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片星空下的时远手撑着下巴,侧头看江单专注地翻照片。
江单的头发在方才的撞击中散开,此时低着头,额前两缕发丝垂下来,欲拒还迎般地挡在脸颊上,投下大片阴影,微弱的光线下他脸部线条更为柔和,整个人像是坛温好的美酒,令人不由自主便想要靠近。
鬼迷心窍似的,时远想吻他。
他意识到这一点时自己都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匆匆逃离了帐篷,心中却跳动不止。
时远没谈过恋爱,从前那些追他追的要死要活的女孩子在他看来挺烦的,也想来无法理解她们写在私人空间或者公共论坛里的例如“一看见他眼前就像炸开了一朵灿烂烟火”之类抽象的表白。
可他现在想起这些话,心里一动,想要原封不动地抄给江单。
抄给他,然后呢?时远不知道。
直到雾灵山上,算命骗子一句“桃花劫”当空一棒彻底敲碎了他的困惑与迷茫,露出了不知何时已经被名为江单的男人填满了的一颗真心。
狗屁桃花劫,突然开窍的时远狠狠地白了那算命的一眼,不会说话。
这是他时远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有什么劫?
要劫也是时远把他桃花全劫走,给他剩一棵光秃秃的桃树树干,顶多吃不上桃子罢了。
醍醐灌顶的时远回到韶城,回想江单的单身主义人设以及相识至今对自己不远不近甚至还有一丝丝嫌弃的态度,想追到手,着实任重道远。
于是他首先给见多识广的Harlan发消息:老子想追个人,怎么追?
Harlan道:“灌酒!下药!骗回家!”
堪称违法乱纪一条龙,时远当机立断回复句“滚”,差点顺手把Harlan删除拉黑。
随后又从江单身边下手,深夜问候孤身一人的大龄单身少女小楠:“我想追你老板,有什么建议吗?”
小楠发来一串问号,苦口婆心说道:“有!我建议!现在立刻马上放弃!时远啊,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不如去追少林寺门口的千年大石狮子……”
时远一听少林寺,马上想起他四岁时拜下的那位无所不能的师父,翻了好几百下翻出师父微信,原样问了一遍。
一分钟后又匆忙捞回手机撤回。
——差点忘了他师父打出生起就是个和尚。
这个时候Harlan好像脑子突然上线,他不断追问时远到底看上了谁,没一会儿他们的俱乐部群就炸了,孔骞热泪盈眶地表示自己十分欣慰,捡来的猪终于知道拱白菜了,就是不知道这是谁家白菜这么荣幸。
他们甚至结伴出门喝了顿酒远程为时远庆祝,基本默认以时远的资质,从动心到洞房那不过就是一句话的距离罢了。
谁都没把时远的深夜求助当回事,反而觉得他秀得一手好恩爱。
问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的时远在周日晚上收到了江单主动发来询问他是否上班的微信,时远回复了几个字,但却心猿意马地觉着,他更想把那几个字的顺序稍微调换一下。
于是硬生生失眠了半宿。
并且还重新评估了一番Harlan建议的可行性。
第23章
江单坐在楼下咖啡厅,耳畔是悠扬的英国古典钢琴曲,面前的咖啡只喝了两口,他一脸淡漠地在桌下给康凡信发了十几个气急败坏的表情包,质问道:“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发出后又礼貌的微笑抬头,问对面的女孩:“听说……你也是摄影师?”
谁知那女孩也在心事重重的发消息,闻言把手机一扣,纤长的手指撩了下微卷的长发,道:“只是爱好,顺便赚点小钱。”
“嗯。”
这是两人落座的十分钟里第三次冷场了,他们默契地各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这时桌子上的两部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他们对视一眼,如蒙大赦般拿起手机看消息,又齐齐皱了眉头。
康凡信回复道:“对啊,江单,你听我的,跟这姑娘发展一下,来真的来假的随你,到时候把时远蒙骗过去,你再辞了他,他绝对没理由再纠缠你。”
江单抬头见那姑娘手指飞快地打字,便也放心大胆地玩起手机来,说道:“馊主意!你就是想骗我来相亲!”
康凡信道:“冤枉啊。我对老板一片赤胆忠心!不过这姑娘你真可以考虑下,言家的千金,言家你知道吧?全球百强就有他家的企业!而且又是同行,听说这姑娘也喜欢拍企鹅……”
后面的话江单看都没看,对面那姑娘进来之后咖啡也没喝几口,也几乎不说话,一直看着手机皱眉头,跟康凡信口中的“活泼开朗热情大方甚至有点缺心眼的富家千金”简直大相径庭。
这场面,堪称他为数不多的被迫相亲历史上的滑铁卢。
江单又问康凡信:“你特意安排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莫不是一会儿安排了时远过来目睹现场?”
