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玥儿叹了口气,她暗示含青抢话的原因就是这个。萧灵犀是裕王府的嫡女,由她来揭发庶妹做的丑事,恐怕做与不做都是错的。
晕眩更甚,她咬紧牙关,刚想认下这事,突然听到萧行之说话了。
“就算你不说实话,朕也有法子知道来龙去脉。”萧行之扫了周围的侍从一眼,指着某个小厮,冷声道:“你来说,若撒了谎,你应当知道犯了欺君之罪的后果。”
小厮吓得直哆嗦,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还能接收到萧孤曼的眼神,当即道:“奴才说,奴才什么都说,确实是她推了张姑娘。”
萧孤曼瘫坐在地上,她知道一切都完了。或许她不该听张灵苒的,还不如直接认罪了事。
萧行之冷笑不已,凉凉道:“看来裕王是真的老了,竟将这样心思歹毒的女儿放出来祸害人。”
这话掷地有声,又是从皇帝口中说出的。萧孤曼听完脸色灰白,竟甚过受伤的苏玥儿。
德全心领神会,他回过头对着身后人道:“快将萧姑娘送回去,记着将来龙去脉告诉裕王妃,让她好生管教着。”
“是!”
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萧孤曼害怕极了。她拽住萧灵犀的胳膊,一边摇头一边哀求道:“嫡姐,你帮帮我,帮我向陛下求情……”
陛下因为她迁怒裕王府,她若真的这么回去,以后便绝无可能再出来。甚至为了平息陛下的怒火,裕王只会匆匆找个人将她嫁了。
不,她不要这样……
萧灵犀垂下眼眸,任她苦苦哀求也未曾动容,直到来人将她拖开为止。
张灵苒看不下去,她怒瞪着萧灵犀,斥责道:“那毕竟是你的庶妹!”
萧灵犀抬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漠:“那又如何?”
她对萧孤曼的失望够多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落井下石。
“陛下,纵使孤曼有千错万错,还望陛下宽宏大量,看在她年纪尚浅的份儿上饶了她这次吧。”
德全一听就要坏事,他闭上眼,简直不忍再听下去!
萧行之冷笑不已,他看向张灵苒,声音里仿佛能掉冰渣:“难道张姑娘觉得朕若不开这个恩,便是心胸狭隘,故意针对裕王的庶女?还是你觉得,朕对裕王也有意见……”
“不,小女绝无此意。”张灵苒慌忙摇头,她怎么敢这么想。揣测君臣不睦,她是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朕看在太皇太后的份儿上,暂且不计较你上回的‘御前失仪’。可张姑娘总该知道,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最后几个字苏玥儿已经听不太清了,她闭上眼脑袋一歪,含青惊呼道:“姑娘,姑娘您醒醒啊,您千万别吓奴婢。”
萧行之猛的回头,也没心思去管张灵苒了,当即迈着大步走过去。他俯下身子查看苏玥儿的情况,只一眼就皱起眉头。
他离得远,竟不知她伤的如此之重,连呼吸都微弱起来。
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他一把抱起苏玥儿,对着身后的德全道:“快马加鞭去营地,让太医侯着。”
唯有德全对此见怪不怪了,他恭敬道:“是,奴才这个去办。”
苏玥儿迷迷糊糊间,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似乎被抱进了一个宽广有力的怀抱中。只是这人太不知轻重,力道大的她身子疼。
见她闭着眼还在挣扎,萧行之黑了脸,毫不怜惜道:“别动!”如此不安分,扯了伤口就更糟糕。
萧行之将苏玥儿放在马背上,随即翻身上马。这颠簸让苏玥儿有一瞬间的清明,萧行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环住朕的腰。”
环住腰?
苏玥儿微微睁开眼,只看见男人下颌角冷硬的线条,却不由自主地照做了。
感觉到那双柔夷轻轻揽住自己的腰身,萧行之莫名一僵,眉头皱的更紧。
只是苏玥儿实在无力,她本就晕车加失血过多,如今又在马背上这般颠簸,一双手很快垂了下去。与此同时,脑袋也向一边倒,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掉下去了。
“你清醒些!”
萧行之无奈,只能空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两人贴的极其的近。女孩香软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颈上,又麻又痒,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掌心的触感柔若无骨,仿佛一不留神便会从指尖溜出去,萧行之不由加了力道。
“呲,疼……”
女孩的痛呼声如此惨烈,萧行之低下头一看,只见她的额头上已经生了许多细汗,红唇微微发白,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赶紧放缓了动作,只轻轻虚拢着,确保她不会掉下马背。
第四十二章
这样的速度,一众人很快便到了营地。
苏玥儿被萧行之抱在怀中,德全迎了上来,试探道:“陛下是否要将苏姑娘安置再您的……”
萧行之疑惑了一瞬,转眼间就沉下脸:“多事!”
