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它一下子扑过来,庞大的狼形身躯在头顶投下一片阴影,琴寂条件反射地松开握着身前人手腕的手,等两人拉开一定距离,裴雪准确无误地扑到两人中间,看起来就像是在阻止他们接触。
被打扰到心情受了影响的段韶风凤眸烦躁地眯起,见裴雪一脸贱兮兮的,还冲他龇牙咧嘴,也抬起手腕就扫出一道剑气。
作为剑修,动手起来该是怎样的姿势跟力道,都是刻在骨子里不可湮灭的,与方才需要琴寂的指导不同,他很熟练地就挽了个剑花,与扑过来捣乱的裴雪缠斗起来。
琴寂在一旁看了半晌,忽觉背后那股视线又出现了,然而每当扭头,茂密的树林后依旧没有任何人影,这次也不例外。
他沉思半晌,又望向段韶风跟裴雪,估摸这两人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消停了,于是把院子留给他们继续打,自己顺着山路,来到雪华峰最偏僻的一个山泉。
山泉水冷,四周却氤氲着雾气,是最适合修真人沐浴时调息灵力之地。琴寂走到泉旁,褪去穿着的外袍、腰带、银靴,只剩下一件里衣,然后往水里走去,再将身子缓缓往下沉,直至没过腰际。
在泉水里浸了片刻后,他阖上了眼睛。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遮挡视线的冷雾,由于这股冷雾为灵气所化,修真界五官灵敏的有利条件在此发挥不到任何作用,躲在不远处树后的温琊月完全看不到那边的景象,不禁心痒难耐。
居然在沐浴?琴倚之跑到这个地方来,居然是为了沐浴?这他怎么能够不看?!
温琊月双眸紧紧盯着那边,也不知是他本来就是红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眼睛跟充了血似的,色泽猩红又泛着几道血丝。
他不知是该上前,还是继续驻留在原地,扶在树干上的手无意识地在上面抓下几道痕迹。
自上次分开,他们已经一个月没见过面了!
若不是知道琴倚之是回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世界,他都要怀疑对方是故意跑了。
那时候温琊月想着,反正结果也没差,他都是要去把人逮回来留在身边的,可真到了这个世界时,他反而不敢这么做了,甚至连跟对方见面的勇气都没有。
温琊月手掌微颤着抚上自己的脸颊,然后便摸到了一片的凹凸不平,带有粗糙感的皮肤……如果还能称作是皮肤的话。
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温琊月幽怨得几乎快要将牙咬碎。
——那是在两年前在玄天宗时被人烫伤留下的痕迹。
原本早该痊愈了才对,却怎么都想不到,在来到这个世界后,竟然会因为时空穿梭带来的修为削弱,导致他身体里的魔气溃散了大半,变回了最初他最讨厌的模样,并且还无法运用法术,将脸上的这块疤消除。
他是很像见琴倚之,毕竟再过不久就要与其他三个人融合,成为顾祈暮之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留有意识,所以想见他……可是这副丑陋的模样,又怎么能站在他的面前?
与其被琴倚之看到自己最厌恶的样子,不如就用剩余的时间,在远处安静地,默默地,无声注视着……虽然不能被琴倚之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这样让他很不甘心,但总归比什么都看不到要好。
只要他能够看到琴倚之就好了。
但是现在,这烦人的雾气阻碍了他去做这件事,温琊月脸上染上了极度的不悦,整个人气氛都被压得很低。
树干被他徒手抠出五个洞,温琊月轻手轻脚地朝泉水那走了过去。
离得泉水近了,四处都有岩石遮挡,更降低了他被发现的可能。
或许是温琊月有段时日当魔君当得习惯了,性子逐渐自负起来,以为削弱了魔气跟修为的自己,还能将气息压到不让化神境修士发现的程度。
脚步可称得上是肆无忌惮。
而身处泉水中央的琴倚之,在人接近到足以透过冷雾看清自己模样的距离,无声睁开了眼。
随着他抬睫的动作,薄情剑从水底涌出,激荡起无数水花,声势不可为不浩大,让不过站与几米外的温琊月眉心跳了一下。
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发现了,他可是大乘境,那么牛批的一个……
直到看见泉水中央的人忽然站了起来,清水汇聚成水珠,沿着下巴淌下。雪白长发几乎与冷雾融为一体,青年微偏过头,灰琉璃似的眸透过稀薄雾气,不错眼地看过来时,他才骤然反应过来。
与那双冷静的眼不同,温琊月心跳声剧烈,犹如耳畔,但此时他想再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薄情剑气已至,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温琊月只能看着青年一步步的接近。
对方从水里出来,湿透的里衣还紧紧贴着肌肤,远远看上去,宛如某块裹着一层糖纸的奶白糕点,不禁让温琊月的喉结滚了滚,发出清晰的“咕噜”声。
但很快他就兴奋不起来了,因为琴倚之站到了他面前,意味着他脸上的伤疤,被这个人清楚地看到了。
温琊月下意识就背过了身,克制地叫自己分散注意力。
他看着身旁到处是薄情的剑意,没有几百道也有数十道,勉强让嗓音听上去冷静:“没想到孤来到这个世界后,修为退步了这么多,居然连薄情的区区几十道剑意都破不了,可真是……”
“你的脸怎么了?”
