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庭周又怎么可能真的让她洗碗,起身将碗筷收拾赶她上楼睡觉:“早点休息。”
语顿一秒,他说:“这段时间公司比较忙,如果你想出去玩,可以让行时陪你,要不要让他陪你去国外度个假?”
“行时哥有自己的事要忙,”桑偌拒绝,“再说十天后要进组,我得看剧本,不想出门。”
慕庭周闻言没有坚持:“随你。”
“哥,晚安,”桑偌挥挥手,调皮地又补了句,“希望你早点有女朋友哦。”
慕庭周哼笑:“晚安。”
见她上楼,他这才端着碗筷进厨房,打开水龙头,望着水流,桑偌方才的话却忽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喜欢的人……
慕庭周眸色暗了暗。
许久,别墅里的灯全都熄灭,安静笼罩。
夜深寂寥。
一抹纤薄身影立在那里,背脊笔直,黑色吊带睡裙贴着她白皙肌肤,弯月洒落淡淡冷光更衬得她肤白胜雪,形只影单。
红唇撩起,她的嗓音很低很低,开腔的每个字似乎都透着不甚明显的迷茫孤凉:“你明知他对我来说不止两年。”
言毕,她转身。
明明隔着些许距离,她眸中氤氲着的雾气却分外明显,她的眼眶泛着红,鼻尖也是,像是有强烈的酸意因此弥漫。
眸中水雾愈发明显,有眼泪要掉不掉,她直直地盯着他,呼吸逐渐紊乱,字字缠绕着委屈涩意:“贺憬西,你爱我吗?”
画面一转,湿透黑裙紧贴她肌肤,她浑身紧紧绷着,眼泪从眼角处无声滑落:“贺憬西,我不要你了,我们分手,我是认真的。”
“我不要你了。”
她离开,背影决绝不曾回头。
“桑偌!”贺憬西猛地睁开眼,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守在一旁的谢秘书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走近,终于松了口气:“贺总,您醒了?”
胸膛起伏,贺憬西呼吸稍显急促,直至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右手僵硬地伸在外边,像是在试图抓住什么。
“贺哥,”席墨远也走到了床边将他仔细打量,“你怎么样?”
贺憬西视线环顾一圈。
没有她。
是梦。
梦中的最后一幕,是分手那晚她离开。
谢秘书和席墨远对视一眼。
谢秘书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担心他会受影响,最后决定先压下,问:“贺总,要扶您起来吗?”
贺憬西没有回应,眉头皱着,单手撑着床,他自己坐了起来。
谢秘书眼疾手快将枕头放在他背后。
“贺哥,喝点水。”席墨远倒了杯水递给他。
贺憬西接过。
很快,温水浸润他哑透也干透的喉咙,不适感觉得到缓解。
“几点了?”他缓了缓,低声问。
谢秘书如实告知:“晚上十点多,贺总,您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叫医生来给您检查。”
“先不用。”贺憬西拒绝,薄唇抿紧。
谢秘书担忧,席墨远不动声色冲他摇头,示意先等等。
谢秘书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贺憬西再问——
“桑偌……在哪?”
谢秘书张了张嘴,反应了过来,但同时,担忧和犹豫更甚。
贺憬西掀眸看向他,深眸中覆满浓稠晦暗,开腔的每个字似乎都隐约有强烈的自嘲和涩意缠绕其中:“她走了?”
谢秘书莫名心慌。
贺憬西下颚逐渐绷紧,默然。
沉默蔓延,气压悄无声息间变得很低。
直至席墨远裤袋里的手机振动。
他拿出看了眼,是蒋施施来电,他掐断,忽然想起什么,说:“贺哥,我出去给施施回个电话,不然她该不开心了。”
他抬脚要走,却听贺憬西低沉的声音问:“为什么会不开心?”
席墨远站定,发现他眉眼间尽是形容不出的情绪。
这是很少见的。
“本来答应了施施给她带夜宵,和她解释一下,时间会晚点,不能没有交代也没有解释,不然她就会不开心。”他说。
贺憬西心尖倏地一颤,毫无预警。
刹那间,像是有巨石压在了心脏上,继而有沾水的沉重棉花堵住喉咙,让他无法呼吸。
“交代……”他低低重复,声音紧绷显然哑透了,两个字而已,偏偏仿佛无比艰难,像是费尽全力才从喉间深处溢出。
眸底暗色变浓,剧烈地翻滚着,贺憬西薄唇渐渐抿紧,几乎成了一条直线,而他的呼吸也在慢慢地变得又沉又重。
——他没有给过她交代。
他恍然想起,那晚在澜青会馆第一次见她穿旗袍,她问他是不是今晚回来的,他吻着她说昨天,还说让她专心点儿。
她只知他那半月是出差。
那时她在想什么?是不是不开心,是不是失望?
