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嬷嬷看来，这事简直是天方夜谭，绝不可能发生。

“误会？”太皇太后冷哼一声，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皇帝如今是越来越强硬了，就算真的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哀家也并不觉得奇怪。”

梁嬷嬷皱着眉头，刚想再劝两句，突然见宫女岁儿进来了。

“奴婢见过太皇太后。”

“起来吧！”

梁嬷嬷见她一脸难色，便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声询问：“到底是怎么了，你快说！”

“陛下的人押着张姑娘候在殿外，说要求见太皇太后。”岁儿说完便低下了头，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

“你说的可是真的？”太皇太后一脸凝重，显然之前对探子的话也是怀疑的。

“奴婢不敢胡言，他们此刻便在殿外呢。”

梁嬷嬷一愣，她方才还说着可能是误会，如今就啪啪啪地打脸了。她看向太皇太后，不由喃喃道：“这？”

太皇太后冷笑不已：“果然如哀家所说，皇帝给了哀家一个大惊喜，还不快宣进来！”

岁儿点点头退下了。

不过眨眼的功夫，梁昇便带着张灵苒进了大殿，他跪下道：“微臣参见太皇太后。”

身后的张灵苒颤颤巍巍，她已经吓得不成人形了，哭着喊道：“皇姑奶奶救我。”

不过一天一夜，她便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

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她并没有搭理张灵苒，而是对着梁昇道：“皇帝是不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哀家？”

“太皇太后圣明！张灵苒拿着辅国大将军的虎符换皇后之位，遭到陛下拒绝后恼羞成怒，便刺伤了陛下。”

“你说什么？”太皇太后大惊，她看向张灵苒，瑕疵欲裂：“他说的可是真的，你居然偷着你爹的虎符？”

张灵苒瑟瑟发抖，却不得不承认：“皇姑奶奶，我虽偷了我爹的虎符，却并没有刺伤陛下，我是冤枉的。”

一旁的梁昇见缝插针：“回太皇太后，据张灵苒所言，这虎符可是辅国大将军让她带在身边防身的。”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险些站不稳了。梁嬷嬷赶紧扶住她，惊呼道：“太皇太后您怎么了？”

“无事，哀家还死不了！”太皇太后看着梁昇，冷着一张脸道：“你回去告诉皇帝，哀家会好好管教张灵苒，定不会让她再犯。”

这个管教一出，梁昇不由在心中冷笑。张灵苒恐怕没有机会再犯了，毕竟连整个张家都摇摇欲坠。

他退后一步：“微臣接旨。”

看着梁昇的背影，太皇太后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她怒瞪着张灵苒：“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灵苒哭哭啼啼地将昨日的事叙述了一遍，又解释道：“皇姑奶奶，偷虎符是我不对，可我真的未曾弑君啊！”

“哀家相信你。”

见她面露喜色，太皇太后突然冷笑：“全天下的人都认定你刺伤了皇帝，所以就算哀家相信你，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撑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张灵苒面前，伸出手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在张灵苒还在发蒙的时候，她咬牙切齿道：“你可知你这个蠢货做了什么？那虎符是张家保命的筹码，如今却到了皇帝手里，你还有脸求情？你可知道，如今就算是牺牲你，恐怕张家也保不住了。”

太皇太后心里清楚，皇帝设了这么大一个局，这事绝不可能轻易善了。

张灵苒一脸不敢置信，她摇摇头，喃喃道：“不，我只是想当皇后。”

她忽然疯癫地大喊：“我真的只是想当皇后啊！只要我当了皇后，张家不就能更进一步了吗？到时候这个虎符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这算盘倒是打的好，可惜啊！就算你做了皇后，皇帝一样不会对张家心慈手软。除非……”说到这里，太皇太后一脸阴寒：“除非你生了儿子，等到皇帝死了，你的儿子做了新的皇帝，那才是你说了算的时候。”

第五十三章

张灵苒猛然摇头,她近乎崩溃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根本没这么想过。”