“奴才有罪。”德全心惊肉跳,暗怪自己逾越了,居然妄图揣测陛下的心思:“那奴才让人把苏姑娘送过去?”
萧行之看了怀中的人一眼,眉头皱的死紧,最终道:“不必了,你领路!”
德全摸不透他的心思,但也不敢乱猜了,麻利地带着萧行之到了不远处的营帐内。
这地儿微妙,不远不近,偏偏主帐的人一开窗就能看到。
站在营帐前,德全忐忑不安,谁知萧行之什么都没说,抱着苏玥儿便进去了。只扔下一句话:宣太医!
李太医很快便过来了,萧行之起身出了营帐,帐外的德全小声道:“陛下,裕王求见。”
德全在心里为裕王捏了把汗,他的庶女前脚刚得罪陛下,后脚他便上赶着来了。
萧行之一顿,不咸不淡道:“宣。”
“是。”
裕王来到主帐前,正准备掀帘子进去,突然见德全同情地看着自己。
他心里纳闷,但想着陛下还在里头,便没管那么多。
“微臣参见陛下。”
萧行之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皇叔不必多礼。”
“多谢陛下。”裕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也不敢多问。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更是忐忑不已。
萧行之饮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皇叔急匆匆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陛下,微臣是来请罪的。”裕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脸惭愧不安:“微臣办事不牢,导致野兽进了这营帐周围,伤了中书令家的次子,望陛下责罚。”
裕王身份贵重,虽无实权,但因其“老好人”的性子在朝中颇有威望。知道他没什么野心,萧行之也愿意保持和平,平日里便将一些闲差事交给他办。
啪
萧行之阴沉着脸摔了手里的茶杯,茶水瞬间溅了一地。
裕王吓懵了,硬着头皮道:“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因着辈分,萧行之对他一直是礼遇加客气的,何时发过这么大的火,无怪乎裕王如此惊慌。
萧行之捻了捻手指,像是忍耐到了极点,突然冷笑出声:“到底是你的失职,还是你那小舅子玩忽职守?”
“陛……陛下?”裕王心中大骇,莫名有些细思极恐,为什么皇帝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将你的小舅子安插进来,朕并无异议。实际上若他有真才实干,不用你说朕也会提拔。”说到这里,萧行之心中恼怒,裕王行事越发没有分寸了:“可他又做了什么,聚众赌钱还是调戏贵女?他仗着你撑腰胡作非为,可你身后又是谁呢,简直丢尽了皇室的脸面!”
“臣有罪,臣有罪。”裕王满脸羞愧,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对外用人不贤,对内宠妾灭妻,管教不好庶子庶女,你告诉朕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听到这里裕王一愣,他想说自己没有,毕竟他的后院可是平静的很。但他转念一想,皇帝不至于拿这种事胡说,只能想着回去仔细查查。
裕王被皇帝数落的狗血淋头,又被罢免了差事,耷拉着脑袋出来了。
德全心中叹息,面上还是恭敬道:“裕王殿下走好!”
裕王脚步一顿,他想起来时德全那诡异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他必然知道些什么。裕王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才小声道:“德全公公,可否进一步说话?”
然德全已经猜到了他想问什么,犹豫片刻,最终只道:“陛下来时碰到了您的庶女萧孤曼,已经让人将她送回裕王府了。”
这便是聪明人的厉害,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毕竟这事等裕王回府后总会知道。但他提了这么一句,在此刻就是卖了裕王一个人情。
裕王听完一愣,随即沉下脸,一副怒到极致的模样,咬牙切齿道:“出此孽女,家门不幸!”
他想起对面是德全,缓了缓神色后认真道:“多谢公公。”
“应该的应该的,裕王您好走。”
看着裕王的背影,德全呲呲两声,想起那个嚣张跋扈的萧孤曼,她恐怕没什么好日子了。
不过……这事真是微妙,裕王就算得罪陛下也不见得会被训成这样。反而是因为他的庶女得罪了苏姑娘……所以陛下到底打的什么心思?
怎么看,都像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苏姑娘情根深种。可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不怕给苏姑娘招来嫉恨?这事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古怪啊!
德全是个人精,他很快就捕捉到了一丝蛛丝马迹,结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赶紧打住,心想陛下的心思不能妄加揣测,自己险些又犯了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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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苏玥儿隐约觉得自己睡了许久,她微微睁开眼看向四周,纳闷屋子里的光线竟十分地暗。
一时没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她看着含青拧帕子的背影,张了张嘴:“含青?”
