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嗯,这边的任务只有我一人。”伙计笑了笑,斜靠了树干,移开视线,“解家真正可信可用的人不多,与其派一群有异心不可信的人过来,还不如就来一个靠谱的人是吧。”
“你对自己很有自信啊。”黑瞎子笑了笑。
“解家人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伙计摊了下手,“不过不知道这次花爷那边能不能挺得过,毕竟还是在冒险。”
“听你们当家的说过,北京最近挺乱的。具体是什么事?”
“丹砂宴。”
嗯?这个名字他有印象,好像是新月饭店举办的什么拍卖会来着,解语花要去是毋庸置疑的。估计从他当上当家以来,每一年都要去。如果这件事对解语花来说是麻烦的话,那应该是很严重的事了。
组织这次倒斗好像也是因此,解语花说过他没精力去处理其他的事情。黑瞎子相信解语花的能力,会有一件事情要他倾尽全力的话,他有点难以想象,那几乎是要有关解家的兴亡了吧。
“包括这次霍家的人会插手,都是因为这件事。北京来说,各大家族都已经动不了了。霍老太只能在旁面的一些事情上帮我们。北京那边只能看花爷自己了。”
如果其他人都是动不了而帮不了解语花的话,那……
而这里的计划,自始至终也无关于他……
黑瞎子刚刚想说什么,突然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
“那也是解霍两家情分在。你看看现在北京的大家,愿意帮别家的有多少。我家奶奶是看重解当家,才帮他的不是?”是霍家姐妹中的妹妹。
“况且还有我们家小姐。”姐姐也掀开帐篷门帘探了出来,笑靥清冽。
霍家小姐?黑瞎子想了一想,是叫霍秀秀来着。他歪了下头笑道,“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姐姐抱着手笑,“要说两家联亲,那也是迟早的事。”
其实黑瞎子早就听闻过他们的关系,只是从和他们那么相关的人口中说出来,心还是沉了一下。所有的听闻都得到了验证,像是一块原本飘飘浮浮不甚在意的石头,突然重重砸到了心上。
黑瞎子愣了一下,没察觉到他们已经走开。对面的伙计轻轻感叹了一句:
“要下雨了。”
“要动手了。”在斗里摸索了几天,今天是他们在上面做接应。依旧是那天那样的场景,伙计对黑瞎子说。
“那就好,这几天我都要被盯惨了。”黑瞎子笑着,假装松了口气般,“睡觉都感觉有人在盯着。花儿爷当初说是让我来旅游来着,这样算么?要知道有这么多破事我就不来了。”有些无奈的调侃。“其实我本来没什么目的,都要被他们看成阴谋论了。”
“毕竟是黑爷,他们疑心重也是正常的。要是一般人他们还不想呢。“伙计笑着叹了口气,”要不是习惯了这道上尔虞我诈相互猜忌,哪会有那么多想法。“
只有不谙世事的人活得最轻松。
黑瞎子蓦地愣了……其实有人愿为他挡这世间的风刀霜剑。如果,他现在这样赶回去,是不是能够赶上为他阻挡这一劫……
他愿他天真,愿他不谙世事不懂人间疾苦,尽管已不再可能。
他知道解语花年少已阅遍人情冷暖,世间血是热的,人是冷的。更何况他还有戏服加身。
他本身也是复杂的,色彩斑斓混杂堆在一起,便成了无底纯粹的黑。
安静沉入了水底。
第10章丹砂宴
【拾贰丹砂宴】
每年九月初九,在外人看来是新月饭店最冷清的一天,而了解内情的人知道,这是新月饭店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
解语花从侧门进来,趁还没被人发现的空隙打量了一下四周,明里暗里与解家作对的那几个人都到了,正在被一些人簇拥着谈天说地。琉璃孙坐在楼上喝茶,看到了他,淡淡笑着点了点头。
这场拍卖会,明里最难缠的就是这些人。要想拍到真正需要的东西,这些人会是最大的阻碍。人多势众,硬来不行,只能智取。解语花收回视线往楼上走去。不过这步棋还是太险,得看着临场的情况随机应变。
上到二楼,对面包厢的人已经来了大半,解语花忽然想起,第一次和黑瞎子遇见就是在这里,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一年了。如果不是今年他不在北京,按理说也是会出席的。
解语花叹了口气坐下,如果今天这局他过不了关,怕是连保自己都很难做到了。
坐了一会儿,霍秀秀扶着霍老太走了过来,小丫头还冲他眨了眨眼。他们的位置隔了两三个包厢。虽然说两家平时很交好,但这种明面场合,解家有任何事都只能自己解决。
依旧是悠悠闲闲喝茶,解语花习惯了情绪不形于色,派出去打探的手下已经打探回来了。楼下的他就不提防了,小鱼小虾也掀不起多大浪。每个包间都有名字,手下一一说着每个包厢分别对应的人,解语花静静听着。
“还漏了一个。”解语花低眉吹了吹热茶。
“竹取轩,看不见人。”下属有些为难,“帘幔都拉上了,茶水和前台那边我也去问过了,并没有登记有人,应该是空的,没有人在那儿。”
真的是空的吗?解语花怀疑地往那看了一眼,没有声响,没有动静。又不像是假象。那里之前,是谁在来着?一时他把所有人都过了一遍也没想起来。
“去年那里,是谁?”
