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薛若雨竟还伸手轻顺了顺自己的胸口。提起这事,到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她道:“还好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忽然把那呆木头叫走了,臣才好有时间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带到殿下这儿来。”
听薛若雨说完这些,沈知就更是不解了。算起来杜沁宁知道薛若雨喜欢看话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薛若雨还将话本带到崇教殿去看过,为什么杜沁宁今日会突然要将它们都烧了呢?莫非……
想着,沈知一咬薄唇,便将心中的疑惑都问了出来:“薛姑娘,你今日可是又和沁宁闹了什么矛盾?说不定,她只是为了气你,故意和你闹着玩儿的呢,你又何必当真。”
“不可能,那个呆子可是认真得很。”说着,薛若雨喉间空咽了几口气,眼珠左右一转,还没等沈知问出个所以然来,她又接着道,“诶对了对了,殿下,臣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万一一会儿那呆木头忙完事儿追到这里来就不好了。那个……臣带到宫里来的全部身家就托付给殿下了,作为感谢……唔……”
她从上往下摸了摸自己的各个暗兜,发现并没有什么可以赠与沈知的东西后,又抬眸望向沈知,讪讪地笑了笑,将手伸向了那个包袱:“也没带什么好东西,不过臣带的这些书可都是京城里价值不菲、一本难求的……若是小殿下感兴趣的话,就随便看吧!不过殿下可千万不要告诉那呆子臣把东西搁这儿了,行吗?”
薛若雨一边睁着一副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沈知,一边自己摸索着解开了包袱。堆叠在上的几本书因着失去了借靠而滑下,其中一本落于案几上时,还翻开了几页,只是因着包袱挡在其前,沈知并看不到上面的内容。
“好……”其实这本身就是不需要费力的事,薛若雨既然开口请求了,沈知自然要应下来。
话音刚落下,薛若雨面上的表情顿时便由忧转笑,灿烂了不少。不过没多久,她又连忙收敛起了自己的笑容,站起了身来,像想起什么正事般,有些紧张道:“不说了不说了,臣先告退了,不然等那呆木头找过来就麻烦了。”言罢,随意象征性地向沈知行了一礼后,薛若雨便又急急忙忙、鬼鬼祟祟地出了殿去。
关门声回荡在略显空荡的殿内,沈知轻叹了口气,将方才落在案几上的几本又捡起放回了包袱中。可轮到最后那本已被风翻开的画本,她到底是犹豫了一下。
从前只听薛若雨说过她喜欢看话本和画本,这些都是不入流的,皇宫和东宫的藏书阁里没有这种书,沈知也从未见识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每日见薛若雨看得这般起劲,还当做宝贝一般,她也在曾某些时候想过要见识见识。
所以此刻,她那触到画本冰冷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可否……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殿下有没有学到什么,猜中红包哟
第56章出游(三)
反正这书是本身就已翻开了的,方才薛若雨也说了她若是想看也可自己看,所以看一看,应当也是无甚大碍的。可是沈知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别人的东西,若是随意翻看,又确实是于理不合的。
她心中万分纠结,放在画本之上的那只手也久久停留在那里不曾动弹。直到殿外传来杜沁宁和薛若雨两人又在斗嘴的吵吵囔囔声,沈知才终是回过神来,心一定,做出了决定。
反正她只是想知道薛若雨口中的话本和画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对其上的内容也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她只看一页,就被风吹开的那一页便,足矣,也不会太过失礼。
想着,沈知收回了手,连带着手中翻开的画本也被她一口气拉到了眼前。
沈知平素看书喜欢慢慢看、细细研读,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一目十行的本领。内页一暴露在她眼前,她便已将其上的内容尽数收入眼底了。
可不过只一眼,沈知的心便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手心忽而冒出的冷汗瞬间便将画本染得有些软了,她连忙将之合上,屏着气缓上了好一会儿,这才紧锁着眉头,心有余悸地长长呼了一口气。
方才她虽没将上面所有的东西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但不堪入目的图画中央床榻上两个未着衣衫、相互纠缠着的女子她可是一眼便看清楚了的。两人的动作极为放荡销魂,沈知下意识便觉得,即便是经历过人事的人见到此情此景,也应当会羞得无地自容吧。
除此之外,还有图画最底下那六个用楷书的大字,“明眸皓齿巧手”。字图相连,沈知霎时便顿悟了其中的隐晦含义。从见到起,这六个字便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了。
此时,沈知才终于知道为什么杜沁宁见到后,放话说要将这些书都给烧了。