她没想过这么远的事,也从来不敢有这样的想法。现如今她唯有一个愿望,只要能活下去便好。

太皇太后说完这一席话,失望地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皇姑奶奶，陛下那里……”

“糊涂！”太皇太后瞪着她，怒斥道：“他既然送你回来，就必定不会要你的命。”

她心里叹息不已，就这样的脑子还想做皇后。张家这次是真的选错了人，这个张灵苒空有美貌，实际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

张灵苒一愣，转瞬间喜极而泣,连连道：“多谢皇姑奶奶，多谢皇姑奶奶。”

“下去吧。”

“是。”

梁嬷嬷看着她欢喜不已的背影,迟疑道：“太皇太后，您真的打算如此放过她么？”

“自然不是！”太皇太后默了默,随即发出冷笑：“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她的心思，她不就是觉得只要坐上皇后的位子，就再无人敢拿她怎么样了么？”

嘴上说的那么好听,是为了张家更上一层楼,实际上不过是自己的私欲在作祟。

有野心,却愚蠢自私的姑娘，张家留不得！

“过几日便将她送回辅国大将军府,不过这路途遥远，中间发生了点意外也实属寻常。”说完这话，太皇太后眸色幽深：“与其让辅国大将军夫人动手,倒不如哀家亲手了结了她，也能少一些闲言碎语。”

梁嬷嬷心领神会：“奴才这就去办。”

二人的三言两语，直接决定了张灵苒往后的命运。

然而，正如太皇太后所料，这事远远没有结束。

午后，探子传来张家被彻查的消息，且张家众人已被软禁，即日将被押送到长安。

太皇太后可以的手抖了抖，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梁嬷嬷：“皇帝是不是查出了什么？”

否则怎会这么快就定罪了？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梁嬷嬷跪了下来，她皱着眉头道：“陛下派去的人，在张家搜到了辅国大将军私通敌国的密信。”

大将军是个武将，长期和敌国交涉，所以这事的影响只会更大。

就像是五年前，亓国吃了败仗，大将军带人去谈判，那赔钱割地保平安的做法就令朝堂上下十分不满。

现下想来，众人一定会恍然大悟，原来是大将军早跟敌国私通，吃了回扣！

太皇太后一听便知道完了，她一脸凝重：“皇帝必然早有准备，他一直在等候一个时机，否则不会这么快便查到了！”

一环接一环的，套的就是张家。如果之前说张灵苒无故弑君还有的怀疑，如今这罪名就坐实了。一个私通敌国的将军，她的女儿弑君岂不是实属寻常！

“太皇太后，咱们该怎么办？”

“快，去传哀家的懿旨，让皇帝立刻回长安！”太皇太后站起身，面上难掩激动：“若是张家真的倒了，我们就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她虽在朝堂上培植了一些势力，但这同辅国大将军手的军权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只要张家不倒，一切就都有希望。

对，一切还有希望！

＊

营地主帐

德全掀开帘子进来，恭敬道：“陛下，您猜的不错，太皇太后果然派人来了，不过已经被奴才给打发走了。”

“嗯。”萧行之头都未抬一下，继续看着手里的书。

“卧床养病”这几日，他倒是难得清闲下来。奏折不用批阅，也没人敢来打扰。除了待在营帐内有些闷，倒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过了许久，他瞥见德全还未出去，沉下脸道：“怎么回事？”

“回陛下的话，是苏姑娘候在外头，说要看望您呢！”

萧行之皱起眉头，他已经吩咐下去，任何人都不见，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德全见他不说话，试探着道：“那奴才帮您回拒了？”

“不必了，宣她进来！”

“是。”

德全掀开帘子出来，见苏玥儿拎着食盒站在外头，笑盈盈道：“苏姑娘，陛下让您进去呢。”

苏玥儿微微颔首：“多谢德全公公。”

见她进去了，德全却守在帐外，小太监低声询问道：“干爹，您不进去伺候陛下么？”

