是太年轻了。”程荣淡淡地回道,“你很聪明,也够心狠。但你现在,还做不了合格的王。一个合格的王,不是带领族群去占据最肥美的土地,一个合格的王,是即使缩于一隅之地,也能让族人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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