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而女子守贞节烈,也非是因为与人肌肤相亲,便要断臂以保清白,应当是受到暴行不从,悍然赴死,此所谓“贞”,当是丈夫死去,被迫改嫁,宁死而不从,此所谓“烈”。
道学家一口一个“礼”,却早已不是“天理”。
但理是这个理,事却未必能这么做。
“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若无私,则无心矣。”晏鸿之指着远处的草棚,“此女碍于世俗之见,不治男子,确为私心,也是人情。”
“我并无指责之意。她一介女流,能无偿医治百姓,已殊为不易。只是……”谢玄英抿唇,没说下去。
晏鸿之莞尔。
他多少能猜到弟子的未尽之言,可时下风气如此,能有几人,尤其是女子,能够摆脱世俗之见呢?
他笑笑,不再多言:“不早了,上山吧。”
二人遂离去。
程丹若并不知道,离自己十步之遥,两个封建士大夫因自己的事,引出了一番关于贞洁的讨论,观点在当下算得上十分先进。
她只是一个接一个地接诊病人。
为什么不看成年男人?男女大防确实是一个考虑因素,但另一点,无论是晏鸿之还是谢玄英,都是意识不到的。
假如给成年男人看诊,那么家中的女人,就会失去看病的机会。
看病是免费的,药材却要他们自己买。
而无钱治病的人家,谁没有病呢?
穷人还愁没有病生吗?
女人的病更多一些,无法保持卫生导致的妇科病,多次生育导致的子宫脱垂,丈夫乱搞传染上的花柳病,太多了。
她看过最容易治的病,是闭经。
“你女儿没有病,她吃得太少了,长不大。”程丹若对她的母亲说,“多给她吃点东西吧。”
妇人愁眉苦脸:“哪有钱唷,一个小囡囡,有口饭恰就算好命了。”
女孩的胳膊和腿瘦得和麻杆似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断。她怯生生地问:“大夫弗来塞,吾要嫁人了,能不能给吾吃副药,流点血就好了?”
程丹若摇摇头。
母女俩满怀遗憾地走了。
然而更多的时候,连药方都很难开。
中医看病,太难了。
她不是神医文的主角,能瞬间辨认出是什么病症,大多数时候都很没信心。
望闻问切,望是最简单的:面色潮红,多是热证,苍白多是血虚,萎黄就是脾胃虚,晦暗是肾亏,黄疸是湿热。再看舌苔,白黄腻黑,都有不同的对应。
切脉就很复杂了。
什么样的脉象是浮脉,什么样的是沉脉,摸起来好像差不多,很难辨认。这就必须要多摸,多分辨,才能捕捉到细微的差别。
可就算摸准了,中医里有多少是可以借鉴的,有多少是巫医的残留?
难道药方里有夜明砂,就真的给人开蝙蝠的便便?
然而,古人认为蝙蝠可夜间飞行,视力出众,才会名为“夜明”,现代人谁不知道蝙蝠是瞎子。
吃了这个,还能学会声波探测不成?
最好治的是感冒、消化不良、扁桃体炎、扭伤和蛔虫病之类的,这都有现成的药方可用,依据病人的情况增减药量即可。
这种治病的方式放到现代,得被老师痛骂“草菅人命”。曾几何时,她根本不敢替人看病,生怕弄错,耽误一条人命。
但现在……不要怂,直接上,就当自己是赤脚医生。
人命太贱,有的人她不看,一辈子也看不起。
事情已经不会更糟了,不是吗?
再说了,有的病并没有那么难治疗。
比如今天,虽然大多数时候只能开个聊胜于无的药方,但也踏踏实实治好了一个患者。
这户人家就住在天心寺下的小镇,姓王,家境还过得去,偶尔能吃顿肉。前几日,儿子孝顺了王大娘一碗肉,谁知道吃下去后,腹痛不止,恶心呕吐。
老大娘节省,不肯就医,一拖再拖。
今日听闻程丹若在此义诊,又是个女大夫,儿媳才悄悄把婆婆送来。
婆媳二人是松江人,不会说官话,讲的都是纯粹的吴语。幸而程丹若在上海住过一段时日,听得懂也会讲,交流倒也没有难度。
询问得知,老妇人吃了猪肉,程丹若便问她:“老人家最近如厕,有没有看见一片片的小白虫?”
和女大夫说话,远比和男大夫方便得多。
王大娘羞窘归羞窘,还是答了,且小声表示肛门瘙痒难耐,问大夫能不能给她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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