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如?此,说亲许家女,犹且不情不愿。
要知道,许家女儿出自名门,他的夫人去赴宴,回?来也是满口称赞,道是容貌姣好,端庄清雅,一举一动?无不妥帖得体,不知多少人家抢着说回?家做媳妇。
相较之下,丹娘还是相形见绌了。
哪怕不说出身,气度、样貌、谈吐,都差了一截。
当不至于。
晏鸿之又喝了口热茶,悬起?的心却未曾放下——唉,他也曾年少,也曾心动?,很清楚一件心照不宣的事?。
婚配是婚配,要讲门当户对,动?心是动?心,一刹怦然就够了。
昔年上元灯下,他对猜灯谜的妻子一见钟情,何?尝知道她是谁家女儿?
“咳。”他清清嗓子,倘若无意地问,“三郎,瞧什么呢?”
巧了,方才谢玄英被?他点名,正心虚着,思绪下意识地躲开原有的念头?,远远跑去风马牛不相及之处。因此,脱口而出的念头?分外怪异:“若是活蟹,这般拆解后缝起?来,可能活着?”
晏鸿之:“……”
果然想多了。
也是,丹娘的医术却是神异,他也好奇。
对程丹若来说,能谈医术的机会不多,其实颇为?寂寥。既有人问,便也认真回?答他:“螃蟹断足,就如?同人断手脚,一样可以?活,且能再生,但躯干被?解……”
她想想,不太确定,抱歉道:“我亦不知,若不然,缝一个试试?”
“不过随口一说。”谢玄英垂下眼眸,不自然地道,“世妹不必当真。”
程丹若其实不介意缝只螃蟹玩,但怕瞧着殷勤,叫人误会,便笑?笑?,算是带过此事?。
船窗外,明月高悬,水波粼粼。
晏鸿之有了醉意,踉跄起?身:“夜深,散了吧。”
谢玄英伸手去扶他,他却摆摆手:“你也饮了不少酒,去歇吧,丹娘扶我。”
程丹若赶忙上前搀住他,送他回?舱房歇息。
墨点眼明手快,已?经打来热水。
程丹若拧干帕子,却不需要亲自伺候,递给墨点就是孝心了。
“倒杯水来。”晏鸿之吩咐墨点。
墨点又去倒茶。
趁此机会,晏鸿之瞧向?程丹若。她已?是及笄的年岁,身量中等,装扮素淡,样貌秀丽,虽无大家闺秀的娴雅娇美,却有不卑不亢的心气。
心气是最难得的。
晏鸿之微不可见地叹口气,却总觉一股微妙的迷绪盘桓心头?。
“丹娘。”他终于忍不住,借着醉意问,“三郎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程丹若纳闷地抬头?,却见晏鸿之神色奇异,似犹豫,似试探,似好奇,还有一点点……说不出来的纳闷。
她明白了,想想,反问:“明月好不好?”
晏鸿之故意道:“明月何?皎皎,当然好。”
“是,明月当然好。”程丹若道,“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团圆永无缺。”
晏鸿之一怔,旋即大笑?。
他忽然明白了心中挥之不去的迷思:今朝所有的在?意试探,归根究底,未尝不是一句“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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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谢玄英独卧帐中,难以?安枕。
诸多思绪划过脑海:为?什么是“赏心悦目”,不是“巧夺天工”?耿耿于怀半天才说服自己,两件事?未尝不能并存,他不过是先此后彼罢了,并无他意。
可转念一想,在?意这件事?,本身就不太对。
若是荣安,他最熟悉的表妹,先说她“天真”,再说“娇憨”,反过来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半点不会多想。
如?果真的毫无区别,压根不必在?意。
“在?意”本身,就让人在?意。
他更烦躁了。
偏生这时,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船舱的隔音本就不好,谢玄英耳力过人,听得更清楚。
他分辨得出,轻微的“吱呀”是门轻轻掩上的声音,有人从晏鸿之的屋里走了出来,接着是脚步声,落地很轻很干脆,是程姑娘的步法。
平心而论?,她走路的姿态并不好看。
谢玄英知道好看的步法是怎样的,端庄者如?青竹挺拔,沉静如?渊,娴雅者如?静花临水,典雅从容,至于娇怯扶柳之姿,固然好看,却流于媚俗,他一向?不屑。
程姑娘……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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