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情说便是。”

符倾卿在外头听不太清楚，轻手轻脚的往那个方向探了探头，最后还是静默在原地。

“我们俩也不需要叙旧了,挺熟悉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汤夫人轻嗤了一声。

陈劲倒也不恼火，抿了一口汤夫人端上来的茶水，“是这样的，这件事情也跟汤芙有关。”

“你到底想干嘛？”汤夫人指甲狠狠插进肉里，“这些年你甚至还去墓地扫墓，她已经死了不是吗？你怎么还不放过她？”

“我也想她。”陈劲眸子里的意味汤夫人看不懂，“不是只有你想她，我也想啊！”

“你要是真的爱她会用那样的方式吗？”

汤夫人说完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刚刚她情绪太激动没有考虑清楚，现在稍微平静了些却突然有了些别的想法。

“你不是想说倾卿是你和芙儿的孩子吧？”

汤夫人的语气变得轻而又轻，试探着却又不自觉的想要收回，但是她想的那个答案，在陈劲的视线下完全印证，男人就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默默的看着她，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汤夫人突然僵硬的愣住，瞳孔涣散了许久也没有聚焦，就在陈劲试图说些什么的时候汤夫人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站在门外的符倾卿听得一阵焦心，推开门冲了进来，慌忙去拍汤夫人的后背。

“没事没事，不要着急。”符倾卿轻抚着她的后背，“夫人好些了吗？”

“咳——，咳咳咳。”汤夫人缓了缓直起身子来，视线灼灼的望向陈劲，“所以，那个不要脸轻薄了她臭小子是你，那个在她被全b市的人轻笑的时候依然不站出来的人也是你？”

“我以为你只是单纯的纠缠，无休止的纠缠罢了。”她的眼眶不自觉的泛红，“我早该想到是你！但是因为那段时间....因为你很长时间没有出现，我以为你是死心了....，没想到，没想到....”

“夫人。”符倾卿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当心自己的身子。”

汤夫人转过头来深深的忘了一眼她，颤抖着声音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倾卿。”

“我在。”符倾卿瞥了一眼陈劲，冲他摇了摇头。

“你不要跟他走好不好。”汤夫人突然大哭了起来，“是我没有好好看着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但是你不要跟他走好不好。”

女人脸上的眼泪像是不值钱一样从眼眶中划出来最后汇到下巴滴落，一双手死死的抓住符倾卿的手臂，嫩白的软肉被捏出一道道红痕。但是符倾卿此时感受不到疼痛，只是轻声哄着汤夫人。“我不走，我不走...”，边说边冲陈劲使劲摇头。

但是陈劲却避开了她的眼神，

“我今天来就是想公开倾卿的身份，给小芙一个交代。”

“闭嘴！”汤夫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没有资格叫她的名字。”

“我这是为了倾卿。”陈劲叹气，“我可以无所谓，但是倾卿呢？”

“倾卿是我们汤家的女儿。”汤夫人盯着他，“你不仅没有资格去看汤芙，也没有资格要倾卿去你身边。”

“那你想要倾卿以什么身份呆在你身边？”陈劲的手掐住轮椅把手，“我没有资格，没有关系，但是倾卿是不是应该名正言顺的做汤家的小姐？”

汤夫人听到这话有些犹豫的望向符倾卿。

“你觉得呢倾卿？”汤夫人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你要是想公开我不会拦着你。”

“我....”突然所有的事情矛头都指向自己，符倾卿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出什么的样的反应，汤夫人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房间。

汤夫人把门关上，整个空间里瞬间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倾卿，我必须要跟你说，现在这个情况是我没有想到的。”她盯着符倾卿的眼睛，“都怪我不好，没有早点想到陈劲，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很难受但是我现在却格外的冷静，异常冷静，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会帮你，你不要着急，想要的都会有的。”

“夫人，”符倾卿叹了一口气。“因为我闹出来的事情已经很多了，我其实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如果说唯一有的，那便是想针对邵氏。”

“邵氏？”汤夫人不解，“为什么会是邵氏。”

符倾卿望着汤夫人，像是在看汤夫人，但是视线又有些飘忽，迟迟不言语。

—

“老爷！你不能这么做啊！”刘管家伸手去抓陈劲手上的电话，“小少爷他好歹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不看别的稍微也看看情份吧！”

“滚！”陈劲身边的保镖一脚将他踢开，陈劲推着轮椅默默到刘管家身边，眼神里满是遗憾。

他已经老了，眼尾的皱纹沟壑都像是嵌入了骨肉，稍稍有些表情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明显，无尽延伸。

“老刘，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我现在没直接把你赶出去已经是在给你面子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劲被搀扶着想要站起来，缓了缓开口：“我现在不太想见到你，你先走吧。”