……
才刚收回视线,台下铜锣一声响。只能暂且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抛开,关注好眼前。生死就在眨眼之间。解语花不由得笑了。
第一件拍品:八宝玲珑玉佛塔。用整块玉雕成的八角佛塔,共七层,却格外小巧细致,窗户上的雕花都看得清,内部是镂空的,雕着佛台、书阁和禅间。八寸高,雕工也是出神入化。东西挑到眼前,解语花看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品质和工艺都没得说,在市面上几乎很难见。这次一上来就是这么件稀罕物,倒让人有些好奇接下来的东西。
展示过一轮,开始竞价,一时间楼上楼下铃铛声响个不停。解语花抿了一口茶,他并不打算在这里掺一脚。才刚开始,什么情况都还不明朗。
走货走了几轮,在他们看来都是平平无奇。对面琉璃孙甚至摆开了棋盘,一边听货一边下棋,一派悠然闲适无所谓的样子。反观其他人,个个死盯着他,仿佛放松一下他就会跑了一般。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解语花对这些拍品也不是很感兴趣,只偶尔敲一下铃铛玩。马上后面就跟着一堆铃响,让他无语又有点好笑。
解语花的目光蓦地又落在了那间空的竹取轩上。他特地观察了一下,每一轮的拍品都没有晃过那个隔间。看来是真的没人。
所有普通的拍品拍完,压轴场开始,只有三件东西,可遇而不可求。许多人摩拳擦掌都是冲着这个来。解语花知道,这即将会是一场恶战。
距离压轴场开始还有二十分钟,身后的下属突然发现了什么,偏身向他耳语道:“爷,您看对面。”
帘动,影晃。有人来了。
解语花突然就放下了心来,是人是鬼都现身了。现在只要全力以赴就好了。
铜锣开场,几乎是下一秒灯就挂了上去。
楼下瞬间就爆发出了一阵惊呼,解语花愣了一下,这人完全是不想和谁争。也不想花力气竞价,于是采取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
点天灯。
意思差不多是这件东西他要定了。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啊。解语花往那个方向望去,也有很多人同样把视线往那里投去,想要一睹这位勇者的英姿。然而包间内的人并不理会这种热情,也没有要现出真身一展风采的打算。众人只好收回观望已久的目光。解语花原本还推测会不会是某家的公子爷想要借机展示一下自己,捞个声名和热度。这样做的确是成效最大的一种,全北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都在这里,风头什么的的确是出尽了。但也是危险系数极大的一种做法。
但从此看来,这个人并不是为了这些,而是单纯地冲这件东西而来。这种目的性极强的人最难对付,软硬不吃。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搏一把吧。解语花敲了一下铃。他的目标并不是在这件拍品上,但混淆视线还是要的。
铃铛一下一下响,价格在一点点往上提。帘内的人反倒还坐得住,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那盏灯挂在那里展示着他的立场。这个人的实力不浅,而且有极高的胆识和魄力。有这实力的人基本都已经在二楼,把那些可能的人排除掉,解语花一时想不起来还有谁。拍卖其实也是一种赌博,在极短的时间内要做出判断,下注,实际说来比赌博要险得多。
虽然说压轴场的东西都不差,但就这样随随便便点灯,要不这个人是聪明过头要不就是为了装逼,换句话说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专败家的那种。
后一种想法在第二盏灯点起的时候在解语花脑海里得到了证实,但也平添了几丝慌乱。这种东西原本他是势在必得,但突然半路杀出来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事情就很不好办了起来。解语花在心里暗暗骂了这个人几句。而现在他所有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不断加价把这盏灯点爆,逼得对面撤灯。但是这样就很明显地暴露了目的。二是任由点灯的人把这件东西收入囊中。两种做法的风险都极大,点爆一盏灯耗费的资产要多少是无法预估的。要是把整个解家都赔进去了是得不偿失。况且还有几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就算价能出到那么狠,也会被那几个人拖住,他双拳难敌众手。他们还没出手解家就被拖垮了应该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二是不知道这个点灯的人是敌是友还是路人。如果是敌,私下协商是绝对不可能成立的。巴不得他死的人不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伸出援手。如果非敌另说,但这种做法是有风险的,如果是敌这种情况出现……只能拿出最后的手段了。
他解语花不是没狠过,也不是没见过血流成河的情况。