一语直击心脏。
在琴倚之看不到地方,温琊月表情狠狠抽搐了一下,随着心情的平复,他声音也冷冽了下来。
“能怎么?不过是又变回了曾经孤最厌恶的时候。”他说着转过身,红瞳直直落在琴寂脸上,笑容颇有丝苦涩,“世人都爱美,孤虽是男人,但又何尝不是呢?”
说是这么说,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喜欢琴倚之。翟花影他们哪一个不是相貌出众?他只是不想让琴倚之嫌弃他罢了。
“那你还挺自恋的。”琴寂勾了勾唇。说笑间,身上的水已经他自己驱使灵力蒸干了,换来一身干燥服帖的衣裳。
“你难道不这样想?”温琊月头微不可见地朝他那里侧了一下,以琴寂的角度,只能目及他浓密的睫毛。
“不,我也这么想。没人会喜欢丑,你说对吗?”
话落,他往前走几步,离温琊月又近了几步,对着他后脑勺看了片刻,然后按住后者的肩膀,脸凑到他耳旁,笑意轻浅:“你之所以躲在暗地里偷看我,却始终不敢现身,是怕我觉得你丑?”
对方没有言语,睫毛却在轻微颤动。琴寂见状,就知道被自己说对了,他想了想,脚尖微踮,从按着对方肩膀的姿势,改为双手环住对方脖颈,弯起膝盖攀上温琊月的腿侧,整个人就像挂在他背上一样。
“我头一次发觉你怎么这么笨呐,不仅笨,记忆力也差的要死。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就这副模样,那时候我是说你难看还是说你丑了?”
温琊月:“……”
随着话落,他想把青年从背上扯下的动作一停。
“我记得,我应该有说过你好看吧?”琴寂眼眸微眯,对着他脸颊上的伤疤轻轻吻了一下,“你要是想见我,早该见我了,你躲着我不见的这些天,让我差点以为你是厌倦我了,才故意不肯见我。”
被背上人垂落下的头发丝弄得痒痒,温琊月偏头:“我不会厌倦你……”
他捻起那撮头发,挂到自己的耳廓后,终于笑了,“以后也不会。”
第七十三章
听到这话,琴寂勾了勾唇,又在他脸颊上蜻蜓点水般,轻轻亲了一下,然后就准备下来,可谁知温琊月的胳膊却在这时候往后伸,顺势托住他双腿,往背上颠了颠,明摆着不肯放他下来。
琴寂问:“……小月月你干什么呢?”
“上了孤的背还想下去?”温琊月偏头看他,嗓音里带着笑,“院子里那一人一狼估计还在打,孤可不想因为他们扫了兴致,琴倚之,孤可不可以在这里宠幸你?”
“…………”琴寂眉心一抽,用力揪他耳朵,说,“当然不可以,说什么‘宠幸’,你还真把自己当帝王了?”
耳朵被掐出红印,又痛又麻,温琊月却跟感觉不到似的,理直气壮地回:“孤本来就是帝王。帝王宠幸妃子,从来不问对方愿不愿意,直接扑倒就是了。”
“……你那是昏君…不对,暴君。”
温琊月边背着个人走到泉旁,边低声轻笑道:“那孤就做一回暴君。”
几乎是他话一说完,琴寂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没有错,下一刻,两人双双扑腾进微凉的泉水里。
琴寂没做好准备,被水呛了一口,头伸出水面时宛若一条漂亮的白鱼。他双手掩面揉了几下,就被一只手擒住腕拽了过去,胸膛贴胸膛,看着面前被水打湿了而更加摄人心魄的俊美容颜,哪怕水温再凉,琴寂脸上的热度也不可抑制地渐渐升高。
等到对方的掌心抚上脸颊,带着珍视的意味,琴寂安心地闭上了眼。最后也不知谁先开始的,过分亲昵的肌肤之亲在泉水里缠缠绵绵,隐在雾气里若隐若现,直至第二日天明。
隔日,大清早被温琊月从泉水里抱出来放到雪华峰阁楼房间里床上的琴寂,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终于醒过来。
并非是自然醒,而是被一股浓烈的烟熏呛鼻味给硬生生熏醒的。
琴寂坐起身看了眼周围,他动作很慢,眼神并未完全清晰,还是惺忪朦胧的,反应尤其迟钝。
好半晌,在确定自家阁楼没有着火后,又笔直地躺了下去,双手合拢放于腹部,昏迷得很安详。
等到空气中这股呛鼻的味道有了在睡梦中把人毒死,实在无法忍受的程度,他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由于腰疼,四肢疼,大腿根疼,哪哪都疼,不论是掀被褥,还是下床穿鞋,琴寂动作都慢地令人发指。
等他慢条斯理地穿戴完毕,那股味道已经变成肉眼可见的黑烟了,堪比化学武器。
琴寂捏着鼻子一路走进灶房,看清里面的三个人人,面无表情地道:“大可不必大清早的捯饬这些。”
灶房里三人同时回头看向他。
裴雪提醒道:“已经晌午啦,哥哥。”
望着满地的狼藉,琴寂每走一步都要注意点看着,他问:“你们在干什么?”
