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上受了伤,毁了容,早在回头的刹那看这少年姿容清艳,心恨地痒痒。
凭什么有的人能好好的过一生,而再也无法恢复容貌的她却不能?这少年只要不往歪的长,长大后,其容貌必然震慑天地。
强烈的嫉妒席卷了她,所以毫无保留地冲那少年脸上就是一鞭,试图将他的脸也毁去,却被躲了开来。
又是一鞭,这次对方没躲,而是攥住她甩来的长鞭,使力一扯。
云幼怜被拽得瞳孔骤缩,往前踉跄了好几步。临到少年面前,她正要破口大骂,却在看清对方容颜的刹那,不可避免地怔了一怔。
琴寂注视着云幼怜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平静问道:“眼熟吗?师姐。”
“你,你是……?”
“还打,你白痴吗?!”李曜再也站不住了,跑过来指着云幼怜大骂泼妇,“你苦果子还没吃够是吧,再三针对琴师弟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有,你现在还处于关禁闭期限内,就是我这样的普通弟子,别说跟你那样说话了,直接对你指手画脚都可以,你傲慢个什么劲儿啊,丑八怪!”
云幼怜愣了一秒,然后脸唰地白了。
琴师弟……琴倚之?!
那个傅渊口中堪称“怪物”的人?
自秘境出来后,傅渊被包成木乃伊样,整日躺在床上疗伤,连基本的下床走路都做不到,嘴里还时不时絮叨着琴倚之的名字,说他是个怪物,玄天宗不能留他,却被同门弟子当做是受到了惊吓,胡言乱语。
——“还不能留他,你自己陷害小师兄不成,反被天降正义教训,不能留的是你!”
没有人肯相信傅渊,只有云幼怜将他的话记了下来。
总而言之,段韶风跟琴倚之,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她一下子卸了力道,琴寂却没有松开攥住鞭子的手,夹着冰霜的眼神慵懒地扫过,手指勾起,剑意迸射,最后竟干脆将这鞭子割断了。
云幼怜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原本就披头散发的模样,变得更加凌乱邋遢了。
“你要这长鞭也没用,害人害己。”
抛下这一句话,便不再说什么,琴寂对着窗户那边的脚印沉思半晌,并没有过去,而是回到大门边,抬脚离开。
辟海矢志宫。
温琊月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玄天宗。”翟花影回,“段韶风陷入了幻象,他正在给他解。”
两人之间的共同话题只有关于琴倚之,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而对方身上又有翟花影留下的追寻息,所以温琊月才问他。
挑了挑眉,温琊月又道:“没去追那放火之人?”
翟花影垂眸:“他发现了对方留下的脚印痕迹,却没有去追。”
“果然不傻。”温琊月勾了勾唇,道,“那人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放火烧了玄天宗,留下脚印这种错误又怎会犯?仔细一想,便知道是对方设下的圈套,云呈离那傻子已经踩中陷阱了。”
末了,他还暗含得意地补充了句:“琴倚之就不傻,不愧是孤看上的人。”
翟花影眉宇皱了皱,须臾才恢复自然。
他问:“不跟去?”
“不用,你能感应到他目前在做什么,一切就都变得容易。”温琊月微微歪着头,后背靠在了椅背上,懒洋洋地道,“倘若真发生了什么,不是有传送阵?跟去就是了。”
翟花影沉默片刻,垂了眼睫:也是。
另一边。
玄天宗濯涟峰。
裴雪绕着盘膝对坐着的琴寂和段韶风身边来回跑:“哥哥,他是没气了吗,怎么还不醒啊?”
这问题问的好。
为什么他就给了段韶风一手刀,后者到现在还不醒?
带着满脑子疑惑,琴寂把脸凑了过去。极近的距离,一寸一寸,仔细地扫过段韶风的眉眼。
几日不见,对方好像又长高了些,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已然是青年人的模样。
眼窝微深,轮廓深邃,下颔角的弧度精确又完美。不只是温琊月与翟花影,在段韶风身上,琴寂也找到了顾祈暮的影子。
而此刻,段韶风陷入幻境的梦魇里——这是需要靠自己克服的,外来人不得插手。
若是能醒来,修为会提高不止一个境界,若是醒不来,或许就会永远沉沦下去,再也无法苏醒。
琴寂心想,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肯定能醒过来,不过早晚的事。
“哎呀琴师弟你也太见外了吧,为什么你能进去我不能啊!”结界外,浑然不觉濯涟峰里动静的李曜语气里颇有埋怨。
琴寂冲外边道:“这是小师兄的峰,结界代表小师兄的意识,它不让你进来我也没有办法。”
“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还要和你那些师兄弟们继续修补其他峰吗,人多力量大,我想他们还在等着你。”
这赶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李曜撇撇嘴,鼓着腮帮子不知道嘟囔了啥,气呼呼地扭头走了。
裴雪嗷呜一声,道:“哥哥之前明明已经发现了对方的行踪,为什么没有追上去?”它一直想问这个来着。
难道不是应该追上去攫住对方命运的咽喉,质问他为什么要放火烧了宗门,这样很好玩吗?然后咔嚓咔嚓,大卸八块!
