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我们不是所有观点都会一模一样。”奈特利想到某些有趣的事情,神态可见地放松,“但我们总会商讨出一个都能接受的观点。”
“她说服我,或者我说服她,或者彼此妥协。”
“我和她之间,不会出现无从解决的矛盾。”
他用肯定的口吻说。
“那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伊莎贝拉感慨地对丈夫的兄长说。
凯瑟琳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不无遗憾地说:“这倒是有些不巧。”
她刚好早一步离开了。
“我以为它很巧。”奈特利轻声回答。
凯瑟琳微愣,随即笑起来。
她明白了奈特利的意思,假如他们在菲茨罗伊府邸没有遇见是不巧,那么在这儿遇见就是巧妙的时机了。
尽管这个时机是有人早一步在等待她。
“我还是不认为它是个绝妙的巧合,但是我很高兴你在等我。”
凯瑟琳顿了顿,又继续说:“原本我计划往萨里郡的方向去,顺便在那儿见一见你。奈特利先生,没想到你主动撞上门来啦!”
她调侃。
“我不得不说一声,很抱歉破坏了基蒂小姐的计划。”奈特利语调同样轻快,他拉动缰绳,“你还计划往原来的方向走?”
“是的。”
“我能够和你同行?”
凯瑟琳眨眨眼睛。“我们难道不是已经在路上了?”
“确实如此。”他很快地回答,前方的路变窄了,他稍微放缓马匹的速度,让凯瑟琳的车辆先过去。
凯瑟琳选取的地点多数是伦敦附近较为繁华的城镇。她引起的轰动实在太大,致使她的名声从伦敦朝周边扩散出去,倒这时候,她已经是个在英格兰颇为有名的人物了。
尽管这名声好坏参半。
演讲总是在空旷的、适合集会的地区举行,以致能待下足够过的人。凯瑟琳便免不了付出更大的精力,使她的嗓子有些沙哑。
她一边喝蜂蜜水,一边思考,果然科技的发展无比重要。这是她不能涉足的领域,但她想会有人做得很好。
这一次她没有机会见到,但她知道,那将会是很好的未来。
演讲得到的反馈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就算有人起哄让她下台,在各种场合诋毁她,也不能阻止凯瑟琳。她偶尔会感到一点挫败,这仿佛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自己,明白要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注定是不可能的。
奈特利和凯瑟琳住在同一间旅馆,空闲之余,凯瑟琳会和他讨论一些关于演讲稿的细节,或者一块儿读一读伦敦报纸上近来发生的大事。
他也会去聆听凯瑟琳的每一场演讲,这个时候,他安静地站在人群中,微微仰头看见台上意气风发的年轻女子,表情有种莫名的柔和。
——
凯瑟琳·班纳特,从来都是独一无二、最好的那个人。
凯瑟琳结束演讲后兴致勃勃地询问他:“今天的效果感觉怎么样?我临时修改了后面的演讲稿。”
“非常好。”奈特利回答,“比起伦敦那一场来毫不逊色。”
“诶?”她歪了歪头,“伦敦那一次你在吗?”
“嗯。他点头,“我看到了一场非常精彩的演讲。”
“你这么说可真是叫我开心。”凯瑟琳算了算日子,“我会在十二月之前结束它,然后回到朗博恩参加莉齐的婚礼,过圣诞。说到这个,不知道妈妈他们怎么样了?”
凯瑟琳说着叹了口气,她开始有些思念她的亲人们了。
同时还有些担心班纳特太太问起她的行踪。
奈特利很愿意为她遮掩。
“别担心,你可以告诉班纳特太太你去唐维尔做客了——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告诉她真相。我将会陪同你回朗博恩。”
“至少我也应该出席圣诞节前的婚礼。”
“先生,如果你说你是为了我才去朗博恩,我一定会更高兴。”
凯瑟琳一本正经地说。
“你也可以为我绝不愿意欺骗你一个字而开心。”
他用同样正经的口吻回答。
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这个理由没有用上,凯瑟琳也没有按照计划直到十二月才准备返回家中。
——
从伦敦来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索菲亚托人追过来亲自交到她手上的,但写信人却并不是伦敦哪一位先生小姐。
而是她的二姐,伊丽莎白。
朗博恩的人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伦敦,一时间没有办法及时联系上她。玛丽知道她暂住在索菲亚家中,于是将信寄往此处。伊丽莎白在信件背后写了一句“请务必尽快将信件交到凯瑟琳·班纳特小姐手上”,索菲亚见了,以为这应当是很重要的信件,便派人追了过来。
好在凯瑟琳没有临时改变路线。
其中种种内情凯瑟琳并不知晓,但她看到了信件背后的语句,内心隐隐不安。
凯瑟琳蹙眉,一目十行地读完这封简练的信,当机立断地说:“我需要暂停一下行程,马上赶回朗博恩处理一些事情。”
奈特利在旁边,他看见凯瑟琳的神情,说:“我陪你回去。”
在当地的行程已经结束,他们马上要赶往下一个郡,这份来信却叫凯瑟琳不得不临时改变行程,转道回朗博恩。
——
班纳特太太得知了所有的事情,不仅仅包括玛丽,还包括凯瑟琳的。她不能接受她的两个女儿要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已经开始在家中闹了起来,她把玛丽关了起来,且扬言凯瑟琳再不回来她就登报和凯瑟琳断绝关系!
