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会现场,瞬间炸了。
一晚上整个新闻学院、广播大学,甚至连BBS、微信群、朋友圈里全都是他们两个相拥的照片。不知有多少新院少女的芳心一夜梦碎,不知有多少的学长纵酒到天明。
她那晚笑得无比肆意。他的宠爱,他的放纵,让她得意了太久太久……
任天野对她,真的太好太好。
从十七岁两人定情,他便把她放在掌心里捧着,放在心尖上宠着。
她不吃葱丝不吃蒜,不吃香料不吃甜,他就每天早早给她起床打饭,一点点把饭菜里的调味品全部挑完。
她下雨从不穿雨衣不拿伞,只要下楼他一定就守在门外。不是帮她撑伞背书包,就是蹲下帮她换雨鞋,等她到了教室连小白鞋的鞋尖都不会湿。
她上课笔记是他记,她下课作业是他写,她的摄影作品拍得一塌糊涂,他哄星星哄月亮一样地带她爬山补拍。她爬到一半就撒娇不走了,他硬生生花了两个小时把她背上山顶,陪她拍了日出再把她背下山。
她摸摸他汗湿的脊背也心疼地问:“天野,你累不累?”
他凑过来,热哄哄的呼吸蹭她:“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累。”
她小巴掌落在他脸上,一手推开。
那时的她,活得简单而恣意,过得甜蜜而幸福。她就那么任性地享受着他的呵护宠爱,他从十八岁以来,就对她全部的爱。
有时候,她又任性,逼他说一百遍“爱我”。
他特别乖。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说完一百遍“我爱你”,才哄她睡。
她在朦胧之间,听到他轻声问:“晞晞,你爱我吗?”
她哼哼唧唧的。又困,又懒。
猫儿一样耍赖,直接把电话挂断。
再后来,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打拼进了最想进的洪教授的导师团队。未及毕业已经在媒体上有多篇报道发表。导师非常喜欢他,鼓励他进入更加困难的调查课题。
他热情高涨。就开始有些忙。
她留在学院。就有些被微微忽略。
她有点不太高兴。
就开始常常打他电话。
一个两个三个……一天打到三五十。
他忙完匆匆从现场赶回来,衣服都不敢回宿舍换就跑来哄她。哄来哄去都哄不好,直接把人抱到膝头亲。亲到她耳尖发红,双膝发软才放过他。
再后来,他无论去哪里,都必须一个小时打一次电话给她,半个小时给她发短信。
不论他去哪里,不论他是否在新闻现场。
他就由着她。听她。任她。宠着她。
直至那一日。
他终于在导师手里拿到了最重要的一个调查课题——山海市滨海新区化工厂,地下PX项目。这个课题让他激动得全身发抖,告诉她如果做成,他也许就会成为“改变山海”的人。
她脚尖踢着小石子。她不想他改变山海,她只希望他能“改变她”。
于是他求她放他去现场。她答应了。
但是第二天一早,她又反悔了。
她无数个电话打给任天野——
你回来。你回来。你立刻马上快点回来。
任天野没有回。
二十几个电话打过去,他一个字都没有回。
简晞一个人站在宿舍门口,全身冰凉。
因为她的宿舍里,坐着她三年来都没再出现的——妈妈。
李海娅手里拿着一个厚信封,对她招招手。
简晞僵住。
李海娅神色微淡,就像谈论今日天气一样随意:“我们约好的三年到了。晞晞,跟我走。”
简晞疯狂摇头。
抬手就继续给任天野打电话。
李海娅手里的信封猛地丢在地上,洒落了一地她和任天野在一起的照片。
他们初始在一起的,他们高考时,他们大学里……任天野的数量更比她的多的多,他在社团里,在学生会里,在导师团队里……
母亲监控了他们在一起的整整三年,甚至他们在一起的每一笔花费,每一次开房记录都清清楚楚!
简晞头皮发麻,脑子都要炸开。
李海娅看着呆滞的女儿,简单轻松地说:“可以了。三年里你想享受的,都享受了,还有什么好留恋?别说什么你真爱这个任天野,不可能的。你是我李海娅的女儿,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不过就是因为你那小小的童年创伤,你爸爸对你的抛弃,和妈妈对你的掌控?”