隔天她生理期痛,他哄她时,她似乎问了他昨晚去了哪,他不甚在意地说有事,他的确是临时有急事要处理出了门,但他没有告诉她。
他后来还说了什么?
是了,他混账地笑说昨晚见面的是时候。
贺憬西动了动唇,喉间艰涩,比醒来时那种灼烧感觉更甚。
他似乎真的从未主动给过她交代,每每出差或应酬除非是她主动问他在哪什么时候回家,他才会想起来告诉她说在出差在忙。
可后来,她问的次数越来越少,到最后不再问他。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憬西努力地想要回想,却糟糕地发现他根本想不起来,更不论那时发现。
“贺哥?”席墨远见他神色不对,低声询问,“你怎么了?”
有情绪蠢蠢欲动,贺憬西哑声艰难地开腔,心中却也明白自己其实是明知故问:“如果,她没有不开心呢?”
这个她,也不知是究竟问的是蒋施施,还是桑偌。
席墨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不开心……”他斟酌着,但最后还是如实告知,“要么,是她不在意,要么,是经历了一次次失望已经习惯,没有了……”
他顿了顿。
“期待。”他最后说出两字。
气氛微变,诡异沉默悄然蔓延,空气仿佛因此渐渐稀薄导致呼吸困难。
席墨远终究是担心的,哪怕其实贺哥这人在他们之间是最理智冷静,最不用担心的那个。
“贺哥……”他试图说什么。
“你们出去吧。”眼眸半阖,贺憬西说。
谢秘书张了张嘴:“贺总……”
“出去。”
“那您有事叫我。”谢秘书无奈应下。
他看向席墨远,两人准备离开。
“她是不是走了?”比先前更为沙哑艰难的音节从贺憬西薄唇中溢出。
谢秘书站定。
席墨远朝他微微颔首。
谢秘书想到了昨晚从酒店回来时贺总的吩咐,最终硬着头皮说:“是,桑小姐去机场了,我有联系桑小姐请她来看您,但桑小姐似乎误会了,她要我转告,希望您……别再纠缠。”
他默了默,又说:“昨晚我已经按您的要求吩咐过任何有关桑小姐不好的新闻都不会发布,但还是有家小杂志社偷偷追拍了桑小姐,拍到了桑小姐和她经纪人……”
“在机场。”他婉转地说。
“贺总……”
“出去吧。”
“是。”
谢秘书和席墨远两人离开,房门被关上,无尽的安静笼罩而下。
贺憬西神色淡漠,似乎没有任何表情和波动。
只是,压在他心脏上的那块石头越来越重,压得他无法呼吸,无意识的,他手指蓦地攥紧了被子,力道颇重导致褶皱明显。
是他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贺总追妻路漫漫,前有猪队友,后有大舅哥坚决阻拦。
今天比昨天肥一点,希望明天也能继续多写
感谢福西西~Y的地雷~
第28章
被过分安静笼罩的病房里,唯有贺憬西逐渐变了节奏的呼吸声分明,一下又一下,又沉又重,有无法形容的情绪悄无声息地涌出。
蓦地,呼吸滞住,他阖上了眼。
他没有给她交代的,何止只是他的行程?
会馆那晚,他车上有夏孟的女人掉落的香水,他觉得没有必要解释只是吩咐司机扔了顺便清洗车,可他明明察觉到了她因此闹了脾气,却没想过解释两句哄哄她。
他是她男朋友,却没有给她一个交代解释。
那晚,她是不是很失望?
女朋友……
那晚在车上他用遮挡住她的脸,不曾带她见过郁随他们,她是不是也觉得委屈难过,以为他把她当成了见不得光的女人?
【……你愿意哄我的时候哄我,我对你而言,究竟是听话的宠物,还是床.伴?】脑海中倏地清晰浮现分手那晚她问他的话。
还有,夏孟对她说的那些混账话。
是不是其他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想法?
那她呢?也一样吗?
猝不及防的一下,贺憬西心脏犹如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钝痛蔓延。
他抿住薄唇,抿得极紧,但即便如此,呼吸依然一下比一下粗.重。
她该有多难过?