含青身子一僵,帕子直接掉落在水盆里,她转过身惊喜地看着苏玥儿:“姑娘,您终于醒了!”
“嗯。”
苏玥儿扫了扫周围,疑惑道:“咱们这是在哪儿?”
“这是咱们自个儿的营帐啊姑娘,陛下将受伤的您带到这里来了。”提到受伤,含青满脸自责,经由郝嬷嬷的提点她也想明白了,是自己害了姑娘:“姑娘,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一时冲动,害得姑娘成了这样。”
含青越说头越低,越想越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小伤罢了,养一养便好了,再说这也不能怪你,谁让咱们惹上了个疯子。”苏玥儿从被窝里伸出手想要安抚她,结果刚动作便疼的不行。
见她小脸皱起,仿佛在忍受非人的疼痛,含青眼又酸了:“奴婢帮姑娘擦了身子时,见大片肌肤都是青紫的,十分骇人。”
郝嬷嬷端着晚膳进来,有些唏嘘道:“姑娘的皮肤太嫩了,仿佛能掐出水来似的,怪不得会这么受罪。”
还有剩下的郝嬷嬷没说,苏玥儿将来找夫君最好要找个能疼人的。这身皮子男人爱,可于女人而言就是受罪了。若碰上个粗鲁的,床笫之间可有得罪受。
想到了什么,郝嬷嬷会心一笑:“不过姑娘是个有福的,将来的福气都在后头呢!”
若说上次宫宴不明朗,如今谁不知道苏玥儿是陛下的人了。陛下头一回动心的人,谁不得敬着?就算将来有其他人了,这第一个总归是不一样的。而后宫女子的一生,有这么个不一样就够了。
苏玥儿知道她在说什么,微微一笑:“借嬷嬷吉言了。”
她在心里叹息,自己想做的可不仅仅是个可有可无的后妃。
“长公主、驸马、县主到!”
这话一落地,帘子便被人掀开了。萧迦柔走了进来,见苏玥儿安然无恙,内心不禁有些失望:“本宫听说你受伤了,特地来瞧瞧。”
“多谢长公主关怀,小女并无大碍。”
见苏玥儿掀开被子要起身,苏嵇赶紧拦住她,关心道:“都是一家人,既然有伤在身,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多谢爹爹。”
苏锦玉左右扫了一圈,眼中的不甘越来越甚。秀榻香几,轻纱罗帐,一缕幽香从香炉里缓缓溢。这营帐里的陈设一看就是精心布置的,连她娘那儿都没有这般奢华。
见她如此,苏玥儿淡淡一笑:“县主很喜欢我这营帐么?可惜这是陛下安排的,就算县主喜欢也不能换。”
“你?”苏锦玉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如鲠在喉。但碍着苏嵇在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冷哼一声:“谁稀罕!”
她心里暗骂,苏玥儿就是个玩物,天生供人取乐的玩意儿。就算攀高枝爬了皇帝的床,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如此便好,小女还以为县主继脂粉后又看上了这儿。”苏锦玉的面纱还没拿下来,就算往后好了,恐怕也拿不下来了。
见爱女吃亏,萧迦柔如何忍得,更别说她如今同苏嵇不和:“苏玥儿,你莫要太猖狂。你没有家世做底子,爬的越高,摔下来越会粉身碎骨。”
不等苏玥儿说话,苏嵇便气冲冲打断了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没看见玥儿受伤了么?”他转向苏锦玉,话里难掩责备:“你也是,明明什么都有,偏生爱去抢你姐姐的。若非之前这样的事做多了,玥儿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苏玥儿闻言一愣,内心却平静无波,甚至满是嘲讽。看吧,怎么说都是有理的,就要看你的心偏向哪处。
他这一边倒的态度彻底惹火的萧迦柔,她不再容忍,而是怒指着苏嵇:“你怪我没给你生儿子,如今连咱们亲生的女儿都看不上了!苏嵇,你可对得起我么?”
“你怎会如此曲解我的话,明明是……”
萧迦柔一边委屈,一边为了大局讨好苏嵇。苏嵇却不为所动,反而责怪萧迦柔恶毒强势。两人之间积怨已久,这根弦已经崩到了极点,轻轻一触便要断了。
苏玥儿皱起眉头,将被子拉了拉,随即给含青使了个眼色。
她乐得两人不和,却不想他们在此处争吵,若传出去众人怕是以为自己挑拨离间。
含青点点头,突然道:“长公主、驸马,太医一直在外候着呢。姑娘伤势严重,实在拖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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