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眼眶中的泪珠摇摇欲坠,下一秒便要夺眶而出一般。
画婉与梳雪皆感受到小姐今日情绪不佳,也不知该如何安慰,相顾无言了好半晌。
画婉无声地叹了口气:“不如做些小姐爱吃的点心来,先垫垫肚子罢。”
梳雪点头应下,便即刻下去准备了。
她前脚才出去不久,后脚就又来了一人。
画婉以为是梳雪方才有什么事忘了交代,一个“梳”字刚出口,却见慌慌忙忙跑来的小兰。
小兰虽心性单纯,却也是个见过些场面的,如今她这般慌乱,陆容予心中无端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皱着眉问道:“小兰,可是发生了何事?”
“回郡主,奴婢方才在打扫园子,远远便听闻脚步声,奴婢以为是七殿下来了,便出门去看,没想远处来的,竟是惠妃娘娘身边的吴公公,直往碧芙园而来。”
惠妃?
陆容予急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对秀眉拧地更紧了些。
没等她多想,吴公公就昂首挺胸地走到了陆容予面前。
他将手中的拂尘向后一甩,操着尖刻的嗓音,皮笑肉不笑道:“嘉和郡主,近来惠妃娘娘身子虚弱,太医诊断,为静神散用量过多所至。据太医院出入簿所记,近来只有嘉和郡主您,在小半月前大量取用过静神散,奴才奉惠妃娘娘之命,前来搜查碧芙园。”
话音刚落,不等她回答,吴公公背后的一众侍卫便在屋子内四散开来,持着刀四处乱砍乱翻,发出一阵阵叮铃哐啷的杂响。
木质的抽屉被猛力抽开,脱节掉到地上;金银细软摔的摔、滚的滚,横七竖八落了一地;甚至床上的被褥、衣橱内的衣裙,皆被刀尖挑到地上,花花绿绿,混作一团。
没多时,原本整洁干净、井井有条的屋舍便一片狼藉、凌乱不堪。
梳雪见他一个宦官,竟如此嚣张地骑在自家小姐头上作威作福,泪意瞬间上涌,大吼道:“你们,欺人太甚!”
陆容予冲着她摇了摇头,画婉忙上去拉住激动的梳雪,示意她忍着些。
陆容予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趾高气昂的太监与侍卫,始终身姿笔挺地站着,一动不动。
自玉合被抓、七殿下提醒她注意提防暗箭至今,五皇子那处一直没有动静,原来竟是等着闹今天这一出吗?
难怪一向雷厉风行的五皇子,这回竟将战线拖得如此之长,原来是要借这静神散大作文章。
若间隔时间太短,反倒显得作假,如今这时来,便是正正好的。
好在那日七殿下提醒她提防,她当下便将自己身边所有可疑之物皆排查了一番,也早早将那些未用完的静神散丢弃,任凭他们如何翻找,也是找不出半粒粉末的。
既然惠妃已然找到自己头上,如此想来,七殿下今日失约,应当也是被五皇子牵制住了。
五皇子与惠妃母子此次同时联手,想来势必要令七殿下元气大伤。
她至少应当将自己这处守住,不要令殿下有后顾之忧才好。
陆容予如此站了一会儿,终于见那吴公公摆了摆手,示意侍卫们停止搜查,正想与他道别之时,却见他侧过身,闻了闻手中的粉末,点了点头,向自己走来。
陆容予心下大惊,一双鹿眸瞪大了一圈,难以置信地望着那本不该出现的物什。
那粉末,不是静神散还有什么!
可她明明早就吩咐画婉将其扔掉了!
画婉见状,亦是目瞪口呆,当即望向自家主子,颤着声道:“小姐……”
吴公公冷笑:“嘉和郡主,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陆容予深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逼自己冷静下来。
“臣女彼时取这静神散,是为臣女之婢女玉合所用,也便是如今五皇子府的姜氏。姜氏走后,臣女便将静神散丢弃,此时这静神散绝不可能出现在臣女房内。”
“况且,臣女向来只求在大邺安稳度日,从不参与后宫政斗,臣女与惠妃娘娘从无交集,实在没有胆魄、亦没有理由加害于惠妃娘娘。”
“既如此,嘉和郡主不妨亲自说与惠妃娘娘听。”
吴公公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便立即有两名侍卫上前来,一左一右,将她钳制住,毫不留情地将人押去了仁宁宫。
画婉与梳雪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去搬救兵,吴公公便又一声令下,将两人并小兰也一同押走。
陆容予双臂被紧紧扣着,一路几乎是被拖到了仁宁宫。
彼时,惠妃娘娘正侧卧于榻上,显然是正等着她来。
陆容予被两名侍卫向前一甩,便“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
双膝磕在地面上,撞得她生疼,她紧紧咬牙,两道秀眉之间拧出一个“川”字。
“臣女见过惠妃娘娘。”
惠妃似是无比疲惫,听完她的一番辩驳后,神情慵懒地挥了挥手。
“正巧姜氏今日进宫来给本宫请安,传姜氏来,一问便知。”
此话一出,陆容予便觉不好。
现在已是午时,早过了请安的时辰,可玉合却仍留在了仁宁宫内,于理不合。
显然是早已串通好,有备而来。
玉合很快便被传了上来。
她本就有几分姿色,现嫁入五皇子府,又有孕在身,日日名品滋补保养,身材丰腴许多、面色更加红润莹亮,加上衣着华丽与配饰华丽了些,看着便更加美丽,颇有些珠光宝气之富态。
当真是从婢女摇身一变,成了姜氏了。
陆容予望了她一眼,并未言语。
姜氏方才与旧主对视,一时不知心里作何滋味,她咬着唇,几步走到惠妃面前,福了福身。
“妾请娘娘安。”
惠妃点了点头:“姜氏,郡主说她取这静神散是为你所用,此言可属实?”