康凡信道:“没有没有,哪能现在安排啊,要是让时远知道你俩今天第一次相亲,那不得变成时远把你跟这姑娘扼杀在摇篮里么,放心,我留两张照片,过阵子再在工作室宣扬一波。”
江单无语地吐槽他:“你真该去娱乐行业搅弄风云,跟着我,屈才了。”
江单把手机放在一旁,轻咳了声,试图唤回对面姑娘的注意力,并且差不多可以结束这场尴尬的落花无意流水也无情的相亲了。
谁知姑娘忽然一抬头,笑眯眯地说:“我觉得你人不错,我们继续交往看看吧?你……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江单愣了一下,他真是捉摸不透对面这人到底什么路数,答了句:“江单,你……”
“我叫言妍!”
对面礼尚往来地说道。
江单摸了摸下巴,说道:“我知道,咱们十分钟之前互相自我介绍过。”
“哎?”姑娘失忆了似的,一拍脑门道:“哈哈哈哈是嘛是嘛,你记性真好。”
“……”
江单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因为记得十分钟之前发生的事情而别人夸奖记性好。
他真坐不住了,但这姑娘看起来不太正常,江单心里把康凡信骂了几遍,顺便连带着腹诽了时远几句——这小子才是一切的源头。
正考虑要不要拒绝她不走心的交往建议,忽然叮叮当当的风铃声响起,随即咖啡店门一开,一个极其熟悉的、穿着深蓝色夹克的男人走进来,扶在门上的手还没放开他就先重重地打了三个喷嚏。
江单几乎条件反射地起身,低声对言妍说道:“失陪一下。”
然后转身快速地走进拐角,见前面不远是卫生间,便干脆走进去,站在镜子前打开了水龙头。
水流细小,他一只手放在水下,却皱着眉头愣神。
刚进来那人是时远。
时远为什么会来?康凡信不是说今天不会安排时远出现么?难道他是偶然路过?买咖啡?
可是不对,时远从来都不喝咖啡,嫌苦。
江单摇摇头,嗤笑一声,他跑什么?好像被人捉奸似的,就算时远看见他了又能如何?江单定了定神,关掉水龙头走到墙边抽了张纸擦手。
忽然凭空出现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臂一把握住他的手并向旁边拽去,江单踉跄了下,在压迫性的力量之下后背抵住墙上,眼前是一张写满了不悦的棱角分明的脸。
“江老师……怎么这么不小心?刚才差点摔倒了。幸好我来的及时,把你扶住。”
时远歪着头说道,冷冽的气息喷洒在江单的周围,刺激着他刚平复下去的神经又一瞬间紧绷起来。
时远他分明就是贼喊捉贼。
江单喉结滑动,刚才他分明感到被什么绊了下,想来这么长的绊脚绳也就只能是时远的腿了。
江单皱眉,严肃道:“放开。”
可一向很怕江单生气的时远今天却不吃这套了,他手上力道不减,钻了牛角尖般的固执。
厕所门口传来脚步声,或许有人要进来了,江单试图推开时远,却被他拽着带进了里面的隔间,时远又顺手锁了门。
狭小的空间里,江单后背贴在门上,冷意顺着脊背爬遍全身,时远手脚并用地将他圈住,江单只得压低了呼吸,抬头不服输地迎上时远近在咫尺的目光。
有一种被野兽拖进自己领地的危险感。
等门外水声停止,江单深深地吸气,警告道:“我再说一遍,放开。”
这次时远微微撤开些,不再死死地抵着他了,可眼神依旧犀利,问道:“你跟那女的相亲?”
江单反问:“谁告诉你的?”
时远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为什么相亲,你以前从来都是拒绝的。”
江单觉得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压抑,他手顺着门板摸上门锁,又听时远紧随不舍地质问:“你不是单身主义吗?”
“忽然动摇了。”
“那既然动摇了,是不是我也能追你?”
江单下意识地就说:“不行。”
时远越发不快,道:“怎么不行?”
时远目光热切,江单在对视中败下阵来,他脱口而出:“我对小朋友没兴趣。”
“呵,小朋友?”时远挑眉,才刚拉开的一点距离又被他的胸膛填满,时远站直,借着那几厘米的优势居高临下地对江单说:“我怎么就是小朋友了?你不亲自试试,怎么知道我是小是大?”
