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是我?”时远翻了两下照片,又道:“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看我照片来了?现在真人都在你面前,不是更好看?”
江单耳根微微发热,拿过单反收回包里,道:“那边怎么样了?”
“没事了,继续拍摄。警告过媒体不要声张这件事。”
“你没事吧?”江单又问。
时远摇头,道:“我就是奇怪,这种特制的栏杆,讲道理不会出问题啊,难道说国内连这都有假冒伪劣?”
江单不懂太多,便道:“说不定吧。现在的连房子都说塌就塌了呢。”
“算了,不想了。哥,晚上有空么?我这边再一个小时就结束了,吃饭去?”
“你不和队友一起?”
“谁要跟他们一起,”时远道:“这不情人节么,我当然陪你。顺便,咱俩得好好谈谈。”
江单倏地站起来,他才想起来是情人节,刚才差点答应了,于是说道:“不了,我有别的事,休息一会儿就走。”
“什么事啊?”时远追问:“难不成你约了人?”
江单想了想,谎称道:“不行么?”
“你约了谁?”
“和你没关系。”
毕竟一时半会江单编不出来约谁好,为了避嫌,只得胡说。
“江单!”时远刚被压下去的戾气又涌了上来,他把江单按在树上,抓人时避开了手臂上的伤,皱眉说道:“又是跟我没关系?下一句是不是又要用你不喜欢我来搪塞?”
“不是搪塞。”
“你再说一遍?”
“本就不喜欢……”
“操,刚才你为了我命都不要了,还说不喜欢我?”
他们动静有点大,吸引了一些人好奇的目光,江单顿时有些心慌,他看着时远,缓缓说道:“你想歪了。救人是本能反应,换成别人我也会这么做。”
顿了下,又道:“能先放开我了么?”
江单刚才手机是放在地上的,这时忽然震动起来,他顺势推开时远,然而时远反应更快,弯腰替他捡起手机,然而在递给江单之前,不小心看到来电人,龙尧。
江单也看见了,顿时心里一哽,在时远劈啪作响的凌厉目光中凝神按下接听。
“有事吗?”
龙尧道:“问问你出发没,那地儿我没去过,有点生。”
“什么?出发去哪?”江单压低声音,错开时远。
龙尧沉默了一下,道:“专访,你不知道?不是定的今天吗?”
“今天?”江单拿下手机迅速翻看了信息,果然上午的几条未读里有陆欢和康凡信的消息,还有几个未接电话,不知怎的都错过了。
“抱歉,我才看到。这……两点对吧?我这就赶过去。”
“你在哪呢?我让司机去接你?”
“不用,有点远。要是万一迟了,麻烦帮我解释下,”顿了顿,又道:“多谢了。”
刚挂掉电话,江单看了看时间,很赶,他想找一下那负责人说一声,时远还不依不饶地挡着身前,难以置信地问:“这就是你约的人?你什么意思?”
江单以为他全听到了,明显是公事,便没解释,只道:“我有急事,一会要是看见负责人帮我说一身。”
可实际上时远一看见来电显示那两个字,顿时怒火上头,他压根没往别处想,满脑子都是:“江单,今天什么日子,你要去找他?”
江单无语:“不就是情人节么,给小孩子过家家用的罢了。对我来说,今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作日。”
时远挡在路上:“非要去?”
江单有些头痛了,周围的目光也愈发令他感到不适,像是同多年前不堪回首的那几个场景重叠,他道:“回头再说吧。我现在必须走。”
“江单!”
“让开!”江单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别逼我发火儿。”
江单回家换了身合适的衣服,一路飙车,终于赶在两点之前到达专访地点,他看见龙尧,依旧如常地打了招呼。
之后评委们和获奖摄影师是分开访谈的,江单强打精神完成了工作,等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他几乎一天都没吃东西,此时肠胃疯狂叫嚣,又酸又痛。工作人员安排了晚餐,江单吃不下别的,勉强吃了几口热汤的牛肉面,才稍稍缓和一些。
龙尧是后到的,直接坐在江单身边,见他一直没动筷子,便问:“是不是胃疼?”