符倾卿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陈劲这个反应她并不奇怪。

“我要邵氏关停。”这是符倾卿出来对陈劲说的第一句话，“这是你和邵氏欠我的。”

汤夫人在知道符倾卿身上所有发生的事情后，气得浑身发颤，整个人差点晕过去，直接上去给了陈劲一巴掌，陈劲听了以后，也静默着不动让汤夫人动手。

现在处理的是刘管家。

刘管家像是失去了重心的浮标，想要抓些什么又被人推开，但仍旧歇斯底里。

“不能这么对小少爷啊！他已经受到惩罚了，符小姐，你就不能放过他吗？你冲我来，冲我来，我这条老命全都给你，你放过小少爷好不好，他也是受了苦！”

符倾卿站在陈劲身边，冷着眼看着这一切，又蹲下望向跌坐在地上的刘管家，微微摇了摇头。

“您先出去吧。”符倾卿朝陈劲示意，“有些话我想要单独跟刘管家说。”

陈劲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刘管家，迟疑了片刻后叹了口气推着轮椅出去。

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不了了。

门“砰——”的一声被带上，符倾卿原先礼貌的微笑又消失在嘴角，她今天又穿了白色的棉麻长裙，裙子堪堪到脚踝处，符倾卿提起裙摆蹲下，递给刘管家一份文件。

“他不会死的，您放心刘管家。”符倾卿在陈劲发了命令以后把电话拔掉，语气有些薄凉。

“你让我放过他，可他从来没有想过放过我啊。”

“如果不是他，我完全可以活的平凡而又幸福，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整夜整夜的做噩梦睡不着觉，如果不是他，我可以站上更高的跳舞的舞台。”

“都是因为他，我人生才充满了不幸，你知道吗？”

刘管家嘴角蠕动，颤抖着想要爬起来，但是腿脚像是不听使唤的发软。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知道吗？”符倾卿瞥了刘管家一眼，“你们总是只看到你们想看到的，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别人的真正感受，邵慕寒在你的眼里就是那个守着苦难的小孩，所以你想要把好的东西全部给他，可你没看到他是怎么对我的，又是怎么对别的人的。他从来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么单纯，那么无知，什么都不懂。”

“那你呢。”刘管家正起来身子，“你难道就跟表面上的一样无辜？你就什么过错都没有？”

窗外的刮风声音有些大，房间里的窗帘被吹的哗啦哗啦作响，好像在呜咽，符倾卿笑了笑。

“你真搞笑。”她目光逐渐转的冰凉，“现在是想要定义我有罪吗？”

“不好意思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符倾卿耸了耸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证据已经摆在这里了，你想看就看，不想看也罢，我都不会拦着你，但是你最好做好准备，之后我肯定不会放过他，你作为帮凶，想必手上也不会太干净，可以等着。”

“我....”刘管家突然语塞，翻了翻符倾卿递过来的资料，“你这上面写的都是真实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符倾卿找了个位置坐下，“你愿意作证的话，我可以向法院请求减免你的罪行，但是如果需要我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做到的话，那后果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

第55章

戚绒刚上班的时候就听见前台小姐打进来的内线电话。

“戚总,前台现在有一位姓吴的先生想要找您，但是并没有预约，他说是很着急的事情,要我您通告一下。”

“姓吴的先生？”戚绒有些疑问，印象里自己不认识姓吴的男人。

“你先让他上来吧,在咖啡厅等我。”

她现在刚好在整理汤子晨给她送来的文件，汤子晨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神出鬼没,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些什么，戚绒看了看他发过来的传真，纸张上打印的刚好是上次他去那条小街道找到的线索，赫然在目的一把枪。

【现在有理由怀疑邵慕寒是不是有走私的嫌疑，你可以朝这个方向调查下。】

其实并不难想，之前汤子晨跟他说邵氏和他们合作的那家铺子日常根本没有什么营业额的时候她就在怀疑，洗钱的话势必需要有钱财的来源，不过是为了逃掉检查所以遮掩罢了。

如果说是为了掩盖走私这种的军火所做的工作,那便是最好的解释。、

戚绒眯了眯眼睛,将文件整理好放在抽屉，径直走了出去。

此时大部分的人都在上班,咖啡厅里几乎是空空荡荡的,戚绒很远就看见坐在很远处的男人，是一个很普通的背影，没有很大的悬念,戚绒迟疑了一下,便走上去。

“您好,听说您找我有事情？”她走到男人对面的位置坐下，“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说。”

边说戚绒边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戚总你好，我叫吴国华,是邵氏的会计。”

吴国华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有着中年男人特有的发福啤酒肚，头顶的头发也许是因为平时工作过于劳累而有些谢顶，在听到他是邵氏的会计的时候，戚绒有些失神。

