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姐姐为你留的后路。”
“后路?”江希怔怔地重复了一边这个词,脑中一遍遍地闪过江徐刚才的那番话,也渐渐明白安笙这么做,留的这是一条什么后路了。
江希猛地攥紧了手,艰涩道:“林望他不是这样的人。”
这些东西,是安笙留给江希的,留给他以防林望的背叛。剥离他的转卖、租借权就是为了防止他将房子、岛、游艇这些转到林望名下,规定他死后这些东西自动归入宋登宸名下的基金会也是为了防止林望贪财谋杀。
安笙从来没相信过林望,或者,她从来没相信过他们这段感情。
“你愿意相信、交托一生那是你的事,”江徐说道,“我们质疑、多留个心眼就是我们的事。你不能要求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这话说的让江希无法反驳,是他和林望在谈恋爱、准备相伴一生,他当然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可是安笙不行、江徐不行,他们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冷静理智、利弊分析的旁观者。
“那...那为什么不是她来和我说。”江希抬头盯着江希质问道,“为什么她不来。”
江徐眼中多了一抹说不明的哀求:“不要对她这么残忍。”
“我..”这让江希原本准备好的质疑和满腹的怒火失望消散的一干二净,眼眶蓦地泛红。
不出意外的话,这可能是他和安笙最后一次见面了。即使两人知道对方身在何处,但不会再相见了。
也不能见,因为A.L.S已死。
江希抿了抿唇,哽咽地乞求道:“让我和她通最后一次电话吧。不见,就说会儿话。”
江徐搓了搓手,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后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开锁递给江希。
通话界面置顶的就是安笙的号码,江希将电话拨了过去,将听筒放在耳边听着那一声声绵长的拨号声。
电话最终被接通了,只不过是在即将被自动挂断之前。
没等安笙开口,江希就揪着衣角,带着闷闷的鼻音似撒娇似控诉地说道:“我今天要走了,你没来送我。”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连浅浅的呼吸都听不见,但江希就是知道安笙在听。
他又重复强调道:“你没来送我,以前我每次出任务的时候你回来送我的。”
“这次不是出任务,”安笙的声音沙沙的,像是那种被加了特效音效一样,“我来了,你就走不了了。但你,必须要走,去过你想要的人生。”
听见安笙的话,江希瞬间就泪崩了,急剧呼吸着几乎是用着气声说道:“对不起,如果我早点知道登宸哥....”
“你没有做错,”安笙打断了江希接下来要说的话,“我本来就不应该把你拽进仇恨中。娇娇,就这样走下去吧,带着未被强行修剪过的枝芽,带着所有人爱和希望的浇灌,一寸寸地拔高,直到能将这世间所有的繁华纳入眼中为止。”
“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我相信这次也不会。”
江希知道这将是最后的离别,他已经心痛到说不出话来,连呼吸都很困难。他滚了滚喉结,用尽全力挤压喉腔才发出一声微弱的嗯作为回复。
即使再微弱可是江希是贴着话筒的,这一声很快就被安笙给察觉接收到了,她咳了咳嘱咐道:“东西收好。你房里的书、珠宝那些都给你打包好了,回到中国之后记得清点。枪给你带了一把,和子弹一起藏在一个箱子的隔层里,回去之后找到、藏好。”
说完她便沉默了一会儿,再说话时已经带上了鼻音:“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这是最好的结果。”
“娇娇,姐姐爱你。”
“但..娇娇,再见。”
那个见字刚传入江希耳中,还未过大脑紧接着就是一阵忙音。和那天宋登宸一样,江希未能说出那声再见。
娇娇,再见。
江希猛地抽泣了一下,对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低声回道:“再见。”
江徐掩去眼中的情绪波动,用力掰开江希抓着手机的手指,将手机抽走放回衣袋里。把他从江希房中找到的那条挂着戒指的项链放到他手中。
“你藏东西还是老样子,”江徐不满地皱了皱眉,“回中国后藏枪的时候注意点。”
那天江徐把项链给江希后,他便转换了以前藏东西的思维,直接在床头的垫层下开了一条缝,将戒指塞进去,然后拿席梦思的床垫堵住,再铺上叠被和床单,一般人根本不会去往哪个地方掏手,江希就不明白了江徐是怎么找到的,还说自己是老样子,明明他已经转换思维没往桌子底下做夹层了。
江希攥紧了手中的项链,吸着鼻子委屈道:“我藏那里你是怎么找到的啊。”
“家政给你打扫房间的时候从你床底吸出一些海绵碎,你床头垫层就塞得海绵碎。除了能想到你把里面掏空藏东西还能有什么。”江徐看向江希的眼神中带了一丝丝看智障的无奈。
说完他又顿了顿,补充道:“这也属于做夹层的一种,还是留有痕迹的那一种。”
听着他的补充江希明白了,他就是在说自己蠢,现在做夹层都还露出马脚了。
江希十分委屈地哭哭啼啼地指控道:“这都最后一次了,你非得这么说话吗。”
“这招对我没用,”江徐撇开了视线,“你从小到大哪一次这样撒娇对我有用过的。”
江希懒得理他,一幅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样子,继续控诉道:“你就没把我当过你弟弟。”
反正最后一次了,该说的、想说的就一股脑全说吧,管他过去是怎样的。
江徐立即反唇相讥:“你也没把我当过你哥哥。”
“我有!”江希拔高了声音指控道,“我小时候主动找你玩,是你不理我!”