“没事,”江单其实不太想跟他说话,便道:“就是有点累了。”
说完便继续看手机,折腾了一天,手机快要没电了。他看了下工作室的群聊,里面热闹得很,往上翻了会儿,才发现原来是碗哥把他承诺的视频剪辑给发出来了。
视频不长,就三分钟,配了首苦情歌,江单觉得挺有意思,便下载看起来。
当看到快结尾处时,他脸色一凝,随即飞快地将进度条往回拉了一点,停在某个位置,将这一段又看了一遍。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骤然间打了个寒颤,双唇褪去了血色。
“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今天先走一步。”
一同吃饭的人见他神色确实不对劲,便没有强留。
江单上车,安全带插了几次都没插进去,他深吸口气,手机只剩百分之五的电量,刚才给时远打了几个电话,时远都没接。
电量跳到四。
江单手指不经意地敲着木桌,其实他也没必要非得今天联系时远,明天、后天,见面了提醒一句就行,用不着这么火急火燎的。
可一想到今天的那场意外,回想起心脏几乎坠入深渊的无力感,他便觉得焦灼。
正一筹莫展间,江单想起来之前吃饭时加过孔骞的微信,他翻出来,礼貌地询问时远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很快孔骞发回一张照片,图中时远蹲在路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像朵阴郁的蘑菇,旁边是Harlan,手里拿着一罐啤酒。
孔骞又道:“你消息发的真及时,时远正等你呢。你看……要不来接他一下?”
之后发来定位。
江单当即发动汽车,同时问道:“喝多了?”
孔骞道:“可能……是。”
“我马上到。”
第38章
江单到达那个定位点时,只剩下孔骞陪在时远身边。
“可算来了,呐,人给你,我走了。”孔骞道。
江单忙道:“别,我就跟他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孔骞有些为难,道:“实不相瞒,我还真有点急事,刚接到电话女儿发烧了,等我回家送医院呢,这……”
“那时远还住T酒店吗?”
“……他年前好像就退房了,之后……我一直在家里住,也没过问,要不我帮你问问Harlan,他是住酒店的。”
江单想起那张照片里拿着啤酒的Harlan,一副醉汉样,能问出个鬼。便道:“算了,你女儿的事耽搁不得,你快回吧,要送你么?”
“我打车就成。”孔骞道。
说话间,作为被交接的对象,这只阴郁的蘑菇依旧在马路边蹲着,看都没看江单一眼。
孔骞走后,江单拿手戳了他一下,道:“起来,上车,有事跟你说。”
时远闷声闷气地说道:“不上。你别管我。既然你的事与我无关,那我的事也跟你没关系。”
“别闹了,”江单去拉他:“跟你说正经的呢。”
“那就更不听了。”
江单一阵无语,孔骞走时特意嘱咐:“时远喝多了会有点孩子气,江老师,让着他点,别吵架哈。”
时远的酒量江单是清楚的,看他现在的样子,大约正处于那个醉与不醉的临界点上,能听得懂别人说话,但给出的反应全凭本能。
江单觉得自己这趟算是白来了,本想着尽快把那件事告诉时远,给他提个醒,结果根本没办法说。
江单有点后悔刚才放孔骞走了,现在一个退化到三岁智商的时远算是砸到了他手里。
放弃正常交谈的江单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好吧,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时远很吃这套,闻言便站起来,对江单勾勾手指:“过来。”
江单狐疑但配合地站在他身边,时远又道:“我想走走,别开车了,头晕。”
这边是禁止停车的,江单略微犹豫,心想着大晚上应该没什么事,便由着他,道:“行吧,你说往哪走。”
时远眯着眼睛,指指对面黑漆漆的一片,道:“去那儿。”
“行。”
江单刚要带他走,时远忽然“哎”了一声,堪堪将他拉住,道:“别往前走,会掉下去的。”
江单觉得奇怪,他低头看看,平坦的马路,他没听时远的,从马路边沿跳下来,问道:“掉哪去?”