一些记忆悄无声息地汹涌,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忽然想起,他在东城的第二天晚上她给他打过电话,但他挂了她的电话,告诉她他在开会,或许那晚就是夏孟出现在她面前的那晚。
他在她受尽委屈,需要他的时候不仅没有在,还挂了她的电话。
那晚……
贺憬西半阖了阖眼。
当过去那些画面越发清晰,先前的那股钝痛便更为强烈汹涌,又像是化成了一根根的钢条,慢慢地一点点地刺入他身体里。
血肉模糊。
他的呼吸节奏再变,每一下都很沉很沉,难以形容的狼狈,更有浓稠的死寂和涩意铺天盖地而来,笼罩在他周身。
是他一次次让她伤心难过,让她委屈。
是他错得离谱。
蒋施施突然出了点状况,席墨远放心不下便先走了,临走前嘱咐谢秘书暂时不用进去,就让贺憬西自己呆会儿,但谢秘书实在担心。
等了等,他到底还是进去了。
他轻手轻脚走近,推开门,原本想出声,那句“贺总”猝不及防地就被堵在了喉咙口。
视线所及,他看到贺总垂着眸,俊脸没什么表情,偏偏深暗得像是要和外面的夜空融为一体,明亮光线倾泻而下,却只为他平添几分暗淡。
甚至,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黯然落寞和嘲弄就此渲染开。
贺总整个人……
谢秘书心头一跳,他总觉得昨天见到的贺总情绪失控已是极为难得,不想此时此刻的贺总更叫他找不到字词来形容。
像是……覆盖了层死寂。
紧张地咽了咽喉,谢秘书担心地走近,低声叫他:“贺总,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让医生过来吧,毕竟您刚醒来,贺总,身体重要。”
“照片呢?”
突然低到极致的一句,谢秘书一时没听清楚。
“贺总您说什么?”他问。
眸底覆满深沉晦暗,贺憬西薄唇再掀动,哑透了的嗓音极其得低,浓稠的苦涩缠绕其中:“不是被拍到了照片?”
谢秘书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还是在问桑小姐。
他想到贺总喊着桑小姐的名字醒来……
“已经拦下来了,”犹豫了几秒,谢秘书到底还是把拦下的照片找出来递给他,“我已经吩咐过了,不会再有下次,您放心。”
贺憬西接过。
镜头里,有她从火锅店出来上了季行时的车,有季行时从药店出来递给她什么药和矿泉水,还有她在机场下车时差点跌倒季行时眼疾手快扶住她。
她似乎对季行时笑了笑,很信任他,不知角度问题还是原本就是如此,两人看着亲密无间。
贺憬西呼吸重了重,下颌线紧紧绷着。
谢秘书担忧:“贺总……”
贺憬西却没有回应,只是盯着那些照片沉默良久。
久到谢秘书以为他不会再说话,越发着急的时候,他极为黯然的声音低低地再响了起来,周身的死寂像是缠上了话语,让人听之不忍——
“有烟吗?”
谢秘书微讶,尽管想劝阻,然而话到嘴边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默默找出了一盒烟和打火机带给他。
末了,他到底还是憋出了一句:“贺总,您注意身体,公司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处理,贺家那边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想来‘探望’您,并且还在打听您出事原因。”
虽然郁随已经处理好了柳家那边把车祸的真相压了下去,主要责任也在柳家那,但并不是百分百安全,毕竟贺家盼着贺总出事的人太多。
“我知道,”眸色愈发晦暗,贺憬西哑声说,“你回去休息吧。”
谢秘书摇头:“我就在外面,您有事叫我。”
贺憬西没有再应声。
谢秘书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先出去。
很快,偌大的病房里重新剩下了贺憬西一人。
“啪”轻微的一声,打火机上方跳跃幽蓝火焰,衬得他暗沉俊脸更加的没有表情,他从烟盒中捻出了支烟点燃,抽了口。
“咳!咳咳——”却神奇地被呛到,咳得他渐渐躬起了背。
他阖眼,舒缓气息,重新将烟咬上唇角,烟雾弥漫,他神情愈发幽暗难辨。
身体有不适,但他没有管,依然一口接一口沉默地抽着。
脑海中那张脸挥之不去,他伸手,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微博,找到昨天她的直播内容。
【大家好,我是桑偌。】
属于她的声音一遍遍地听,画面里,她笑靥如花,美得夺目,他目不转睛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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