“晞晞,你对他不是爱情。你要的只是一个发泄口,一个情感对象。可怜这个孩子,就这么撞进了你的手里。现在,你玩够了吧?可以走了?”
简晞如浸冰水。
全身凉透。
她是从没有和任天野谈起“爱”或者“不爱”,这三年,她就一直任性地享受着任天野的疼爱,呵护。
从母亲那里来的压抑,从父亲那里来的无视,她都任性地倾倒给他,要他肆意地付出宠爱。
可是,不爱吗?她不爱他?
简晞看着母亲。
母亲仿佛对她的这种表情早有准备,最后一套照片生生地扔到她的眼前。
任天野导师团队里的漂亮姑娘,播音系那个总是对他甜甜笑着的妹子,曲领英。他们一起加入了这次PX化工厂的调查项目,他和她,日日夜夜在一起。
简晞炸了。
那一刻,她觉得全身燃烧,几乎涨得彤红。
在她的心底,任天野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无论她爱他,或者不爱他,他都不能、不应该、不可以走到别的女生身边去。他怎么可以不看她,他怎么可以看别人!
于是简晞疯了一样地去找他。
她拼命地打电话,打电话。任天野……你回来。任天野……你回来!
他一个都没有接。
她跑遍他们会去的现场,脚上的高跟鞋磨烂了她的脚。她流着血找到海边的化工厂,那里已经很久没有人烟,满地荒芜,满地青草。
她最后一次打电话,铃声在荒凉的工厂里长长远远的响。她仿佛听到了,他的回声。
等到耳边终于传来电话被接通的声音时,她疯了一样地喊:
“任天野!你为什么不回来!任天野——”
她叫出他的名字。
就晚了。
她捧着电话,看到眼前突然白光一闪。荒芜废弃的工厂,突然间像从地下腾起了滚烫的热气,掀起一块块长着青草的地皮,猛然间惊天动地——
炸响在她的耳边。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被扔起来的。
接着再重重地,脊椎落地。
全身仿佛断成了一截一截,皮肤被那光芒撕得乱七八糟。
她闭眼之前。看到一片漫天的烟尘。铺天盖地的,火焰一样。
……
再醒来。
母亲像疯了一样地对别人嘶吼咆哮:“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如果她出事了,我就跟着从这楼上跳下去!谁也别碰她,谁也别想活!”
她拿起手机。
一个字都没有。
爆炸前她那样的嘶吼哭喊,他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回。
她躺了三天三夜。
在黑暗里。
听着墙壁上挂钟嘀嗒嘀嗒的声响。她如幼时一样,把那些数字数了一千七百遍……
眼泪,都埋进了枕头里。
第七天。
她开口对母亲说:“我想走了。”
她回了蓉城。像是换了一个天地。养了很久才养好了伤口,然后按照母亲的安排,飞往国外。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简晞一个人坐着。
听着耳边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她一片恍惚。
想起他,她竟然没有觉得心痛。
只觉得整整过去的三年,好像化作了一个梦。
梦里的那个人宠她,疼她,爱她,都好像又遥远,又短暂。
也许真的像妈妈说的一样,她不曾爱过。
只是年少时飘荡的灵魂太孤独,才想要寄托。恰好那时,他来了。她倚他,信他,依恋他,却从未把心交付。
她不知道,他是否也曾看穿过这样虚伪假意、骄傲而任性的她。
只是在飞机穿越云层,她将要离去时,心尖只有一句话——
任天野,这些年你爱我,真的……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完他们的七年前……
痴情的任大神。
背伤的晞晞。
他们,始于相互依偎,分别于太过依偎。有句话“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天野爱她,真的辛苦了。
开始新的征程吧!
第17章
深夜。
沈烟刚刚跟完一个小外景,赶了飞机回家。一路上她左手厚镜头,右手三角架,身后还背着巨大的旅行背囊,压得她上楼都直不起腰。
“都怪死路江辰。哎哟我的老腰都不能要了……”
沈烟推开门。就吓了一跳。
落地窗大大的敞着。入秋的凉风呼呼地从窗扇里吹进来。
客厅里飘着各种洗衣液、消毒水、柔顺剂的味道。白色的床单、枕套、被罩,一片一片地挂在阳台洗衣架上,跟要成仙儿一样。
“哎哟,祖宗。”沈烟低头看到独自坐在地毯上的简晞。“你怎么不开灯?”