班纳特太太甚至威胁伊丽莎白写了这封信。
这天早上,他们就匆匆启程出发了。
第84章
班纳特太太倒不至于真要和她们断绝关系,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伤心愤怒的缘故居多。
她们的行为,对班纳特太太而言,就和她的孩子们突然兴高采烈跳出来宣布:我要去参加一个危险犯.罪活动啦,带来的惊吓是差不多的。在这个层面上,凯瑟琳能理解班纳特太太歇斯底里的行为——她将女儿们看得太重,而将她自己的生活看得太轻。
伊丽莎白在信件中写得委婉,只催促她赶快回来,倒没有写班纳特太太究竟是怎么发现且弄成眼下这副局面的。这事恐怕也只能她回到家中才能解答疑惑了。
将近黄昏,凯瑟琳的马车赶到了朗博恩庄园附近,莉迪亚站在门口,一看到凯瑟琳的身影,拎着裙角跑过去。她顾不上抱怨凯瑟琳丢下她一个跑出去的行为,一边三言两语讲述了一番事情的经过,一边拉着凯瑟琳往房子里走。
奈特利知道这时候他过去不合适,目送着两姐妹进屋,才轻轻触碰了一下帽檐,暂时离开了这儿。
原来不久前玛丽回到家中,向班纳特夫妇坦白了她这半年来压根就不是在伦敦给贵族小姐做女伴,而是女伴男装在剑桥读了大学。班纳特先生早有准备,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可班纳特太太承受不了这个消息,被玛丽刺激地捂住胸口。
“你说什么?”
“我说我这半年在剑桥念书,而且我马上就要去欧洲求学了。我更喜欢德国哲学,尽管它们更抽象。”①
玛丽冷静地复述,并且增加了一点新的刺激。
班纳特先生也坐不住了,他按了按太阳穴,又看看自己的太太,等做母亲的先一步发疯。班纳特太太是从不让人失望的,她不可置信地嚷嚷了起来:“你说的是什么胡话,你怎么敢一个人去欧洲大陆!你可是个女孩子!”
她神经质地念叨:“我的天啊,这半年你难道就没结识一个有为的年轻人吗?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你的婚事操心!不行,我不应该推辞朗太太舞会的请帖……”
玛丽并不领情:“妈妈,随你便吧!但是我不会留下参加舞会,我马上就要去欧洲了。”
她们爆发了有史来这个家庭中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班纳特太太被气晕了脑子,坐在沙发上“呼呼”地生着气。这时候她的脑袋意外地明白了一回。
“——所以基蒂那个丫头一开始就在帮你欺瞒我!她是不是也想去念大学!我是绝不会允许的!那种地方都是男人,她可是个女孩!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外头的男人可不是个个都绅士——”
她尖叫着跳起来,凯瑟琳却并不在她身边。班纳特太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直到晚餐时候才安静了一些。
第二天,她如常去卢卡斯爵士家拜访,莉迪亚没有跟着她。
不过后来她们就知道那天短短一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在玛丽收拾好行李,拿上船票准备离开家的当天早晨,她发现房门从外头被锁住了。
她根本出不去。
班纳特握着钥匙站在楼梯上,“你别想一个人跑出去!外头多危险!尤其是还在打仗!”
玛丽检查了一下房门和窗户,它们都被关紧了。窗户的缝隙不够让她钻出去,而且这个高度,对一位身体没有经过锻炼的乡绅小姐来说,过于危险。
玛丽只得放弃。
她不甘心地向班纳特太太嚷嚷:“妈妈,我能够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我是一个独立自主的人,你没有理由干涉我!”