这是最后的退路。解语花还是很不想看到的。
解家又要用这样的方法保住了吗?他闭上了眼睛。轻微的铃铛声不断传来,像一场梦,或许对面的人考虑得和他差不多,想要尽力拿下这件东西,不给他留一点希望,要把他逼到末路。
包间里的人依旧什么反应都没有。任他们把铃铛都敲成了一首曲子,也没有想法要出来见见这些跟他纠缠不休的人。如果不是那盏灯在,里面说是没人也有人信。
第三场,灯依旧在。场内欢呼过后就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人大概都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只要是这个人想要的,他就一定会拿下。不管他们把价提到怎样天花乱坠,他也不会放弃认输。从前两场就可以看出。于是大部分人都陷入了一种自暴自弃看好戏的状态,毕竟一点三次天灯的盛况从张大佛爷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一场结束的意外也不意外的快。除了几个人摇铃,其余人都看着那个包间,生怕哪一刻那位神秘的来客就展露了真容。然而事实还是让他们失望了,直到拍卖会结束,他们都没能知道到底这个点了三盏天灯的神秘人是谁,能够载入新月饭店史册的一页也就这样潦草地翻过去了。
不过就算是不想出名,这人也会在几天内传遍道上,家喻户晓了吧。随之而来的麻烦也不少,树大招风的道理谁都懂,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个人不露面的原因吧。围观群众这样想。
然而黑瞎子并不知道他们怎么想,他对声名本来就不甚稀罕。要真说,也只能说是冲着那几件东西去的,点天灯也只是不想花费竞价的时间。现在纠结的是怎么把东西给解语花送过去呢,听说他好像挺需要的。黑瞎子在躺椅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
哦对了,还有个地方……
“你回来了。”
听到身后渐近的脚步声,齐冥把目光从窗外的风景上收回,转身看着那个一身黑的男人斜斜歪在他的梨木雕花椅上,淡淡说了这么一句。
“啊累死了老头,别说这些装腔作势的话,赶紧把你的好酒搬几坛过来给我接风洗尘!”黑瞎子斜了一眼那个淡然挺立的身影,手指有节奏地落在桌子上。
“你这小子!”齐冥一改最开始淡然的样子,换了种语气怒斥道:“死没良心的,回来也不知道先来看看你师父,反倒是先去新月饭店那大闹了一场。听说你连点了三盏天灯,够本事啊小子!”
“算不上算不上。”黑瞎子佯作谦虚拱了拱手,继续以一副极其悠闲的样子瘫倒在了椅子上,“所以为了犒赏我这么有本事的徒弟,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的好酒贡献几坛上来?”
“我这儿是卖茶的,不卖酒。”似乎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有些失态,齐冥恢复了那种淡然的语气,坐到人旁边,不过任谁有这样一个徒弟,也会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吧。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胡子,最多只能朝他瞪瞪眼。其实从外貌上看来,他和黑瞎子年龄差距不大,像是一对兄弟。但“从小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句话,用在齐冥身上是一点儿没错。
也许那时是民国将近结束的时候,具体多少年他是记不清了。黑瞎子的祖父病危,他作为挚友前去探望。两人许久未见,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老人颤巍巍地指向了院子里的一个少年:他蒙着眼睛,正在练枪,准星不错,是个好苗子。齐冥点了点头,等着老人继续往下说:
“我看这世道是要变了,大富大贵也终有时。我享尽了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只是我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孙子。齐家可以倒,但他不能倒。所以我想拜托先生,能否看在我们这多年情谊的份上,带他离开齐家。”
“我一死,齐家必乱,那些虎狼之辈,不是他能对付的。”
“言重了。”齐冥抬眼望向院子里的那个少年,“既然您这样说,那我就去会会小公子。”
“诶诶老头,既然你不肯搬酒上来,那我就直接去酒窖喽。”黑瞎子伸手在人眼前晃了晃,见人没什么反应,便径直朝楼下走去。
齐冥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当时犹少年,意气风发;而今浪子,笑言是非。该说是他这个师父失职了吗?
“你很有天赋。”齐冥站在檐下看着黑眼镜练了几枪,赞许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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