“您找我....，是不是因为邵慕寒？”

“对。”吴国华不好意思看戚绒，腆着脸微微颔首，眼神莫名飘忽，“有些事情只能单独跟您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吴国华微微弓着身子，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两本手册。

“这是？”

戚绒有些疑惑的望着吴国华递过来的东西有些发愣，顿了顿才接过来打开。

“是这样的戚总，我知道我肯定逃不过了。”

“逃不过？逃不过什么？”

吴国华叹了一口气，“戚绒，我肯定是逃不过坐牢了，我很清楚，你看了这些账本你就知道。”

戚绒瞥了一眼吴国华才低头打开手上的账本，光是第一页的数额大的就让戚绒心里一跳，但等她细细的看了看后，就算是早就有心理准备也有些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

“这......”

“这是所有的原账本。”吴国华开口，“我也在邵氏里混了这么多年了，做过的账无数，但是从去年开始，我便总是受到一些命令，需要做一些假账。”

“先前都只是小数目，可是近两个月的数字越来越大，我心里实在是不□□心，现在警方已经开始调查邵氏，有心人一查很容易就会发现这一切，我大概知道自己已经逃不掉了，但是我还有孩子妻子，父母亲也年岁大了，就算是要坐牢也希望能够减免几年，可是.....”

“可是邵慕寒希望你全部承担这一切，对吗？”戚绒打断他的话。

吴国华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了后，点了点头。

“对。”

他有些丧气的低下头，“确实是这样，我听说戚总您最近在跟邵氏竞争，加上戚氏和汤氏合作的力量，完全足以和现在的邵氏抗争，邵氏自从前段时间开始就已经慢慢在动摇，根基逐渐不稳，这份证据交给您对我是最有利的。”

戚绒大概明白了他的来意，继续翻了翻他递过来的账本，须臾片刻又皱起了眉。

“不好意思吴会计，我有一个问题。”戚绒盯着吴国华，“以我对邵慕寒的了解，这样的证据他势必不会保留下来，你是怎么保存这份账本的？”

如果是以前的戚绒不会考虑这个问题，但当她看过这么多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以后，便开始学会思前想后，合理推理。

“这个您可以放心，我肯定是没有别的想法的。”

吴国华望向窗外，又叹气，和戚绒见面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连续不断的叹气。

“我完整的跟您交代了吧，我是希望我交代完以后您能够帮我，您耐心听我说。”

“事情是这样的。”吴国华又从包里拿出来几个账本，“您也知道我是做账本的，最开始做的时候我就担心会有现在这么一天，所以在做完第一次账目的时候我便复刻了一本，于此同时又做了几本类似账目，邵总那里确实拿走了我的最原始的数据，但是我保留了复刻的版本，基本上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数据不会出问题。”

他把账本摊开：“我之所以做这么多个版本是为了以防万一，抽查的时候还能够变化一下，但是到底也只是拖延被发现的时间，迟早还是要被发现的。”

戚绒点了点头：“你有这个悔改的念头已经比很多人强了，很多人犯了错误还一直不自知，只会越陷越深，我最后一个问题是，是邵慕寒给你开的条件你不够满意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让你不愿意接受承担所有的责任？”

吴国华听到这里不自觉的身子颤了一下，随即立马回复平静。

“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原因，邵总开的金钱数额很大，但是我已经年过五十了，不再像是年轻的时候能有那么多光阴去挥霍，剩下的时光里我希望能够好好赎罪，争取早日解脱，金钱虽然好，但终究不是万能的，如果人都已经没了，那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要那么多金钱也没有太大的用处。”

吴国华说话的时候十分诚恳，戚绒透过他的眸子都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她将桌子上摊开一片的账本全部整理好收起来，望向吴国华。

“我还谢谢你能够跟我说这些，我会尽力帮你争取的。但是最后结果到底怎么样，我还不能够完全保证。”

“是我应该谢谢您。”

吴国华站起来朝戚绒鞠了一躬，弯腰的程度很夸张，戚绒连忙站起来去扶住他。

“没事，都是应该做的，如果不是你先做到承认错误，我也没有这么顺利。”

“麻烦您了戚总。”吴国华还是坚持道谢，“如果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我就先离开了。”他深呼吸一口气，眼眶里有些湿润，“我想趁着现在还剩下一些时间，多陪陪我的女儿和妻子。”

戚绒突然鼻子有些酸涩，微微敛下眉眼，朝别的地方望去。

她就这么坐在咖啡厅里，看着吴国华离去，突然有些感慨万千，就算这个世界好像是另一个次元，但是每一个都还在很努力的生活，犯错误的人会有，承认错误的人也会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复杂而又无奈的。

戚绒正有些出神，突然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汤子晨】

“喂。”她起接电话，“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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