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单并不意外,碗哥是位摄影师,他是钟爱时尚摄影的,没理由为了成全南风而改变自己的路线。
“把假期休完再走吧,带薪休假哎,老板付钱,这么大便宜你不要?”
“要!”碗哥嘻嘻哈哈地说:“我就提前跟你说声,我怕到时候就没机会了。”
“想回来看看的话随时欢迎,别窃取我们内部机密就行。”
碗哥道:“机密?我窃取了有啥用吗?到时候你们的机密是啥……神农架野人的秘密追踪线索?”
江单黑脸:“……我刚才的表达是不是存在一些误差。”
“那……钟乳石拍摄技巧108式?”
江单蹙眉看他。
碗哥笑了几声,笑够了才道:“好了,不逗了,还有个正事。”
说着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鲜红的请帖,江单疑惑地接过,翻开看了一眼,顿时惊诧万分:“你跟陈子瑶?你们什么时候……”
“嗨,我俩这么多年老同事的情感根基了,那一对上频率,还不是电光火石的发展速度?下个月月底啊,记得来。”
江单摸了摸请帖上的烫金红字,笑道:“恭喜,一定提前备上红包。”
走廊里的讨论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碗哥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道:“下班么,老板?”
“走。”江单道。
而一开门,小楠差点摔地上,碗哥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喂喂喂,干什么呢?听墙角啊?有没有点道德!”
小楠委委屈屈地蹭着地:“我刚折回来,什么都没听见呢,你们就出来了。”
“回来做什么?”江单问。
小楠道:“这不是放假一个月嘛,我回来检查一下大家都断电了没,下个月开始估计要紧巴巴地过日子,能省点电就省点电呗。”
“啧,”碗哥道:“得,又一个康凡信即将诞生了。”
“老碗你又欠儿了是不是?我瑶姐几天没打你了?”
“她敢打我?呵,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江单听着他们闹,心想着,合着这俩人的好事,就只有他自己不知道?江单一向人缘好,大家有什么事都是喜欢跟他说的,居然也有成为最后一位知情人的时候。
江单以为今天的会议结束,将是他一个人留下检查电源、关灯关门,却没想到身边仍有两个人陪着。
走出工作室时,小楠把一个手写的“休息一下,马上回来”的可爱牌子挂在门上,满意地拍了照片。
“去吃个饭?”小楠问道。
“就知道吃,幸好你嫁人了,不然……”碗哥和她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后来三人还是吃了饭,是小楠挑的一家老字号面馆,香气浓郁,令人食指大开。中途碗哥接了个电话,不久陈子瑶也来了。
她比离职的时候变了不少,剪了利落的短发,刘海是细碎的,穿一条深蓝的裙子,看上去更添了妩媚。
而变化最大的是眼神,更加自信,也更加坚定,看向碗哥时盈满爱意,连小瑶都大呼碗哥把她叫来就是为了让人吃狗粮。
只是最后分开时,她没头没脑地对江单说了句:“也祝你们幸福。”
小瑶嗅到了八卦的气息:“你们?谁们?”
江单怔了下,心里一酸,没多说话,只顺着她的意思道了声谢。
又想,偷偷摸摸在一起的感情还是有好处的,分开时倒也省的跟亲朋好友们解释。
而江单结账时,在收银台处看见了另一个熟人。
是孔骞,时远的队长。
“江老师?”孔骞也看见了江单,略显诧异地打招呼。
地上一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蹦跶着抱住孔骞的腿,孔骞弯腰把她抱起,道:“叫江叔叔。”
“江叔叔好!”小女孩笑得很甜。
江单受她感染,也下意识地笑起来,道:“你好。”
“也来吃饭?”孔骞道。
“嗯,我记得你家在北边,怎么来这儿吃饭了?”
“带梦梦来这边玩。”
小女孩眼神直直地看着江单,听见自己名字,忽然害羞起来,从孔骞怀里挣扎了下去,往里面跑了。
“小心点!去找妈妈!”孔骞朝她喊着,梦梦回头应了一声。
“都长这么大了,”江单笑道:“还挺乖的。”
“哪啊,皮着呢这孩子,你是没见识过,时远知道,能闹得人没脾气!”
江单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上扬着的唇角顿时有些累。然而孔骞却浑然不觉,仍继续说道:“说起来时远跟他爸抗争了半个月,也不知道如何了,上次他来找我喝酒时,说被他爸关了三天……”
孔骞察觉江单的尴尬,顿住,问道:“怎么了?”
江单想了下,看来时远没告诉孔骞他们分手的事,于是他强笑着转移话题:“没事,刚听见我同事好像在叫我。”
“那不耽误你时间了,有空来俱乐部玩啊。”
“好。”
江单转身,深吸口气。他不知道时远被限制行动的事情,而且推算时间,正好是时远提出分手后消失的那三天。
或许他……
江单猛地收住想法,现实已尘埃落定,缘由如何,早已经不重要了。
第66章
江单正预定飞阿根廷的航班以及出港前往南极圈的轮渡。
江卓天看着他填全英文的签证申报表,用手机翻了半天词典,勉勉强强翻译出几个词,顿时一慌,道:“小叔,你不会是要去自杀吧?”
江单:?
然而看着自己侄子认真的脸,不得不佩服他发散的思维,干脆也没解释,直接给他看付款页面最下方。
为期十五天的轮渡,江卓天眯着眼睛数清楚六位数字,顿时噤了声。即便他小叔视金钱如粪土,也绝办不出这种暴殄天物的事。
“旅行?南极?跟谁去?”
