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_他在盛唐种牡丹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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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刚跨进门槛,他便听到一支慷慨悲怆的古燕赵曲。曲虽是宫调,却惆怅雄壮,而旋律中总有种声音,如泣如诉,似耄耋垂叹,又绵延千里,激扬回荡。

教坊的司乐出来迎接,弯腰颔首,姿态卑微:鄙人谢焉,见过薛参军,苏公子。苏安随习俗,一一认识乐工,而后,至厢房里暖手,一一挑乐器,挑人。

谢司乐,你们坐。苏安解下披风,搓着手,笑了笑,劝薛敬把硬邦邦的铁盔摘去,说道,方才的曲段中,有一种乐器活似人声,我想见识见识。

谢焉点头,令乐童抬上一架简单古朴的二弦木琴,琴杆尾部连接六角形空筒,顶部设两个琴轸,上轸缚内弦,下轸缚外弦。待乐童校完轸,谢焉亲自上阵,将琴架在大腿上,左手控弦,右手拿起竹片作弓,套进两弦的中间。

一个来回之间,只见琴筒侧面的蟒皮震颤,空中划过沧桑的吟啸,塞北的喜怒哀乐,辗转在高亢和低沉之间,特别末尾几计滑音,几乎是人的声腔的再现。

谢焉俯仰拉弦,眉间微蹙,呼吸亦跟随竹片的往返。乐童解说:此曲名为《当庭月》,师父是营州人,盼望失地收复,重归故里,都说薛公

薛敬攥着头盔的手一紧,斥道:休得多言。苏安无可奈何,也取来一把奚琴,试吟揉几下,自然而然就跟随曲调,用指尖弹拨起来,无缝入韵。

乐童从未离开过幽州城,初次见到长安的花哨指法,很是讶异。苏安回道:无论何方出身,但凡入了长安,便不计较地域和种族,我此来,也因是受了高人指点,要拜访一位叫石弦的老先生,据说他在往北三十里的羁縻州带州。

弦音戛然而止:苏公子说的石弦先生,可是乙失革?苏安不知详情。谢焉接着道:乙失革原是契丹族草原部落首领,爱拉琴,归降之后,朝廷赐名为李石安,现在居于羁縻州带州,便是薛参军的乡里。薛敬道:是。

那是缘分。苏安道,不过我心诚,得先习精几首小曲,通晓习俗规矩,如此,去了才能不叫先生把我轰回来,参军大人,应该不会介意罢。

苏安对丝乐有大通之观,手腕和手指也十分灵活,弹拨法自能领会,涉及运弓,跳弓,抛弓等拉法,也只消乐师点拨几下,技艺飞进,一天一个样子。

习《一缘》,溯其血源,相传女子乘青牛车从潢河来,男子骑白马来从土河来,在两河的交汇处相遇,两人相恋,结为夫妻,是草原八部公认的始祖。

习《瑟瑟仪》,知其游牧四方,四到八月让畜群自逐水草,九月赶回冬牧场,每年亦举行射柳祈雨的仪式,男子豪壮,马上张弓搭箭,百步能中柳条。

习《复诞》,体味人间至亲之情,说的是再生礼,以十二生肖为一轮回,在本命之年,子女应该系红腰带,三过歧木,以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

如此,薛敬的目光渐渐变得柔软,亦是一天一个样子。那天,苏安正收弓,雪停了,夕照白雪。薛敬终于开口道:苏公子,范阳港时,末将失礼。

薛公重情,你们所见几处,渔阳郡静塞军将、白阳度镇守、居庸关率,都是当年和他在一片草原里躲过箭的兄弟。薛公他担心自己一走,属下无处安置。

苏安收起弓,浅笑道:你不是要把我卖了换马么,这回是几匹?薛敬道:顾校书在节度营大狱,你想见他,若保证不谈政事,我会让法曹参军通融。苏安手中,弓弦一颤。

第41章折冲

大狱的铁门打开时,牢房中一片死寂,只有几个亡灵似的仆从在泼水洗血地。

苏安低头裹紧狱卒服,手里提了个盛炭的篮子,由法曹参军领着进去。他不知规矩,但凭薛敬的吩咐,没敢给法曹塞钱,只在打量过后,庆幸其人还算厚道。

外头破棚下是由刑部发配而来的流刑犯,十人一间,屎尿都在一处;往里是当地的徒刑犯,许是因罪轻一等,又有亲眷打点,住得宽敞,六人一间;住的最好的分为两种,一种是判笞刑和杖刑的犯人,外头有保释,二种,便是死刑犯。

苏安辨不清奸邪,只觉走过的时候,脊背上落下一道道抠心挖肺的阴森目光。

走道尽头赫然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口贴着密密麻麻的告示。法曹抖了抖腰间的蹀躞,取出钥匙:礼部顾越,触律三《职制》,律六《擅兴》,令一《官品》,令二《三师三公台省职员》,在京以外,呈送刑部,已二次覆奏。

门嚯地打开,苏安一怔:十八

顾越穿着白布衣,面容干净无瑕,就笔直笔直地堵在门口,抢过苏安手中的篮子,轻声道:几日了?苏安醒了醒,知狱中不能说话,便是匆匆忙忙探视。

房中整洁温暖,榻上铺柔软的羊皮毯,桌案一丝灰尘都不染,甚至连用饭的餐具都是难得一见的银制的,然而,这样一间房,偏偏不开一扇窗,似永无天日。

苏安道:已快到中旬,诶,为何灭了炭说完,他才看到顾越右手背上的伤痕不仅没有愈合的迹象,反而发炎脓肿,外圈已成紫红,内里还渗着水。

顾越也是才看见,把手收在背后。苏安咬咬牙,朝外面喊道:还没定罪,受了伤,怎么不医治?!法曹应道:囚在外,已二次覆奏,唯有五品以上才能享酒食,听亲故辞诀,七品以上才能免枷锁,薛公如此对待,已经是宽厚之至。

房中炭暖,伤口易感染。

阿苏,这是《新六典》的律令,他们没办错。顾越打断争执,对法曹行过礼,回身捏了一下苏安的手,语气平静,你就先忍一忍,不会有事。

苏安道:我忍?顾越叹口气,把篮子还给他:我忍,我忍。苏安沉默一阵子,撇过脸道:所以你那状元衔便是这般换来的?你且还我探花宴!

顾越迟迟没有回话,那边法曹已在催人,苏安红着眼说了句抱歉,转身便走。

初识《新六典》,因是他在太乐署的《太和》之乐中误了个宫音,二识《新六典》,因是他无意听人说到其中的注释,想要借其瑶光运送茶叶,开起牡丹坊。

他又如何能料到,三识大典,竟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

月中旬,天已经放晴,风在冬日阳光下奔涌,变得干燥而狂野。

苏安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又笑自己如同守株的兔子,半点反抗的气力都没有,直到十六那日,城郭之外终于传响威严的短号礼部宣政使团陆路辗转七州,终至州城。

子城中军号频传,无数双乌皮战靴踏在石地,震得箭楼发颤。苏安走出馆舍,用手遮挡刺目的日光,指缝之间,看见内外两层的城墙上跑满了玄铁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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