陆容予目光紧盯着姜氏那处,一颗心忐忑至极,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姜氏闻言,立刻跪了下来,行一大礼,一字一句道:“郡主取这静神散,并非为妾所用,且还曾要妾用在娘娘您的饭食中,妾不敢,郡主便派了其他人去。那人,那人……便是小兰!”
陆容予闻言,心中如有一巨石哐当砸落,又在那软嫩的地方滚了许多圈,扎出一个个血窟窿来,向外汩汩冒着红流。
忽而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姜氏之事,甚至词严厉色都无,还以身犯险、包庇她的荒淫做派,可她如今却这般反咬一口、恩将仇报,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陆容予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
惠妃神色恹恹地扫了她一眼。
“嘉和郡主,如今认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言?”
陆容予气极反笑,没有答她,只瞥姜氏一眼,冷声道:“你自命不凡,又自诩姿容,如今既已选择走这条路,便要做好日后万劫不复的准备。”
惠妃轻嗤,纤长的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说话有气无力的。
“去请皇上与皇后娘娘来。”
——
此事涉及后宫争斗,颇有些复杂,惠妃那处证据确凿地来拿人,玄五、玄六及一众暗卫无法出手阻拦,只能硬生生吃下这一哑巴亏。
玄六早在一开始,便离开去寻殿下,玄五则一路暗中跟着郡主,在必要时刻保护她安危。
此时能出面去搬救兵者,唯怡香一人。
怡香因是七皇子直接从自己身边调来碧芙园的人,并未在司物部登记造册,无人知晓她如今也在服侍嘉和郡主;且方才她又在疱屋、不在正房内,因而并未被惠妃娘娘的人带走。
吴公公押着人走后,怡香立刻踉踉跄跄地一路奔走至流月宫。
殿下不在,只有找公主尽力一试了!
流月宫前的一众侍卫死守着,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进殿,百般无奈与情急之下,怡香只好扯着嗓子,冲着宫中大喊起来。
“公主,郡主出事了!”
“公主殿下!郡主被惠妃娘娘的人抓去了!”
“公主殿下!咏纹!有人吗!”
如此喊了许多时,怡香的嗓子都几乎要冒出血来,里面才终于传来程淮安的声音,依旧趾高气扬,却难掩一丝慌乱。
“外面是何人叫喊?”
“奴婢怡香!”怡香抿了抿唇,神情急切,“公主,嘉和郡主被惠妃娘娘的人诬陷,已被捉走多时了!”
闻言,大门内之人情绪中的担忧便毫不掩饰:“你说什么?嘉和被惠妃抓去了?!那她如今人在何处?”
“郡主此时应当正在仁宁宫中。”
“公主殿下,七殿下如今不知身在何处,定是无法出面,还请公主殿下务必救救郡主!”
作者有话要说:好多人不喜欢公主呀。
但是公主除了第一次欺负了一下小郡主,其他时候都很护犊子的呀quq
果茶还准备写小公主的番外呢啊啊啊
真正该讨厌的人是玉合哇!
感谢Sunny89小天使灌的15瓶营养液,还有隔壁《偶遇灌的3瓶。果茶爱你!!(超大声
第30章跋扈
怡香这样一说,程淮安不用多费神思便能知晓,此为程淮泽与惠妃联手对付哥哥之计。
程淮泽要拿嘉和做诱饵,乱哥哥军心。
如此这般,无论是帮哥哥,还是帮嘉和,她都必须要出面!
可如今,她已被关禁闭十日有余,深知门外这些侍卫定然不肯轻易放自己出去。
程淮安皱眉思索一番,即刻便转身跑进屋内,将自己平日里花拳绣腿所用之软剑抽出,横在自己脖颈间,维持这样的姿势,一脚踹开流月宫的大门,厉喝道:“放本宫出去!”
门口的侍卫皆是一怔,却并未将交叉于她身前拦路的刀放下。
侍卫头领跪下身,颔首道:“还请公主莫要为难于属下。”
程淮安扫她一眼,并不说话,直将那软剑又逼得自己更近了些。
此剑虽轻软,却十足锋利,尖锐的剑刃抚过细嫩的脖颈,立刻有一道鲜红的血痕顺着雪白的皮肤蜿蜒而下,十分触目惊心。
咏纹见了,当即便吓得几欲淌下泪来。
“公主殿下!您这是何苦!”