简晞一个人盘腿在地板上坐着。
沐着月光。望着飘飘洒洒的床单。手里握着一份白色的文件。仰头。
“想点事。”简晞的声音轻飘飘的。
沈烟何等聪明,一抬眼就知道她怎么了。小屁股一挪,直接在简晞身边坐下。
“得,我牺牲一点,扮演任大神十分钟吧。”沈烟拍拍她,“肩膀十块,拥抱八折。”
简晞没接她的茬。
翻了一下手里的文件。
“烟儿,上次你查资料,这份PX化工项目的调查报告,最后没有发表?”
沈烟低头,借着光影,看清了。
简晞手里握着的,是一份多年前“广大新院洪伟山教授团队”进行山海市滨海新区地下化工厂PX项目的深度调查报告。
报告从废弃化工厂调研,到发现地下PX项目,再到突发大爆炸,最后收尾报道。写得详实仔细、深刻有力。报告执笔人署名:任天野。
沈烟:“这报告没发。而且你懂的,这种重大项目,戳中的都是一个市乃至全省的神经,动起来没那么容易。而且我听前辈说,这报告有缺陷,调查没做到最后,所以团队也没敢发出来。”
“没做到最后?”
“嗯。具体原因也没法查了,”沈烟拍拍她,“不过这报告当年发了,绝对是轰动全国的大新闻。你前男友……任天野凭这一篇就能拿世界新闻奖了。”
简晞没吭声。低头看了看报告。
默默地站起身,走回自己房间去。
沈烟也没追她。跑去先洗脸换衣服。客厅整理柜里才翻出洗脸巾,就发现抽屉格被拉动过。
沈烟一手拽开——
几个大小的白色药瓶全空了。
沈烟脸色都变了。
也不敢说什么。悄悄又把抽屉推回去。
洗了脸,沈烟先进自己屋子换了睡衣。过了几分钟,她径直就往简晞的屋里冲过去。小狐狸一边往简晞床上蹦,一边叫:
“小祖宗你下次良心发现大扫除的时候,能先洗你自己的床单吗?把我枕头都洗了,是存心让我今晚睡光板床垫?!”
“不行,今晚就咱俩一个被窝了……嘿,被子多给点!”
……
防波堤,海潮汹涌。
浪卷着花儿拍在梯型波石上,碎成湿漉漉的水珠,溅在脸上,冰凉冰凉。
任天野半仰在堤石上,夜风鼓着他半敞的外套,掀起,又落下。受伤的右臂露出一丝白色的绷带,左手夹了一支烟,吸一口,停住。再微眯起眼睛,吐出。
白色的雾一下就被风吹得缭乱。
苏堂车停在环海路上。
一路小跑着过来。
屁股没落下先投降:“师哥我今晚可真不行了,放过我。”
这话歧义得让人浮想。
任天野转头,眼尾懒散不屑地睨他一眼。
手里的烟先一掐,抬手:“拿来。”
苏堂这才坐下,身上几包好烟全掏个干净。递过去探头一瞧。
任天野身边脚底,烟蒂一大片。
苏堂叹:“师哥,你刚做完手术,身上的旧伤又还没全好,悠着点啊。”
“怎么,又被我嫂子你下属我学生踹了?”小教授又嘴快又好事。
任天野一下把烟撸过去。
浓眉一横:“滚!”
“踹”这个字戳得他生疼。可是看着小师弟探究的眼神,他居然连一条反驳的理由也说不出。
好在苏堂又机灵又会说话,跟着他往堤石上一躺:“也是,从来都只有我师哥踹人的份儿,谁能踹得动我师哥。”
任天野没说话。
仰在堤石上,听着夜风舞动海潮,水声哗哗响。远处,有归港的渔船深夜回来,低沉而悠长的汽笛声,摇摇穿透夜空。
任天野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
来时空空。走时,也是空空荡荡。
“我应该……走了。”任天野又燃起一根烟,“以后的日子,你……”
他说了一半。
海浪潮声,就洇去了下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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