“哎……”时远目光复杂地看着江单,后退了些许,道:“你已经掉下去了。”
说罢转身就走,像是在远离某种危险。
江单原地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这个“掉下去”是什么意思。
时三岁到底是时三岁,多一岁都不行。
“你又去哪?不是要去对面吗?”笑过之后,江单又追上他。
“不去了,”时远慢慢地说:“我不想去了。”
江单顿了下,继续笑着问道:“你害怕马路边边?不敢走?”
时远没说话。
这时江单确信这个时远绝对是真醉,还醉成这么可爱的一副样子。江单起了逗弄的心思,道:“别走了,前面是悬崖。”
时远果然停住,又朝左边走。这里是一座商场前面的广场,越往前走人越多,江单看他走得飞快,怕一时不慎再跟丢了,逗了几次,便将他拦住,道:“真的别走了,回家好不好?”
哄着的、宠溺的语气。
但醉醺醺的时远压根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如此特别的待遇,他听到“家”这个字,眉宇间攀上一层阴云,道:“不可能。”
江单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问:“不是回你家,是回我家。”
“什么你家我家他家的,我哪也不去。”
又说胡话。江单让时远看着自己,说道:“我是谁?”
时远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他,一秒、两秒、三秒过去,时远终于吐出一个字:“你?”
江单点头。
时远也跟着点头,极认真地说道:“我老婆。”
突然被占了便宜的江单一阵气结,本着不跟酒鬼讨论严肃话题的原则,江单姑且忍下,顺势说道:“那跟不跟我回家?”
喝醉的时远政治立场十分坚定,一听见家,眉头一皱,后退半步,道:“不。”
——等他醒了可能会想打死现在的自己。
江单陪他说了会儿话,时远总算放慢了走路速度,两人像是饭后闲逛似的,江单有意引导着沿着商场外缘走了一圈,时远吹了半天的风,看上去好像清醒了一些了,但当他们回到原点,江单看着不远处路边的车,想带时远过去的时候,再次遭到他的拒绝。
他没有太多耐心再陪着三岁小孩胡闹了,于是采取了家长对付小孩的惯用伎俩。
江单上前抱住时远的腿弯,一使劲将人扛上肩膀,比他想象中的重很多,但好在喝醉的时远反应慢,还没来得及挣扎,江单便咬着牙几步把人带到车边,顺手塞进后座,然后关门。
等他走到驾驶位旁边,赫然又见后视镜上贴了张条。
江单撕下来,一阵肉疼,谁能想到大晚上的交警叔叔居然如此敬业,他不过停了半个小时,就被贴条了。
也说不定是特意情人节晚上出来加班,打击被爱情冲击的忘记社会规则的年轻人。
反正江单是着实被打击了一下,他倒不心疼钱,只是怕扣分,这才年初,后面可要省着用了。
他拿着条上车,刚关门,后面便伸过来一颗头,酒气熏他一跟头,时远刚才被强行抱过来,十分不悦,冷着声音说:“谁允许你抱我的?”
江单没理,推着他额头把人推回后面。
而长期不运动的后果在这个体力活之后显现出来,江单不过是扛着百十来斤走路了四五步路,此时却腰酸腿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在微微地抖。
气喘得也不太均匀。
他觉得自己果然是年纪大了,再也不是那个能抗一袋米再顺便提着四十来斤的肥冰糖葫芦一口气上六楼的江单了。
江单感慨了一会儿,手上力气恢复了些,他悠悠地又朝后面看,突然笑出声来——时远一副气结的样子,窝在后车座上怒视着他。
江单警告了一句:“我要开车了,你老实一点,别作妖,知道么,不然……”
他一时没想好威胁的话,时远却慢悠悠地开口:“不然,你也会把我打得满身是血,弄到外省去?”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话音落下后江单一阵心惊肉跳,他不知时远是胡说的,还是真想起了什么,他回头安抚了下时远,说道:“不会,想什么呢。没人能伤害你,躺下睡会儿?”
gu903();江单声音是温柔的,时远十分受用,便听话地躺下,但是却睁着眼睛看江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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