可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见到那两个被画得栩栩如生的女子,沈知竟不由自主地将柳书言带入了进去。而且尽管沈知一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画本上的那个场景,可她脑中就是不受控制地总要浮现那个画面,还一边想着柳书言从前对她微笑的样子。
那日,沈知足足在案几前呆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镇定下来,慢慢接受了方才所见,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将东西收拾好放在了自己平常放书的柜子之上。至于会将画中之人想成柳书言,她也暗示自己,不过是因为十余日之前的那场意外才如此的罢了。
可是沈知心底里也知道那不过都是自欺欺人,她只能尽力克制自己不忘那方面想去。只是每每不经意想到此事,她都还是会不自觉地脸红羞愧。
就如现下,听到柳书言夸她“心灵手巧”,她便又往旁处不正经的东西想去了。
“殿下,你怎么了?”柳书言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异常,可是直到沈知半晌不说话,一直平视着前方发呆,她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柔声问道。
“哦……没什么……”被柳书言这么一唤,沈知倒是立马回过神来了,只是她耳朵也愈发地红了起来。怕被柳书言看出些什么,她伸出手来揉了揉靠近柳书言那边的耳朵,这才答应道,“许是……因着从前没有看过这般场景,一时看呆了吧。”
闻言,柳书言抿唇一笑:“这里离东宫也不算远,若是殿下喜欢,往后每年二三月,都可骑快马过来一览美景。”
此时,一阵微风吹过,沈知两鬓的碎发随风而动,她也感受到了丝丝的凉意。
“好啊,不过现下风正好,贵妃,我们去放风筝吧。”似是想转移柳书言的注意力,本来不那么急的事,倒被她提前了来说,“只是孤许久未玩过了,对方法有些生疏,不知贵妃可否帮忙将风筝先放起来?”
“自是可以的,”柳书言点点头,一手紧攥着风筝起身,左右看了看,“一会儿跑快些,能飞得更高。”
两人行至田璐边,柳书言又伸手大抵试探了下风向,这才将风筝和线理开,回头向沈知示意后,便在前捏着短线逆着风慢跑了起来。
乘着一阵风,柳书言很快便将风筝拉了起来。宽大的衣袖飘向她身后,半露出她那光洁凝白的手臂。她慢慢地将手中的风线一点点地放向天空,风筝也开始在天上自如地迎风飞舞起来。
沈知一直随在柳书言的身后,耳边与脸颊的红晕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发自内心愉悦的淡笑。
眼看着风筝越飞越高,就在这时,柳书言松开了一直把着线的右手,转而往后伸了过来。连带着,她双脚的步伐也慢上了不少。
沈知愣了愣神,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柳书言好像是想让她跑快些,好牵着她。
“殿下,过来。”见过了许久沈知也未上前来,柳书言虽未回头,却也扬声唤道。
眸光一落在柳书言的指尖上,沈知便又想起了某些不该想的东西。她觉得自己实在是龌龊极了,皱着眉闭了闭眼,这才加快了步子,赶上了柳书言,也伸出手来搭在了她的手心。
与柳书言并排而行,淡淡桃花香沁入沈知鼻中,使她不由自主地又抬眸望向了柳书言。柳书言也是在笑的,只是笑得含蓄,不像沈知方才那般肆无忌惮的张扬。
沈知也渐渐忘了令她羞愧的东西,随着两人平稳的步子,渐渐勾起了嘴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越看,越觉得眼前的柳书言与记忆中的卫千儿开始重叠了起来。
从前,卫千儿也是这么牵着她,带她去御花园放风筝的。她也是这般开眉笑眼,她的身上也是这股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她也会温柔地对她说,知儿,过来……
“知儿,你看,风筝飞起来了。”
“殿下,风筝飞起来了。”柳书言也如此对她说。她的脚步渐渐停了下来,风筝已不用借力便能自己飞舞了,只是因着线的牵引,它始终不能飞得更远。
柳书言回过身来,见到沈知有些湿润的双眸,顿了顿,也没问什么,只是将线桩递给了沈知。
沈知见状,连忙收敛起自己的情绪,吸了吸鼻子,略有些掩饰地接过线桩,又同柳书言一起在一片油菜花海中漫步了起来。
“殿下风筝做得真好,若是殿下不说,臣妾还以为是在宫外哪处买的呢。”两人无言走了几步,沈知不开口,柳书言便主动道。
闻言,沈知抬头望了一眼空中在地上看来已经有些渺小的的风筝,这才重新看向柳书言:“是贵妃过奖了,孤只不过是会做些简单的而已,哪里有贵妃说得那么好。”
沈知虽是笑说着,可她的心思却并不完全在这里,所以即便戴着面具,柳书言也轻易便看出了她的神色有些僵硬。
“殿下可是今日遇到了什么难事?”柳书言也回望她,满眼尽是温柔,“若是殿下相信臣妾,不妨与臣妾一说。”
这些小动作果然还是瞒不过柳书言的。沈知顿了顿,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才问道:“贵妃,你与母后是怎么认识的?”其实,按常理来说,这个问题本也不是什么难以言说的。
言罢,沈知仿佛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突兀了,话音刚落,她又连忙补充道:“之前贵妃说和母后是故交,可是六年前,贵妃应当也才约莫及笄之年。所以……孤有些好奇,贵妃可是从小便结识母后了?”