谁知德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斥道：“你个没眼力见儿的！”

里面自有苏姑娘，他现在进去不就打扰了陛下的好事？

苏玥儿进了营帐，远远便见萧行之躺在榻上看书。从侧面看，这人剑眉星目，鼻子高挺，只是薄唇抿得很紧，一看就是不苟言笑的个性。

认真的男人确实富有吸引力，何况还生的如此俊朗，可惜这人见她进来竟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想想上回的事，苏玥儿还是有些生气，她故意大声道：“小女见过陛下。”

男人这才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朕的耳朵并没有聋。”

苏玥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忽然道：“陛下今年二十有四，人生也过了一半之多，这身子大不如前也是能理解的。”

古人的平均寿命在四十左右，他都二十四了，可不就是过了一半多么！

萧行之放下手里的书，坐起身来，死死瞪着她：“苏玥儿，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气的七窍生烟，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大不敬的话！就算他曾是不受重视的郡王时，也无人敢这样说话！

见他面沉如水，苏玥儿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扑通一声跪下，害怕道：“是小女胡说八道，请陛下降罪。”

天哪！她都说了些什么东西，这不是拔老虎的胡须么？

萧行之眸色幽深，如果是旁人说这样的话，八成此刻脑袋和身子已经搬家了。按照常理，他应该让人将苏玥儿拖出去……

但见她吓得瑟瑟发抖，八分的气已经消了五分，话到嘴边就变了：“念你是初犯，朕便不同你计较。”

苏玥儿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见萧行之脸色还是很差，她想了想决定将功补过。

“陛下，这是小女熬的人参鸡汤，很有滋补功效。”苏玥儿笑着打开食盒，她用手去揭盖子，结果被烫的尖叫出声，同时瓦制的盖子啪嗒一声掉落。

这么大的声响，萧行之想不注意都难。他瞥了一眼，内心暗讽，不仅胆大包天，而且还笨的出奇！

帐外的德全在心中偷笑，陛下这般冷冰冰的人，没想到也有热情如斯的时候。

苏玥儿尴尬一笑，她摆摆手，解释道：“没碎，还好没碎。”

好不容易将鸡汤盛进碗里，见她端起来往榻边走，萧行之本能往身后挪了挪。

“陛下，这鸡汤是刚熬好的，您趁热喝。”

苏玥儿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为了这锅鸡汤她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从选材到熬制，都是亲手完成的人为的，就是展现她的贤良淑德！

萧行之瞥了一眼，意外发现卖相还不错。清亮的鸡汤点缀着几颗葱花，散发着浓浓的香气。然而，他却迟迟没伸出手。

苏玥儿一愣，内心不免失望，结果她刚要端走便见男人伸手接过。

犹豫了一瞬，萧行之还是喝了。

“好喝么？”

“嗯。”

“那再来一碗？”

“……”

在苏玥儿的热情推销之下，这锅鸡汤一大半都进了萧行之的肚子里。

苏玥儿心满意足，心意不被辜负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喝了鸡汤的人除了有点撑，心情也不错，萧行之突然道：“朕承诺过要封你为妃，随时随地都可以兑现。”

他觉得，苏玥儿定然是想早早摆脱长公主。

意识到他的提醒，苏玥儿犹豫了一瞬，试探着道：“陛下能不能再等些时日？”

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与后位无缘，她这冷不丁地被封了妃子，岂不是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谁知萧行之却误会了她的意思，他的拳头紧了紧，忽然冷声道：“你后悔了？”

“不，小女不曾后悔，只是……”

不等苏玥儿解释，萧行之便打断了她的话。他冷笑出声：“苏玥儿，你可是答应过朕的。都说君无戏言，朕同样不希望被人戏言！”

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凝重，苏玥儿深吸一口气，立刻表忠心：“小女只是有些顾虑，若是陛下决意今日下旨，小女绝无他话。”

她低下头不敢看他，因为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明明知道是当靶子去的，如今居然敢提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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