江单道:“跟相机。”
江卓天想了想,点头道:“挺好,虽然贵了点,但肯定好玩。你几号出发?我到时候就功成身退,告老还家了。”
“什么功成?”江单问道。
“什么?我说功成了?”江卓天装傻。
江单无语,又转头问:“你想跟我一起去么?”
“别了,我不想,”江卓天道:“就算我想,我妈也不想,就算我妈想,她银行卡也一定不想。”
江单笑道:“我带你去,不用我姐花钱。”
江卓天连连摇头:“那更不行了,我更不能乱花你的钱,怕以后被揍。”
江单:??
他越发不懂自己侄子的脑回路了。
解决好行程问题,江单把网络上南风工作室的信息更新了一番,又开了个人号与工作室互关,为之后的转型做准备。
摄影协会已了解到了江单的情况,但他们还是如约向江单发来了邀请,江单接受了。然而签约过后,却觉得也不过如此,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般激动。
他最想分享这条信息的人——康凡信——如果还没离开,或许江单会被他带着更高兴一些。
左右今天闲来无事,江单又瞄到他的暗房,之前许多年没用过,就这么一直闷着还不觉得哪别就,但自从跟时远进去过一次之后,他便觉得这屋子黑得令人窒息。
于是他把屋子里不能阳光照射的设备先用罩子罩好,而后卸掉帘子,打开窗,将明亮的暗房收拾整理了一番。
曾经以为不可或缺的东西,好像也不是非留着不可。
就这样忙到晚上,江单接到他妈妈打来的电话,电话里语气急促,有点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
“江单你明天回家一趟!”
他妈妈的声音带着哭音,还在微微发颤。
“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别吓我。”江单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你……你……干什么啊老江!你别抢电话!”
“喂,儿子,”电话被他爸爸抢走:“那什么,你妈妈受了点刺激,你别着急,明天有空的话就回来一趟,有些话……当面说说比较好。”
江单妈妈的声音又传过来:“什么叫有空!有空没空都得回来!回来就别走了!你看他在外面都成什么样了!”
“我?”江单纳闷,不知因为什么要发这么大脾气,若说是工作室的事……总不至于的。
“爸,到底怎么回事,先让我心里有个底行么?我明天一早就回家。”
江单妈妈一听,暂且不说话了,那边传来隐约的哭声。
“嗯,是这样,江单,你过年回家的时候,手机不是坏了就放家里了么,然后你妈妈吧,今天偶然发现能开机了,之后……就看见了一些东西,就是……”
江单回想一番并不觉得自己手机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指尖敲着台面,道:“直说吧爸。”
“你……哎,明天回来再说!”
江单爸爸好似说不出口似的,又叮嘱江单注意安全之类的,然后挂了电话。
江单拿着手机一头雾水,始终想不通他们究竟看到了什么,比房子塌了还要命似的。
“小叔,怎么了,你表情这么严肃?”江卓天问。
江单心里没底,道:“不知道,让我明天回家去,你也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咱们各回各家。”
“啊?”江卓天懵了下,没有宵夜的日子又要开始了。
江单心烦意乱的,果然又失眠了,他撑了半宿,还是熬不过吃了粒药。
他这些天一直尽力不依赖药物,因为每次吃了药,就总会做些光怪陆离的梦,醒来后头痛欲裂。
今夜的梦里,江单一个人站在广袤无垠的冰原上,北极星悬挂在他正上方,他穿得单薄,却并不感觉冷。
四周像是变成了圆滑的球体,无论朝哪个方向走,他永远是这一片冰原的中心点。
含着冰刃的风呼啸而过。
虚空之中有一个人影默默地走向他,但身上缠着一层黑色的影子,看不出模样。
他走过来,站在江单面前,低头看着江单,忽然就笑了,影子中伸出纤长的指节,把江单外套的拉链一下子拉到最顶端。
江单看不见他的脸,却知道他是谁。这个梦异常安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最吵闹的是风雪。
梦境的最后,有一个模糊的拥抱。
直到一阵不合时宜的铃声响起,江单从梦中惊醒,恍惚了一阵,关掉闹钟后,想起他和时远一同度过的那个冬天,每次他穿有拉链的外套时,时远见到他第一件事就是把拉链拉到最顶端,江单需要反映极快地抬头,才能避免被夹到下巴。
“怕冷还不把衣服穿好,你想生病吗?”时远总故意扳着脸这样说,然后还会再嘀咕一句:“生病了还不是得我照顾你。”
不会刻意去想,但这些零碎的记忆却总是无孔不入地涌上脑海。
“小叔,醒了吗?”江卓天敲着门说。
“嗯。”
江单应着给他开门,看着穿戴整齐的侄子意外道:“起这么早?”
“这不是怕耽误你出门嘛。”
“还买了早餐?”江单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说道。
“外卖,送来好久了,我给你热下。”
“我自己来吧,”江单顿了下,又问:“你是定错闹钟时间了吧?”
江卓天梗着脖子说道:“怎么可能!”
然后在江单含笑的眼神注视下,又小声说道:“我是看错时间了,不一样……”
把六点看成八点,早餐都吃完了才开始懵逼。
江单坐早班车回家,进了家门便看到老两口坐在沙发上,屋里一股浓郁的烟味。
手机放在他俩面前的桌子上,像颗□□似的,两人的眼神都避着它。
江单直觉今天没个善了。他反而慢了下来,脱下外套,倒了半杯水喝光,然后才搬了凳子坐在两人对面,伸手拿过手机来。
“现在能说了吧?看见什么了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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