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外间,愁眉苦脸地看向杨首辅:“首辅大人,您也听见?了,这……老?奴也没法子,请您改日再来吧。”
“殿下?年幼不懂事,你个阉货不仅不劝诫,倒是火上浇油。”杨首辅冷笑?,“新?君身边岂能留你这等无耻小人?”
他这番姿态,并非恼羞成怒,而是见?祝灥顽劣,恭妃溺爱却无能,有心吓住幼主,方?便今后办事。
遂声色俱厉地责问?,“皇贵妃娘娘,为何还留这等小人在太子身边?您若不忍下?手,老?臣愿代劳。”
内室中,恭妃被他问?住,下?意识地想开口。
“咳。”程丹若清清嗓子,遗憾地停止了看戏,“元辅,您声音太大,吓到殿下?了。”
祝灥抬起眼?皮,很?想装得害怕,但很?可惜演技不过关?,脸上半点泪都没有。
她低头看他:“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是不是,殿下??”
祝灥不知人心险恶,连连点头:“对。”
“那你是不是该和首辅好好说话??”她问?。
祝灥呆住。
“你父皇临终前,是不是和你说要听杨首辅的话??”程丹若又问?。
祝灥萎靡了,不情不愿道:“是。”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她道,“要听你父皇的话?,对不对?”
恭妃终于找到插口的机会,连连附和:“对,你要听陛下?的话?。”
连母妃都不帮他,祝灥马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咬住嘴巴,扭头不吭声了。
“好了,满公公带殿下?出去吧。”程丹若使了个眼?色,“也请元辅慢慢和殿下?说明利害。”
满太监弯腰:“是。”
他抱住祝灥,重新?送他回到前殿的宝座。
杨首辅清除太监的计划失败,却寻不着程丹若的错疏,只好忍住火气:“老?臣再为殿下?说一遍,请殿下?好生安坐。”
祝灥鼓了鼓嘴巴,像一只青蛙。
他不敢再跑了,可不跑不意味着怕了这老?头。
还以为他多厉害呢,满福不也没事?还是姨母比较可怕。但姨母在里头,看不见?外面,他稍微动了动脑筋,就想出新?的法子。
祝灥偷偷掏出怀中的糕点,趁杨首辅不注意,狠狠砸了过去,就好像平时他团雪砸宫人一样。
他砸人可厉害了,每次都能砸中。
这次也没例外。
奶糕落到杨首辅的胸前,顿时花了一片。
祝灥哈哈大笑?起来。
现场鸦雀无声。
杨首辅抬首,死死盯住座位上的三岁稚儿,胸膛剧烈起伏。
内室。
恭妃花容失色,脱口而出:“大郎!”
程丹若:“……”忍笑?。
“殿下?为何羞辱老?臣?”杨首辅平静地问?,“是对老?臣有什么不满吗?老?臣自三十年前入仕,战战兢兢,未敢懈怠……”
他开始长?篇大论,从孝顺讲到君臣。
祝灥如?坐针毡,不知道该听还是不听。他向满太监发?出求救的眼?神,满太监背过身,悄悄指向内室。
他懂了,忽然捂住肚子:“啊,我肚子疼。”
“怎么回事?”恭妃着急了,“吃了什么脏东西?快过来。”
祝灥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进去。
太监们抬进恭桶,服侍他如?厕。他当然是拉不出什么,假模假样地说:“好像不疼了。”换好衣裳出去,扑进恭妃怀里,“娘,不疼了。”
“你这孩子,”恭妃冷静下?来,自然知道儿子的把戏,故意吓唬他,“不知道你姨母是大夫?”
祝灥吓了一跳:“啊?”
“今天就算了。”恭妃有些不满杨首辅的严厉,象征性地教训了他两句,“下?次再敢这样……”
她一边说,一边望向儿子稚嫩的脸庞,霎时间,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这是她唯一的血脉,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
“我就、就让你姨母教训你。”她说。
祝灥缩缩脖子。
外间传来程丹若的声音。
“殿下?太紧张了才会肚子疼,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送诸位。”
他们出去了。
今天是正月来少有的多云天气,云层依旧很?厚,却不再是死气沉沉的灰色,变得洁白蓬松,明亮的日光渡在云朵边缘,是一道黄金色的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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