江单瞬间抬头,怒气冲冲地瞪时远,从未有人敢这样言谈举止轻浮地调戏他,而时远,则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他的底线。
“滚开!”江单重重地推开时远,另一只手已经旋开了门锁,他身体离开门板后刚把门打开一条缝,就又被时远一把拽进去,两个人四只脚在狭小的隔间里施展不开,互相绊在一起,江单重心一歪,一屁股坐在马桶上,带着时远摔在他身上。
而紧接着一阵不和谐的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地出现在男厕所里,脚步声显然非常急切,几乎是小跑着的,下一秒,有人拉开了隔间的门,惊魂未定地钻进来。
然后转身又被身后的景象吓了个半死,捂着嘴巴差点叫出来。
“对不起!”
言妍大声道歉,正要退出,忽然又转过身来,眯着眼睛确认了一遍,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马桶上叠在一起的两个人,说道:“诶,你不是刚才和我喝咖啡的,你……你叫什么来着……”
时远被江单突然爆发出的蛮力推开,龇牙咧嘴地在一边抬起一条腿揉膝盖,刚才撞到马桶,刚好磕到了麻筋。
而言妍已经在短短三秒内脑补出了面前两人的关系,她重新恢复淡定,还把隔间门再次锁死,手指举到唇边,低声说:“嘘,别出声,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时远还没从磕到麻筋的酸爽中缓过来,他狐疑地看着这个闯入者,对江单说道:“你相亲对象是个男的?”
“你才是男的!”言妍翻了个白眼,说完觉得这句话没什么杀伤力,又抄起手包砸了时远一下,有点生气却依旧小声地说:“老娘是女的!谁规定女的不能进男厕所了?”
隔间内一片沉寂。
女的当然不能进男厕所啊!
但是时远和江单在言妍理直气壮的语气里被成功带跑偏,谁都没有发现她这句话有哪不对。
江单面色苍白地从马桶上站起来,他整理了下褶皱的西装,按着眉心说道:“那你自便,我出去结账,就先走了。”
“不行,”时远挡着,对江单说:“我还有几句话跟你说。”
江单只得再次纵容道:“那你快说。”
而时远却看了眼言妍,道:“你先出去。”
言妍死死抵在门上,摇头道:“我不出去,门外有人守株待兔,我得在这儿躲一下。”
时远安静听了一会儿,说:“外面没人,都没动静。”
言妍却疯狂摇头:“他不会轻易走的,他想不到我会进男厕所,现在估计在女厕所门口堵着呢。”
江单问:“要帮你报警吗?”
“那倒不用……”言妍态度有所松懈,她想了想,说道:“是我前男友,一个小侍应生,明明都分手了还缠着我不放。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跟你相亲的,想着我要是有了新欢,他说不定就会放弃,哎,对了,我听说你相亲的目的也是假装恋爱然后借此挡一个追你的人,所以我就想,咱俩可以合作嘛!简直一拍即……”
言妍忽然停住了,她不安地打量了一下脸色骤变的江单以及若有所思的时远,慢吞吞地对时远说:“啊,所以,难道你就是……那个追他的人?”
时远忽然笑了起来,得知真相的他愉快地说道:“对啊,就是我。江老师,原来你相亲,都是为了我,我都……有点感动了呢。”
当面拆穿江单的言妍愧疚地捂着嘴巴,心里直叫苦,这下完了,互利互惠的交易看来要在这个见证过大风大浪的小隔间里就此终止了。
江单头埋在手里,心想现在他把言妍扭送给外面蹲守的那人是不是能扳回一城。
第24章
安静的隔间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平。
由于言妍死活不愿意出去,而在不小心拆穿了江单之后又死活不同意他俩出去,因为害怕他们一出门就会出卖自己,于是她靠着门,时远坐回马桶上,江单站在两人中间。
堪称三足鼎立。
足足过了五分钟,隔壁隔间进来个大哥,转眼就是一阵噼里啪啦,三人才脸色大变,什么都顾不上了,拉开隔间门逃出升天。
而出门后紧接着就看见了在洗手台前讲电话的康凡信。
“喂?小楠啊,我怀疑江单跟那姑娘能成,这俩人一齐不见了,手机还打不通,我猜八成是……卧槽!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康凡信死死地盯着镜子,眼睁睁地看着江单和言妍从同一个隔间里出来,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看见了紧跟在后的时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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