班纳特太太嚷得比她更大声。
“你有权利决定自己,我也有权利决定家里的每一扇门和窗户是开着还是锁上!”
她气冲冲地说完就下楼冲到伊丽莎面前。
“我不管你们谁给基蒂写信,如果她不想气死我就赶快回来!哦,上帝,她做了什么事情!那是她一个女孩子应该做的吗?你们天天都读报纸居然没一个人告诉我!你们真是非得气死我不可!要不是卢卡斯太太的大儿子从伦敦回来,我还不会知道这件事!”
“你们这些人,难道还想着欺瞒我一辈子?”
班纳特太太语无伦次地愤怒叫喊,不顾一点仪态。
她再三逼迫家中另外两个女儿,伊丽莎白没有经受住,只能动笔给凯瑟琳写了信。
“事情就是这样,妈妈气坏了。”莉迪亚鼓起嘴,“她连我都不愿意理会了。”
“妈妈现在应该在卧室。”莉迪亚轻轻推了凯瑟琳一把,“去吧,基蒂。要是你也没办法劝说她,那就只能叫简回来了。”
“她是唯一一个没参与的了。”莉迪亚耸肩。
实际上简也知道,还参与了那场拍卖。
不过凯瑟琳没说什么,咬了下唇,直接进了班纳特太太的卧室。
做母亲的似乎拿着份报纸坐在床边,手指沿着文字一行一行指过去,口中小声念叨着。
凯瑟琳似乎从她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听到了“女子学校”一类的词。
她走过去,在班纳特太太面前半蹲下,视线与这个年近半百的妇人齐平。凯瑟琳伸手握住班纳特太太的,小声开口:“妈妈,对不起。我很抱歉。”
班纳特太太把那张惹她心烦的报纸丢到一边,看着这个已经成人的女儿,声音依旧尖利。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瞒着我不让我知道才是对的?”
她说着眼眶瞬间湿润,像攒了许久的眼泪在见到凯瑟琳之后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刷”地全部流出来。
“我知道,你们几个都觉得我这个做妈妈的很讨人厌。我就知道……”
“你们巴不得我没有在这个家里才好。”
班纳特太太从来都是笑着的,她会发脾气,会得意洋洋自己给女儿找到了一个青年才俊,但她从来没有哭过。
凯瑟琳手忙脚乱地递上手帕,“妈妈,对不起。我们只是不想让你生气,我们也没有告诉爸爸……”
班纳特太太打断了她:“你是想说我很蠢吗,不像你们爸爸那么理解你们?”
凯瑟琳没被反对者驳倒,却被班纳特太太弄得手足无措。她只好再一遍强调:“妈妈,我们真的没有这个意思。您看,就像您知道的,您很难支持我们的做法,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去说服您。可是我们也不希望您生气……”
“老实说吧,其实我不知道该如何和您相处。妈妈。”凯瑟琳有些挫败地捂住眼睛,“我知道您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我们,可是我们已经有独立的思考能力了,就像我过去不想随便和人结婚,玛丽想读大学,这在您看来都是完全荒谬的言论,可是它是我们最真实的想法。”
“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这一切,又很害怕你因为不能接受而生气。”
班纳特太太纵然有些偏心,在女孩们的婚姻上过于执着,但在生活中,她是个非常负责的母亲。她和这个时代大多数母亲没什么区别。
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我确实不能接受我的女儿们一个个都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班纳特太太冷静了一点,她揉了揉开始头疼的脑袋,“但是我更不能接受你们一个个处心积虑欺瞒我!连莉迪亚都这样!”
她固执地说。
凯瑟琳却知道她有些松动了。
她起身,揉了揉发麻的小腿,在班纳特太太身边坐下。
“妈妈,我知道我不对,我也知道你如果知道会很生气,甚至我明白事情不可能永远掩藏下去。”
凯瑟琳没有天真到以为她可以瞒班纳特太太一辈子,她承认她确实不对。无论是她还是玛丽,都怀着一种只要事情做成了,班纳特太太反对也没有用的心绪。她们没有考虑过主动解决问题,因为她们已经事先假定了班纳特太太不会理解。
但这是荒谬的。
“妈妈,我向你道歉。让我们试着沟通一下好吗?我想告诉你,我要做的事情是我想做的,即使它对世俗来说不是那么安全,甚至我做的也不一定对,但是我想去做它。”
……
母女两个难得心平气和地相处。
等凯瑟琳挽着班纳特太太的手臂下楼时,忐忑不安的莉迪亚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上帝!”
gu903();她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确认不是在做梦,才喃喃着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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