“如哥哥所见,给哥哥做好吃的!”裴雪凑在炊具旁眼巴巴地看着。段韶风则一脸死气沉沉地搅着炊具里的东西,看样子很是嫌弃自己的杰作。
温琊月道:“放弃吧,你除了使两下剑你还能干什么?做饭?做点心?快别做梦了,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你还活着干嘛?”
琴寂闻声看过去,只见穿着一袭黑衣的高大男人正懒懒地站在一旁桌前,边摆弄盘子里的糕点,边大开嘲讽技能。
他手边有两份点心,其中一盘的糕点,无论色泽还是香气都是一绝,挑不出任何毛病,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增。而另一盘对比起来,简直就是灾难现场,黑乎乎的一坨,哪里像是人类的食物,仅仅是看着就叫人三天吃不下饭。
“你还活着干嘛,你活着就是丢人现眼,连最基本做饭都不会,我要是你的话,我就自.杀。”
琴寂:“……”
大可不必。
段韶风之前全程没说话,但碍于温琊月实在是太烦了,他也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更何况这时琴倚之也在,当着心上人的面,这姓温的怎么能这样侮辱他?此仇不报他这张脸还能往哪搁!
眼看两人就要动手,琴寂即使抛出一句,将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抽了个干净:“哦,今天你们俩打是吗,那我带裴小雪出去逛逛吧。”
安静片刻。
裴小雪连忙跑到琴寂面前,尾巴兴奋地晃动,满眼亮晶晶:“真的吗,去哪去哪,哥哥带我去!”
琴寂刚笑着摸了摸它脑袋,就听前方的段韶风道:“……谁说我们要打了?”
温琊月一拍桌子,跟着附和:“没错,孤刚才只是在跟他开玩笑,没有要真动手的意思……而且,而且你都还没吃孤做的糕点。”他发出命令,“你不许去。”
“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你们把这里弄得这么乱,等什么时候收拾干净了,我再跟裴小雪回来。”琴寂说完,就带着裴雪头也不回地走了,“你俩自己看着办吧。”
这一逛就逛到了黄昏。雪华峰上山清水秀,到处都是绿化,美是美丽,看多了却也没什么有趣的。但是裴雪说只要跟着他就会很开心,所以琴寂便陪着它多走了一些路。
橙红色的夕阳如血一样磅礴,琴寂和裴雪坐在悬崖峭壁上,这里既是离夕阳最近,同时也是能一览众山小的地方。
暖风扑面而来,夹杂着花草的清新气息,与裴雪相处最能放松的一点,就是琴寂能靠在它身上,毛茸茸的狼毛裹着他,很是惬意舒服。
闭着眼小憩一会,慢慢就有了睡意。意识模糊间,琴寂似乎听到了琴音。
琴音悠远空灵,带着古琴特有的低沉银色,曲子谱写地尤为舒服,从远方源源不断地飘荡而来。
琴寂刚睁开眼,眼前就仿佛就浮现出那抹红衣身影。妖冶,清冷,那个能把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姿集于一身的人。
人未至,声先来。
对翟花影而言,这便是最好的语言。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传达他想说的话,至于传达是什么,大概只有琴寂一个人能听得懂了。
……
夜月攀上枝头。
此时回到阁楼,遍地狼藉的灶房已经被段韶风和温琊月携手清理完了,两人修为大减,要打扫起来还是蛮吃力的,故而都大汗淋漓,靠在一旁地上宛若身体被掏空。
忽见琴倚之回来,又纷纷鲤鱼打挺,跑过来献上自己忙活好久的糕点。
琴寂捻起筷子,品尝前刻意看了下段韶风做的那份。虽然卖相肯定是不如另一盘,但比起晌午看到的那盘乌漆墨黑的不明体,进步肉眼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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