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这样也未尝不可,可偏偏那个孩子走进了我的故事。
那是父亲与阿云的孩子,我的弟弟。他继承了或者说他超越了父亲,超越了我见过的所有人。见到他的一刻,幼时长老们对我说过的话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我决心培养这个孩子成为最厉害的阴阳师,我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的。我对他给予厚望,或许是为了家族,也或许是为了保宪,但最多的可能还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我的人生被父亲全盘否定,不甘心我带领的贺茂家走不到权利终端。
我曾经以为那个孩子是上天赐予我弥补遗憾的礼物,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天罚,惩罚我的贪心。
保宪连累了他,我却无暇顾及他在族内的处地,甚至还默认了他的逐渐边缘化。
我没有时间了,我得为自己物色另一个继承人。而后我又收了两个徒弟,但是我放不下那个孩子,我便让保宪常带着他的师弟去看看那个孩子。
如果能保证日子就这样过去,我也不会良心不安了。可是后来,他和家族之间,我只能选择家族。
他离开了我。
后来我的弟子也离开了我。
一直靠药物术法吊着的命也走到了尽头,而留在我身边的只有我的儿子保宪。
明明想让他有个正常的人生,结果贺茂家还是压在他身上。
父亲,你偶尔也看看我啊。保宪伏在我的床前,红了眼眶。
我怎么可能不关注他呢?他可是我的孩子啊!
算了,最后还是让我自私一次。
我对保宪说:去把他带回来吧,就说我要死了,想见他最后一面。
保宪是最听话的孩子,没过多久,他就把那个孩子带了过来。
我已经油尽灯枯了,甚至连抬手抚摸他的脸颊也做不到。多年未见,他长大了很多,可是他不像任何一个人。
不像父亲,不像阿云,尤其不像我。
我守着的一切,我终于离开它们了。
最后我对那个孩子说:帮帮我吧,就算只有保宪,帮我看着他吧。
第14章平安京的那些事(14)
贺茂忠行死了。
我本想见他一面然后就走
可是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我的大侄子也不例外。
您已经是贺茂家的家主,还要去哪?大侄子挡在我面前,言语间不见父亲刚去世的哀戚,但我知道他很难过,只是他定定地看着我,想要我给他一个答复。
我的计划里本没有贺茂家这一环,或许本来有,但自从我了解到兄长所想,我也决心成全他的时候,我就把贺茂家从计划中抹去了。
可保宪你为什么偏偏要进泥潭?
我对他道:你父亲应该有让你继承家主之位,这也是你幼年的梦想,何苦还要来找我呢?
父亲心里最终的继承人还是您。保宪掩去眼中落寞,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的确没有天赋。
兄长让我照顾保宪,保宪将贺茂家托付给我。这么想这两父子的脑回路也没有对上。
我原本想在源氏过冬,可在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失去了友人,而在第二场雪我失去了此世的兄长。
我记得刚被带回贺茂家时,小小的保宪躲在柱子后面偷看我,然后被兄长训斥。再后来我两正式见面,他少了份好奇多了些拘谨。我常说保宪未老先衰,明明是个小人却总是学兄长的古板。如今那种感觉更甚,我几乎兄长的影子复刻在了保宪身上。
葬礼结束后,保宪力排众议让我接任了家主之位。而我离开源氏的那一天,除了童子切什么都没带走。
我的住所原本被保宪安排在兄长原来住的那个院子,但那个院子太大,我嫌弃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的时间太长,结果还是住回了我原本的小院子。
这不合规矩。保宪是有阻挡过我的。
我打了个哈欠,接任仪式虽然被我简化地不能再简单了,但一套流程走下来还是很累。所以我随便应付了一下保宪:反正住在这里也只是因为方便处理事情,那些事情都是你在做,所以你住这就可以了。
说实话,我对住宿水平的要求并没有那么高,如果洗漱和用餐全部在一个房间搞定就更好了。可是这肯定是不符合要求的,所以我退让一步,至少不让我走那么远就行。
这是我选择自己原本小院子的原因之一。至于第二个原因,我离开平安京的时候,在树下埋了个东西,现在我要把东西挖出来。
挖东西这种体力活自然不会我自己做,一目连已经很懂事地跑到外院给我撑结界了,所以童子切很荣幸地接过了这个任务。
我抚摸着树干,这里原本是棵枫树,直到我离开的那一年还生机勃勃,现如今已经枯萎至此了。
童子切挖东西的动作做得很吃力,明明埋得很浅的盒子,挖出来居然用了一刻钟。
为了避免接下来发生不好的事情,所以我对他说:要不你还是去外院去吧。你看一目连就很自觉。
童子切却摇摇头,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连我都不在的话,谁来保护主人?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当我打开盒子,黑红色的烟雾弥漫出来的时候,童子切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主,主人我很难受。童子切十指扣着土地,声音打着颤,连身形都有些模糊。
与童子切的状态相一致,外院的一目连虽然还能张开结界,但我能感受到他明显的气息不稳。黑红色的烟雾耀武扬威般地弥漫了整个小院,其中隐约可见红色的闪电。
我叹气,袖子里的手划过童子切的头顶,解除了某个神明恶劣的玩笑:殿下,我也是会生气的。
我与祂是合作关系,实在要追究也只会是祂受制于我,我并不想惯着神明的坏毛病。而祂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满院的烟雾慢慢聚拢到了我手中的盒子。
人之子,将我封印于此多年,如今可要来求吾?黑红色的烟雾飘荡着,环顾在我左右,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好歹是合作伙伴,我也懂得人艰不拆,祂连神体都快维持不住了,只能用这幅形态游荡在世间,我也放缓了语气:殿下,您应该也能感受到神力的恢复吧?虽然时间未到,但已经可以开始我们的计划了。
要不是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好几年,祂哪有这么容易发展信徒、恢复灵力。而这个性格糟糕的神明居然一苏醒就对我的人动手!
在我还是一个根正苗红阴阳师的时候,曾见到一个神明,祂守着最后一名信徒死去,然后对我说:人之子,你要成为吾的信徒吗?
我并不想当邪神的信徒,但属于邪神的力量我还是很好奇的。尤其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神,我更加不能放弃了。
邪神最开始也不是邪神,祂本为神枪里寄宿着的土著神,名为荒霸吐的神灵庇佑着自己的信徒。可是后来被自己的同类背叛,祂的信徒几乎全部死去,而祂自己也因此堕落为邪神。
手机版阅读网址:wap.11e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