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道:原来,苏供奉还记得顾某这一介布衣。苏安怔了一下。顾越又撑起扶手,挪着酸麻的腿,苦情道:没事,不用扶我,大概在河阴落下了什么病根,不要紧
十八,你这是做什么。
苏安却是玲珑剔透的,那瞬间就笑出眼泪来,把顾越扑在屏风上,乱摸乱捏,浑身挠着痒,扯得绒毛满走廊飘飞:我是什么人,我是你的人,十八。
温存过后,苏安和店家致歉赔钱,把失魂落魄的顾越牵回了南牡丹坊。
话又说回来,苏安是不舍得让顾越放下脸面去求人的,故而,这段日子,他搁置了一切应酬,坐镇坊中,亲自甄选各类用度,准备起十月十八日的登高秋游。
在转运司建立的过程中,王庭甫和张仲臣二人,一个为太原府司录参军,一个为何清郡令,虽与漕运关系密切,却从未和顾越共谋过一丝好处,而今,顾越被贬出流内,户迁衡水,他们却全都热情洋溢地来看顾越,这就是君子之交。
他必须得用心。
洛阳南行二十里,有两座山夹峙,如同门阙,一边是香山,另边就是龙门山。
苏安决定以牡丹坊的名义,在龙门山举办一场放鸢诗会,邀请大家来比赛
时下,秋高又气爽,放鸢的人本就多,一经提议就有十余支队伍报名,还有七八个自愿要当判官的。有趣的是,这里面既有当时参过顾越的,譬如崔宗之,也有因被顾越所参,而被连累的,譬如方家的几位兄弟,名帖混在一处,倒像是一笑泯恩仇。
苏安先记好各队伍的名字以及纸鸢的造型,而后坐着辇,走遍各王公府,让那些李张王薛崔韦们压胜负,下赌注,便拿到了雇工钱和酒宴钱。
如此,南北两朵牡丹盛开,每日进出百余人,一时姹紫嫣红,谁都说,也就是苏莫谙有这鬼才。
顾越躲在后院阁楼休养身体,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光,看苏安为自己的而立之年的寿辰奔波,如沐春风,也就不再计较秦岚的冷遇毕竟,那人对谁说话似乎都一个德性
月十七,清晨,阳光照在青纱帐中,一间熏着旃檀香的卧房里,珠帘轻动。
顾越正趴在榻上,琢磨着季云请他评论的时务策,抬起头,见门外忽地飞进来一只巨大的纸鸢。
凤凰鸟,头冠鲜红,三条金箔尾巴足有一丈长,晃一晃,满身彩绘的羽毛熠熠生辉。
金阳照耀之下,薄如蝉翼的鸢翅后面,透出一个若隐若现的清瘦的身廓。
阿苏?
是我。苏安躲在纸鸢之后,探了半个脑袋,十八,这只纸凤是我们的,明日就要用,可我光顾着办赛事,还不知怎么放呢。
一卷丝线,便从榻上颠滚而来,停在了顾越的手边。顾越笑了一声,放下书卷,指尖在线箍上停留片刻,终是拾于掌心之中,紧紧握着:那你过来,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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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纸鸢
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之后,苏安把纸鸢举起来,抬在头顶。顾越看得入迷,那具不食烟火,玉雕般的仙灵身子,无论伺候过多少次,依然让他甘愿为之祭拜。
苏安手腕轻转,拉了一下线:快牵,我冷。顾越道:冷了你不着衣衫。手中一圈一圈收线,近时,一把将苏安抱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罩住丝被。
纸鸢架在屏风与暖榻之间,似云朵飘在二人的头顶,落下缤纷的细碎光影。
顾越动一下膝盖,颠了颠苏安,说道:在榆关咱们也见过,这么大的鸢呢,得两个人配合,拿线轮的站在上风向,送鸢的站在下风向,同时起跑,待
见苏安面泛红晕,顾越停下来,问道:还又热了?苏安轻声道:在上风和在下风,各当如何?顾越答:上风的难,下风的累。苏安道:嗯?
在上风,自然是要负责放线了,遇到强风,他得慢跑快放,若无风,得快跑慢放,觉得鸢要升,可以左右扯动线轮,两边添些风力;在下风,虽说只要站在原地,或跟着走两步,不必顾虑风向,但须时刻托举鸢骨,不能误触碰
那十八喜欢上还是下?
顾越语塞,静了一静。珠帘碎影,摇曳在花容玉面之上。苏安就这么看着他。顾越回道:阿苏,我不怕难,也,不怕累。苏安笑了:喏,这是生辰之礼。
苏安拿出了那盒用蜂蜡、紫草和朱砂煎毁百次,终成良品的唇脂,捂在怀里,抚摸了好几遍,贴上一张喜字的红纸,当作生辰的礼物,又送还给了顾越。
本可以早些就许,也可以回长安再许,然而,却只有现在,才算那么回事。
瓜熟蒂落,既知是情,何来要争天地?从破开妙运的人眼起,他对顾越不仅是喜欢,更多又是敬畏,哪还能叫顾越受这份痛?唇脂,用做了润膏,又如何。
苏安等了一阵子,没等到回答,只听得那小盒子的锁扣吧嗒打了开来。
顾越从边上掐出一点,抹在手背,匀了一匀,依然很润滑。苏安道:你怎么想?顾越不答,伸手在苏安唇边,要他吃下去。苏安撇过脸:问你话呢。
顾越的手颤着,不催促,也不挪开,待三寸香灰落下,终还是把苏安给喂了。
想着,御驾回京也就是制举之后的事,苏安还是很满意自己唱的这出鸳下定乾坤,却不知为何,顾越托词磨玉,没在夜里要他的身,只要了几件衣物和佩饰。
两片洁白丰满的羽毛,沾了墨蓝颜料,渐渐地,沉降出由浅至深的岁月纹案。
再系上两枚小铜铃,就是苏安仔细思量过后,为顾越和自己所准备的登高衣。
十月十八,微风轻拂,浮云淡薄,碧色长空之下,龙门十里尽是似火丹枫。
伊洛河面歌声悠悠,十七八艘花船,摇摇晃晃地向南行驶,天南地北侃闲情。
苏安和顾越终于又见到了王庭甫、张仲臣和魏颖儿,喊出来的也还是旧称。
王市丞!张县令!
一声旧称,打开了那坛小别了三年的酒。王庭甫仗剑,张仲臣笠帽,二人在行舟之上,隔着潋滟水波,挥袖行揖,向顾越和苏安道平安,吟诵起一首首新诗。
春季时,朝廷有敕书,天下的逃亡户准许在年内向官府自首,如还有产业,返回原籍,如没有家产,另行安置,过期就要派专使搜寻,分配各地军队中服役。
王庭甫在太原府任职参军,屯田供军,雷厉风行,还就抓住时机,单刀赴会,劝了五窝匪贼自首,为太原府尹立下汗马功劳,年末,回长安,迁兵部库部郎中。
张仲臣从东光县调至清河郡后,把《令长新戒》刻于石碑之上,年内,超额完成裴耀卿所布置的转运任务一成,为至尊赐誉,名扬海内,现任河北道转运使。
顾越在两位旧友的言谈中,见的却不再是山水,而是自己的命魂。朝中,他不敢展露锋芒,而今难得放肆,一连串填了十几曲牌,名为《新水令·游龙门赠王郎中张郡令》《新水令·魏颖儿思棋》《新水令·苏供奉琵琶神曲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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