第57章出游(四)
正如沈知所想的,她问的并非是什么让人为难的问题。柳书言闻言,并未面露难色,反倒是弯了弯眉眼,露出了个已算得上是温柔万分的笑容。
见状,沈知本以为柳书言会回应直接她的话,可柳书言一开口,却是与之关联甚少的话。她道:“殿下知道,皇上是臣妾的师兄,那日臣妾同殿下说过的。”
“嗯。”沈知不知她是何意,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颔首应了声,连带着牵着柳书言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一下。
“臣妾自小在师门长大,甚少回家。虽然臣妾少时,皇上也时常随着先皇南征北战,但他在师门的时日总归是比较多的。所以臣妾与兄长修筠,都莫如与皇帝师兄相熟。但那时臣妾对于皇后的印象,也全都是从皇上口中得知的罢了。后来先皇病逝,皇上登基。他每日忙于政事无暇出宫,也是某一次臣妾随师父前来皇宫探望皇上,这才第一次亲眼见到了皇后。”说着,柳书言两眼有些发散地望着前方,似乎开始回忆起了从前那些值得回顾的点点滴滴,“那一年,臣妾才刚满六岁。臣妾与师父抵达京城时,正逢皇后临盆,皇上一直陪在她身旁,有些政务便渐渐落下了。为了帮皇上分担一些事,师父带着臣妾又在宫里待多待了些日子,大抵有两月余。只是后来因为师门有些事还需要人拿捏,等皇后身子日渐好起来后,臣妾便又同师父一起启程回师门去了。”
听到这里,沈知抬眸望向柳书言,便发现她神色早已有些动容,眸子夜开始有些闪烁。
见柳书言说到此处便顿住了,沈知也默了一会儿,这才又带着些试探的语气道:“那从那之后,贵妃可又来过宫里?”
她第一来时恰逢沈知出生,若是日后再来,按理说沈知应当也会记得她了。可实际上,沈知对柳书言毫无印象,难道说,她进宫封妃之前,就只进宫来过这么一次?
“约莫十一年前也来过一次。当时师父闭关修炼半年,臣妾便趁着那段时日回京城住了三月,隔三差五的也会进宫来寻寻皇上和皇后。师父出关后,又来京城探望皇上,离开时,臣妾便也跟着他老人家一起
游历山水去了。”
这下倒轮到沈知不解了。如果是十一年前,那时她也有四五岁了,柳书言在宫里住了三月,为何她会对柳书言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到此处,沈知忽然灵光一现,回想起那段时日,她脑中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贵妃是……
“殿下可还记得那位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时常给你送小东西、又忽而消失不见了的女孩儿?”柳书言说的话,与沈知的想法重合到一块儿去了。
这个结果可让沈知很是意外。她从未想过自己心中偶尔还惦念着的姐姐原来一直近在眼前,只是她不但没有认出来不说,之前还一直把她当做杀母仇人,仇恨得紧。
回忆起半月前的夜晚,她还跟柳书言躺在床榻上说过此事,沈知更是深深体会到了如何是世事无巧不成书。
可是说来也羞,柳书言当时明知道她是女儿身,还问她是不是喜欢她自己呢。当初不知那女孩儿就是柳书言,也以为柳书言是恶人时还不觉得,现今看来,沈知真想回到那夜去捂住自己的嘴,好让自己不提起此事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如今人是找到了,觉得有些羞意之外,沈知还是顿时便喜上了眉梢:“原来贵妃就是那位姐姐——”可是欣喜之意不长,说到此处,沈知便已然停住了。
虽说她心里一直把当年那个女孩当做姐姐不假,可现如今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说,柳书言,都应该算是她的长辈。她如此叫她姐姐,便是失礼了。
沈知连忙敛了笑意,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对不起啊贵妃,孤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着心中的某个牵挂忽而落到了实处,有些激动了,所以才一时口误,还请贵妃莫要见怪。”说话间,她还故意将自己的步伐慢下了一些,好让自己落于柳书言右后方一小段距离。
她想,方才一时激动了没有太过注意,如今借此表达一下歉意也是理所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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