一提起这个江徐就烦,瞪他:“你小时候,你小时候七八了岁找我跟你洗屎裤子这叫找我玩?”
“不是,不是这个!”江希一听他提起这件事就唰的红透了脸,恨不得将他的嘴堵住,“明明那时候我还有找过你和我一起看动画片、堆积木的。”
江徐假笑了一下:“你知道那时候我多大吗,十七八岁了,要我浪费写高考卷的时间陪你看巴啦啦小魔仙?”
是的,江希希小朋友直到七八岁了还能拉屎裤子,也不像其他小男孩那样看什么机甲战士,而是像那些小女生一样看..巴啦啦小魔仙。
这是,江希一直不愿回忆的童年片段,但是江徐他们却记得清清楚楚。
江希张了张嘴,嚅嗫道:“可是登宸哥就给我洗了...也陪我看了,还,还给我买了魔仙棒。”
一提到那个魔仙棒江徐脑仁就疼,那个五彩斑斓的灯光、那首小魔仙的音乐,每次只要江希按下那个魔仙棒的爱心按钮,就是江徐清晨的噩梦。
“是,所以你也只认他当你哥。”江徐没好气地回道。
“那也没有...”江希有些底气不足。
江徐斜睨了他一眼,明显的不相信,但他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抿了抿唇说道:“回去了之后,少跟江家那边的人联系。”
“我知道,已经划清界限了。”江希垂眸,掩去眼中的冷漠。
其实江希回国以后安笙派去跟着他的人一直有将他的一举一动给发回来,是江徐派人拦了下来,那些消息他自然也是有过目的,也知道江希和江天成他们发生了什么。
生性凉薄是对他们一家人最好的描述。
只不过,凉薄到极致就是痴情。一旦动了真心那便是踩在临界的钢丝上,一边天堂一边地狱。
江希无疑是幸运的,温入天堂。
江徐垂了垂眸,好似去看向自己脚下的那根钢丝,他看着自己颤颤巍巍的双脚,叹息道:“你该走了,江希。”
说完,车门便被人用力拉开,车外的阳光唰的一下倾撒而入。江希下意识地偏头,看见林望正逆着橙红的夕阳光笔直地站在车外。
他扇动了一下眼睫,流转的目光对上自己的视线,和着海风说道:“我该带你回家了,江希希小朋友。”
就一天的时间顶楼的管理者办公室就全然翻新,换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一幅面貌,昭示着管理者的换代。
安笙窝在摇椅里,看着远处越飞越远的飞机,猛地灌了一口烈酒,刚想去添杯时,却被人夺走了手中的酒杯。
初代将酒杯放到一旁,叹息道:“晚上还要与合作者开会,现在还是借酒消愁的时候。”
安笙并没有理她,木讷地看向窗外,瘪了瘪嘴:“他走了。”
“这是最好的结果,”初代抬着受伤打着夹板的手,慢慢地坐在安笙脚边,“也是他最希望看见的。”
说道Stephen,初代又抿了抿唇,看向安笙的眼神中多了一点怜惜:“其实要是按照A.L.S说的,他应该是希望你和江徐在一起,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
“我过不了,也放不下。”一提到这个刚才还伤心失神的安笙就立即变了一副表情,冷漠中夹杂着浴火的仇恨。
她攥紧了手,咬牙切齿地说道:“而且你以为是能走得掉的吗。”
初代心里坠了一下,蹙眉问道:“什么意思?”
“我和娇娇,必须要有一个留在诺亚方舟。”安笙说道,“Sean是一定要把诺亚方舟掌控在手中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宸哥死后他还继续留我和娇娇在这里的原因。”
“可是现在,现在你知道了全部的真相,他就不怕你连他一起记恨上吗?”初代立即找到了疑点,“他容忍Cronus杀害自己的亲哥哥,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Stephen死去。而且你摆明了是要让Cronus一命还一命,但他那天摆明了是想保他一命,这样的话...”
“所以他不会留我多久。”安笙笃定地说道,“等他找到下一个能掌控在手的语感者时,就是我的死期。”
诺亚方舟的四大部门对于Sean来说是一定要掌握在手里的,所以如果那天安笙和江希一起选择另一种人生,等待他们就是全部绞杀。但是如果其中一个愿意留下来当他的傀儡,那么他也不妨大度一点放另一个走,作为留下来的那个人的牵绊。
但是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打算长久地利用了,当他说出自己早已知道谋杀真相时就不可能了。
之所以强迫着留一个人只是因为他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人选,等他找到新人选的时候就是旧人选的废弃残杀之时。
这一点安笙当时就看明白了,她不可能让江希来面对这一切,所以她做出了选择。
但更重要的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她自己本身放不下,放不下那复仇的念头。
她就要一命还一命,不管你是人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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