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眼消失,大阵开始缓缓关闭,顾陵仰头,看见沈长夜正以一种赴死的姿态悲悯地握紧了手中的剑,血雾突然浓重,他甚至能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儿。
顾陵站在阵眼,某个离他近些的修士似乎慌了神,大着胆子冲他喊道:上神,当初你不是说
萧宁瞥了他一眼,那修士突然噤声,颓丧地坐到了地上。
当初布下太玄逍遥阵法之时,众人皆是眼见当时情形,深感自己身上大任,而自愿参与的。始灵不除,修真界与人界都会永无安宁,而入阵便不得出,这是众人皆知道的事。
可不知几人还记得当初顾陵在座谈会上的承诺,就算记得,估计也会觉得那是他为安众人之心,对抗始灵的搪塞之语。
毕竟开始之前,谁都不知道成败。
可胜利之后,没有人会想死啊。
顾陵猛地回过头来,对着萧宁道:小九,我我有件事情瞒着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了手边的秉烛。
萧宁却静静地看着他,只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只这简单的一句话,顾陵却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一般,他不自觉地退了一步,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地道:我承诺过的,我不能忘记对不起,对不起,你要好好活下去,替我好好活下去。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始灵已经死去,殉阵之后,众人皆得平安,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啊
他看着萧宁站在原地,紧紧地抿着唇,就像初见时一样,当初那个敬茶被众人嫌弃的孩子也是这般,自以为冷漠却又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表情不动,眼泪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他红着眼睛站在原地流泪,甚至没有伸手去擦,只用一种委屈的、令人心碎的声音问:陵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陵哥哥
顾陵突然想起,进终岁山之前,相依为命的那段时日里,他就是这么叫的。那时萧宁乍离了亲生父母,跟着他和母亲,半夜里总是睡不好觉,某一日月光皎洁,他迷糊着醒来,却看见那时还是小小一只的萧宁坐在他床边,睁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默默地掉眼泪。
顾陵吓了一跳,连忙给他擦了眼泪,又把他抱上床来,问道:你怎么啦?
萧宁晃晃脑袋,鼻音浓重:我做噩梦了陵哥哥,我会一直跟着你吗,你会不会有一天,就不要我了?
当时他怎么答的来着,他答:我永远不会不要你的。
可如今
顾陵涩声答道,话还未出口便已是满脸泪水:不我只是
却不料他还没有说完,方才始灵在地上留下的、泛着黑色烟雾的圆形图案突然暴涨,顷刻便将靠得很近的两个人全部吸了进去!
第107章逆流
顾陵身下一轻,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重重地跌到了一方床榻上。
始灵似乎是利用九玄之力,再次逆流了时空,将他送到了过去的某一个时刻。
随后萧宁在他身前突兀出现,如他一般茫然,只不过这次,是重重地栽到了他的身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左右环顾了一圈,直到顾陵拍了他脑袋一下,才怔然问道:这
这恐怕是始灵逆流的时空,顾陵叹了口气,答道,不过他当时濒死,术法受到极大影响,这时空定然有缺口,大概寻到缺口,我们便可以回去了。
话音一落,两人皆是沉默。
良久,萧宁才问:不回去,会怎么?
顾陵侧头不看他,轻声道:你听见他方才说的话了吗,他说这是给我们最后的最后的什么?我猜测,是最后的考验,我们原来的那个时空大概会永久地停留在那个时候,但更可能会在某一刻突然分崩离析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们不能赌,必须要回去。
二人离得极近,他甚至能看清萧宁长长的眼睫毛,萧宁盯着他,突然低头吻了下来。
顾陵不动弹,就任他亲吻,分开时有些气喘,他听见萧宁低哑的声音: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时候,我不想回去,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你为我想一想好不好,若是你知道我回到那个时空的一刹那,便会魂飞魄散,你会怎么样?
谁不想时光永远留在这里?
顾陵答不出来,伸手抱住了他,偷偷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压得好重你是不是胖了?
萧宁一愣,有些生气地一把抓住了他纤细的手腕,凑到他脖颈之间,恶狠狠地答道:是啊,魔族伙食太好了,我天天吃人肉。
他老是一本正经,要不就阴郁沉默,顾陵鲜少听见他这么说话,不由得笑了一声:吃人肉,吃什么人,哪来的人给你吃?
窗外风雨大作。
即使没有出门,顾陵也认得,这似乎是萧宁的房间,周围笔墨纸砚摆放得一丝不苟,窗外还有竹林在雨中沙沙的声音。
顾陵怔然看着窗外,努力让自己释怀再释怀,尽力表现得若无其事,却听见萧宁凑到他耳边沙哑地说:人间没有时间了就在这里,许我放纵一刻还不可以吗?
他苦笑着想,始灵为他们创设这样一个不存在的时间和空间,不就是想要他们放纵沉溺,忘记那些事吗若他还是从前的自己,怕还要为始灵这般举动道一声谢。
可如今
他尚在出神,突然觉得自身处境有点不妙萧宁不仅在亲他的脖颈,手还拉下了他的白衣,有大半个肩头都滑了下来。
顾陵被他亲得有些迷迷糊糊,含糊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萧宁冷着脸答:吃人。
放纵便放纵吧,这一时片刻一晌贪欢,又有何妨?
再次把衣服穿起来的时候大抵是夜里了,雨渐渐停了,只能听见雨滴簌簌掉下来的滴答声,顾陵坐在床上发了好久的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床四周并没有从前非常熟悉的红帐子,竟然有一点不习惯。
萧宁从背后环抱住他,睡眼惺忪地唤道:陵哥哥。
想到他刚才一直在不停地叫陵哥哥,完全没有平日里沉默寡言冷漠无情的样子,顾陵就觉得一阵寒颤:别叫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崽子从前什么德行他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已经比以前禽兽本性好很多了。
萧宁置若罔闻: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要不要为这房里扯一段红色纱幔,顾陵一个不留神,便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他拿手比划着,虽然你那纱幔丑得很,但总比这样光秃秃的强很多。
萧宁又开始对他上下其手,含糊道:师兄若是想挂,挂便是了。
gu903();他一会儿哥哥一会师兄叫得顾陵头疼:别说了,起来,我们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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