裴雪正这样大开脑洞地想着,就见琴寂边用手指戳着段韶风浓密如鸦羽的长睫,边平静淡然地开口回答它的问题:“因为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裴雪不解,揉着脑袋问,“哥哥是怕了吗?”
“怎么可能。”琴寂笑了一声,随后道,“我说的没有必要,是不用我亲自去追,人家自己就会送上门来。等着吧。”
从进门的那刻起,气息其实就已经残留了下来,这是孟无朝的后手。
而前手是,脚步通往的那扇窗,绝对不能够触碰——被设下阵法的地方,背后也许是杀阵,也许是其他害人手段的阵法。
总而言之,孟无朝也是飞升过的修士,他要是想杀谁,还真是勾勾手指的事。
仙界之下没人能与其抗衡。
虽然不清楚他为何要对玄天宗下手,但最能直接将玄天宗整个击溃的,就是让他们的宗主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
云呈离怕是已经……
骤然间,琴寂眸光毫无征兆地一凝。
裴雪原来懒洋洋趴在地上,此刻也因为察觉到了什么,瞬息间从地上弹跳起,冰蓝色竖瞳死死盯着眼前横空出世的人,目露凶光。
周围满含杀意的飓风散去。
深紫色衣摆掀起一波涟漪,随着孟无朝抬起眼睑,一对看似温和却沉淀着癫狂的眸子,直勾勾地望琴寂的方向凝视过来。
紫衣由于颜色过深,更像是被黑暗笼罩的墨色。
他矜持地朝琴寂弯弯唇,眼角热意却怎么压都压不住:“你好啊,师尊。我们又见面了。”
第六十章
长眸扫了扫四周,最终又落回琴寂身上,孟无朝眼底笑意更深,甜丝丝地开口:“濯涟峰雅室,这不是师尊与段韶风私会时会待的地方么,师尊为何要在这地方等候弟子?就不怕段韶风醒来后,会生气?”
琴寂没理会他语气中的调笑,也对他所说的“私会之地”不置可否。
“你会出现在这,说明玄天宗的火果然是你放的。”
话题瞬间引入主题,孟无朝一下子失了兴致,抱着胳膊倚墙而立,眉梢懒懒挑起:“师尊为何每次都要如此扫兴?我们就不能好好聊会儿天,非要扯到其他做什么?”
“聊天?”瞥见一旁满腔敌意的裴雪,琴寂手放它背上缓缓顺着毛,以示安抚,再重新抬头望向孟无朝,“你想聊什么,聊我们师徒两多年不见的第一次相见,就是带我到祭魔渊,拿段韶风逼我就范看我跳下去?”
话音落下。
只见孟无朝表情清晰地凝固了一秒,然后笑意瞬间湮灭,颇为咬牙切齿地道:
“师尊说这话可就有问题了,我一没有推,二没有逼,难道不是师尊自愿跳下去吗?”
琴寂冷笑了下:“说什么自愿,难道不是你把段韶风扔下了祭魔渊,我才跳下去的吗?”
孟无朝眯眼:“难道我把段韶风扔下去同你有关系吗?”
琴寂问:“难道没有关系吗?”
孟无朝反问:“难道有关系吗?”
琴寂:“难道我身为他师尊,不该在第一时间救自己的徒弟吗?”
孟无朝:“难道应该吗?”
琴寂:“难道不应该吗?”
孟无朝:“难道——”
琴寂忍无可忍地打断:“……禁止套娃!”
孟无朝皱眉:“什么?”
气氛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旁边裴雪已经开始在打哈欠了,半敛着眼皮睨向孟无朝,时刻提防着他的一举一动。
“别总提让人不高兴的话题啊师尊,你就不问问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吗?你难道不好奇吗?”孟无朝一双眼黝黑晶亮,牢牢盯住了他。
“这问题的答案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一点不好奇。而且,比起这个——”琴寂双手拢袖,外表上看明明只有十三岁,却盘膝定定地坐在原地,宛如一位面貌精致,却有些早熟的小大人,“我更想问,你烧毁玄天宗的目的是什么?”
“坠祭魔渊前我听见你说——我当初趁你飞升晋升仙君,无法插手人间,便屠你皇室满门。”说到这里,他乌睫抬起,露出一双剔透干净的眸,“如果我说这是个误会,我也愿意解释,你是否肯听?”