那侍卫头领从未见过这般情状,公主一幅不死不休的模样,实在将他吓怕了。
若公主真有个什么好歹,他必死无疑。
头领以眼神示意侍卫们放下手中的刀,又亲自护着公主,一路飞奔到了仁宁宫。
程淮安一路飞速赶来、一路向怡香了解情况,她到的时候,帝后都还没到。
惠妃是怎么也没想到,竟还能有人去将这位正关着禁闭的祖宗请了来,当下从榻上站了起来,强打着精神,挂上一幅笑。
“三公主怎得来了?”
程淮安见陆容予面色惨白、双目泛红,一时心疼得不得了,连半个眼神都不给惠妃,当即握着陆容予的手,便将跪在地上的人拉了起来。
“来人,给本宫拿椅子来!”
一声吩咐下去,无人敢动。
三公主架势再大,这毕竟也是在惠妃娘娘的仁宁宫,且娘娘本就是公主之长辈,怎能在长辈的地盘,任由小辈恣意放肆?
程淮安见状,淡淡扫了惠妃一眼,理直气壮地反问:“怎得,莫非惠妃娘娘预备让本宫站着不成?”
惠妃一双拳头握得死紧,赔了个笑,又对吴公公道:“还不快赐座?”
程淮安搀住双腿打颤的陆容予,又吩咐道:“要美人靠。”
……
这般做派,实属过分骄纵。
且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三公主哪里是自己娇贵要赐座啊。
这美人靠,分明就是为那正戴罪的嘉和郡主要的!
惠妃怎么说也是各皇子公主的长辈,正儿八经的一宫之主、后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自然受不得这委屈。
她平时还能因着皇帝宠爱这公主,而给她几分面子,可如今在她的地盘,公主还要如此目中无人、欺人太甚,她自然不能咽下这口气。
她向程淮安身前靠近了几步,向身后自己方才躺着的卧榻上瞥了一眼,冷笑了声,语气显然不悦。
“公主要美人靠,那不若本宫将这卧榻让与你,可好?”
此言一出,底下嘶声一片。
唯有程淮安,恍若未觉般,几大步走到那卧榻前,毫不犹豫地一屁股坐了下来,还拉着惶惶恐恐的陆容予一并坐下,出口的语气跋扈至极。
“若如此,便最好,也省得麻烦。”
末了,又像恍然大悟似的挥了挥帕子:“本宫多谢惠妃娘娘。”
惠妃见她如此模样做派,一口银牙都险些咬碎,面上却还是强迫着挤出一个笑来,心中只盼帝后快点来,镇住这嚣张的贱人才好。
程淮安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陆容予发疼的膝盖外沿,头也不抬地问道:“吴公公,你与本宫说说,为何要将嘉和郡主抓来?”
吴公公躬身答:“公主有所不知,惠妃娘娘今日来神疲体乏,便是嘉和郡主派人暗中在娘娘的饭食中投下大量静神散所致。”
“哦?”程淮安这才缓缓站起身,走到惠妃身边,围着她转了一圈,仔细端详一番,“神色瞧着是不大好。”
“既如此,便将本宫专用的那方太医请来为惠妃娘娘瞧瞧,莫不要到时候落下什么病根子才好。”
言下之意,若你串通太医来欺骗本宫,本宫绝不轻饶。
咏纹闻言,还不等惠妃点头,即刻便起身去了。
惠妃面上笑着点头,心中却是一声冷哼。
还好她一早便决心搏上自己的康健,当真服了那么久的静神散,防的就是她这一手。
此番,她与泽儿背水一战、志在必得,定然不会在这细微之处被人抓了把柄去!
程淮安又坐回陆容予身边,握着她的手,蔑了一眼垂首立于一旁的姜氏,冷然道:“贱婢!见了本宫,竟不知要行礼?”
姜氏闻言,心下惶恐,立刻几步走来,扑通跪在她面前:“妾给灵韵公主请安。”
程淮安柳眉一竖,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请安?你这妖媚惑主的贱婢给本宫请安,倒真是折煞了本宫的身份。”
“你还是好生跪着吧。”她把玩着手中的帕子,漫不经心道,“来人!将《女德》拿来,让这贱婢跪在此处,抄它个百八十遍!”
吴公公接到惠妃的眼神,上前一步,将那副老旧迟钝的身子弓成一弯镰刀。
“公主殿下,姜氏毕竟有孕在身,还请公主殿下宽宏大量。”
“呵。怎得,吴公公是在为一个贱婢顶撞本宫?那本宫还偏就心胸狭隘,本宫还就偏要她跪着抄!若真要出了些什么岔子,一会儿让方太医顺便也屈尊给这贱婢诊诊脉,总不至于让五皇子府丢了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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