孟无朝沉默盯着他。
琴寂平静地回望。
无声对视许久,一道气息悠长的哼笑忽的从喉间溢出。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下,孟无朝脑海里仿佛有根紧绷的弦,随着这句话终于断裂。
他道:“你以为事到如今,光靠你的解释,我就回得了头吗?”
琴寂问:“回不了头吗?”
孟无朝:“难道回的了?”
察觉到似乎又要陷入套娃的趋势,琴寂及时闭嘴了。
是吧,有时候事情来得就是这么没道理。天道要你黑化,你就必须得黑化,黑化光环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不过琴寂觉得,还是得说出来,说出来才舒坦。
至少那样,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还是要黑,那我也没办法。
“在飞升之后,你知道你那些皇族亲人们都做了些什么吗?”迎上孟无朝郁黑的双瞳,琴寂一边rua裴雪背部蓬松的毛,一边漫不经心地解释,“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天诛地灭都不为过。绕是为师不动手,也会有人剿灭他们,绕是无人剿灭他们,也会灭亡在他们自己的手上。”
……
等到将一切都解释完,琴寂嗓子也有些干了,他说了句“明白了吗,还恨为师吗,你要是恨,那就继续恨吧,为师好惨”,就起身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腾腾的茶,放到唇边吹了吹。
正要喝的时候,掠过“砰——”的一声,茶杯被一束灵流击中,应声碎裂。琴寂及时把茶杯扔了出去,热水差点烫到他手。
他刚要转身,男人忽然大步逼近,直接钳住了他手腕,一字一句咬着牙道:“不可能,你撒谎!”
“为师多大的人,对你撒什么慌?”琴寂试着挣脱了下,没挣脱开来,“你先撒手。”
“我不放又如何,你——”孟无朝话戛然而止。
裴雪略感不对,从地上蹩手蹩脚地爬起身。
看到对方从明显的怔愣,一点一点,缓慢地,逐渐变得扭曲的表情,琴寂古怪地拧了拧眉:“你干什——”
“为何你身上有顾祈暮的气味?”孟无朝个子高,从琴寂目前的视角,只能看到他抿地平直的唇线。紧绷又诡谲,如同被囚困牢笼凶恶的猛兽,流露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疯狂,“说!”
钳住他手腕的力气大到似要把骨头给生生捏断。
琴寂“嘶”了声,另只手手肘直接往他腹部上拐了下,紧接着用力甩开了他。
甩开的同时,裴雪化身狼形,朝孟无朝的方向猛地扑了过去。
倘若孟无朝不做任何闪躲或反抗,就是被裴雪咬断喉咙的结局。
无形的气流由内而外,将扑过来的裴雪隔在半空中,孟无朝浓郁的黑眸钉死在了琴寂身上,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力。
就在琴寂不清楚他说要做什么,孟无朝突然抬手,一股黑气直冲面门而来。琴寂下意识抵挡,反而被黑气吞噬。
等到黑气散去时,琴寂缓慢地睁开眼,视线顿时高了不少。他微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再转头,从不远处的镜子里反射出自己的模样——他变回来了。
不再是十三岁少年的模样。
而是货真价实的,属于青年本来的样子。
琴寂抬眸:“你……”
“雕虫小技……顾祈暮会,我他妈当然也会。”
尾音毫无征兆上扬,孟无朝拽住琴寂手腕,两人距离倏地拉近。后者见孟无朝脸不断逼近自己,心中顿时警铃作响,朝他脸上就是一掌。
孟无朝将他手腕扣住,压在胸前,继续释放威压,把被他凝在半空中的裴雪的禁制设得更牢了些,而后才敢好整以暇,冲着面前的青年狞笑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些。”
“师尊,我怎不晓得你原来对自己的徒弟,也会抱有那样的心思?连双修之事都与顾祈暮做了,难怪——”说到这里停了停,孟无朝将脸凑到青年脖颈边,暧昧地深吸一口气,随后叹道,“弥绕周身的灵气有了些许变化……好像更加精粹了?”
琴寂一头的黑线:“放开我,孟无朝。你是想被我抡吗?”
“你抡地过我吗师尊?”孟无朝嗓音里饱含遗憾,“可惜啊可惜,本想着靠毁灭玄天宗,毁灭所有你在乎的东西,好让你痛不欲生。结果你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是,你如此冷血,当然不会顾及那些。”
“啧”了一声,琴寂趋势着薄情剑意袭下,孟无朝充满希戏谑地“哦哟”一声,松开了他。
由于惯性,琴寂往后推了两步,语气难免不满:“冷血冷血,你和顾祈暮那王八蛋一样,总说我冷血,我到底哪里冷血了?”
gu903();“你不知道?我还以为只要不瞎,谁都看得出顾祈暮有多喜欢你。”孟无朝自以为冷静,却又不那么冷静地说着,“是什么让你断情断念的?明明之前……你还不是那样冷血无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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