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_他在盛唐种牡丹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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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娘:

苏安听后,倒是来了兴致,坐下道:这支曲子,为殿廷文舞郎卢兰照白明达新声《泛龙舟》的原调所编。南不嫌的眼角,落入一滴汗,却自始至终地看着苏安,眨都不眨:拜师。苏安一阵沉默,让廿五把茶娘带走,并取妙运来。

廿五道:妙少东家,顾郎交代过,妙运琵琶今后只能为他弹。苏安道:取来。南不嫌闻言,精神振奋,手指在腰间的系带上来回揉搓。

妙运五弦,完璧奉上。

苏安道:方才当着茶娘子不便说破,卢郎确实不精于羽调,以至于处理羽音之时,多将其独于调外,不入和弦。南不谦道:舳舻千里泛归舟,言旋旧镇下扬州,隋帝书成《泛龙舟》,岂能不精羽音?苏安笑了笑:你弹。

南不嫌从腰袋中,取出染血的竹拨,仅仅用须臾功夫,便将其嵌套于指尖。

动作之利落,如剑刃断发丝,左手勾弦,右手调轸,一挑,牡丹坊为之一洗。

苏安神怔。他的妙运琵琶,在南不嫌手中,竟然初次发声,就已是含苞待放。况且,南不嫌的脊背还有重伤,虽手指动作无大碍,但手臂发力定会受影响。

一声羽音,轮指速转徵,音虽短促,却充实,似行舟已过万重山,而未曾在江面留下丝毫的尾迹。每叠开篇皆是如此,狂逸而不散神,又有些斗百草的意蕴。

曲罢,技惊四座,这还不够,南人自诩华夏乐声之正统,越弹越快,越精细。

牡丹坊的消息传扬得快,当夜,整座平康坊的男女乐人,但凡擅长五弦的,全部围着他比艺。这位扬州南不嫌,何止是为寻人避难?分明就为切磋扬名而来!

一曲《泛龙舟》,二曲《十二时》,三曲《长乐花》但凡是白明达随隋帝下扬州时所作的乐府曲目,吴音、水调、一曲一曲,逼得苏安的耳郭烧起火。

苏供奉,不嫌别无他意。南不嫌足足弹过二十八曲,弹得许多人熬不住困意离去,天已将明,庭院里,只剩他和苏安二人,此番前来,便是要拜师。

苏安从南不嫌的手里抢回妙运,道:你要找的人,我不认识。南不嫌道:非也。苏安道:你的命,从此牡丹坊照应周全。南不嫌道:非也。

苏安道:我受不起师名,愿与你终生为友。南不嫌应声而起,单膝跪地。

蝉鸣凌乱,夏风狂躁。苏安既为能得如此行友而激动,也为幕后的故事惊异。

南不嫌道:不嫌所欲侍,正是竹西五弦师楼君延。他本扬州座主,然,江州笛师陈桃儿强用声量压人,将五弦逐出主调,竟未招呼,在江州篡改竹西原曲。

现淮南、江南之人,多从洛阳而下的商旅口中听闻过南北牡丹坊,虽不认血宗,却也赞赏吴音与水调交融之《六郎》,识得中原乐派之兼容并蓄,故而,楼君延从众追崇者中,挑出精通武艺的南不嫌,令其寻至长安拜正统,归持正义。

简单言之,南不嫌一门,想重回江南乐领主之地位,希望能借得苏安之名望。

苏安不得不承认,从未有人,似六月六日的南不嫌这样,掀起他心池的波浪。

一点红香,苏安收南不嫌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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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龙舟,饰龙的大船,供皇帝乘御的船

杨广《泛龙舟》

舳舻千里泛归舟,

言旋旧镇下扬州。

借问扬州在何处,

淮南江北海西头。

六辔聊停御百丈,

暂罢开山歌棹讴。

讵似江东掌间地,

独自称言鉴里游。

亦为古乐曲名:《隋书·音乐志下》炀帝令乐正白明达造新声,创《万岁乐》《泛龙舟》、《还旧宫》、《长乐花》及《十二时》等曲。

第100章犬符

日子过得很快,为授艺,牡丹坊往西横拓了一处院落,建起三道特殊的弧形墙面。一墙凿出竖纹,增强丝类的震动,专供五弦练习指法;一墙凿出波浪,横纵兼具,专供丝竹练习合鸣;又一墙凿进凹洞,聚拢气息,专供音声开嗓。

早秋、中秋、暮秋,从姿势到指法,一月月草木更替,一项项操练风生水起,不少后知后觉的乐户人家,零星又送孩子来,坊里则根据年龄天赋,选择录取。

苏安不仅传承韩昌君的教法,还在姿势上加了反弹,在指法上加了拨片,又推陈出新,在学徒定姿时,让他们听各类弦音,以判断是否归和弦,是否共鸣。

卢兰、秀心和许阔,虽然事务也忙,但都会严格按照排班,轮流来指点校正。

苏安又有胆识,敢拿新的主意,先请七娘为托,县衙市署为障,在方圆几里为自己的学堂造出声势,而后,给梨园里诸多的朋友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礼函。

哪位名家有空,提前半月知会,堂中则向永兴坊传时令花作为通告,以私人宅邸聚会的名义,定期举办乐艺交流活动。如此,一方是不便公然在宫外奏曲的梨园供奉官,一方是有心有力精进曲艺,没有门路的贵户,可谓,一拍即合。

原本,扬州竹西弟子借寻人之由,不惜得罪江州陈义门,远赴长安牡丹坊拜师学艺,的确在乐坛引起不小的反响,然而,一旦决心,苏安必有十二分果敢。

他斋戒七日,归太乐拜师父韩昌君,为这座传艺的乐堂求得题字茂彦

接着,首次乐会,他便请来曹氏父子为师,张昌甫等江南人士为学生,让南不嫌上阵切磋,一时场面何其瑜亮,结束当日,竟就引得全城乐坊争相模仿筹办。

奈何,但凡是新鲜活动,牵头的才有甜头,再跟着学的,总就差那么点意思。他也不计较,每每引荐新人,都会很体贴地为洛书几个留出坐席,深讨大家欢心。

彦,是有才学之人,茂,是繁盛、传扬,两个字合起来,便有多层的意思,其一,以草木为弦,振动八方,其二,以隐世之姿,布正道,供养牡丹花色。

十月,金菊在堂前开得正盛,顾九照例送礼来,正遇见几位从南地赶来参加中旬官考的县令。他们一边填写《六幺令》曲词,一边揣摩题字之意,津津有味。

苏安手摇折扇,笑得很轻:九总管,这回是什么?顾九从美景中回过神,行礼道:宣州狼毫,木取扬州紫檀,刀出义门匠坊,犬呢,是顾郎亲手所雕。

顾越言出必诺,自从提起要行纳采礼,三十件,隔日一件,没有间断过。譬如那把玉骨折扇,很沉,分明是摆件,却叫苏安爱不释手,每每扇得手腕酸疼。

这回,是微雕毛笔。

苏供奉,是这样,江南道采访使肖宏林及几位刺史就快到长安,同行的江州别驾陈昀便是义门陈旺生的堂侄,顾郎约他们去虾蟆陵为先贤祭酒,届时张中丞也在,顾郎就让我问苏供奉,待他会面结束,有没有兴致秋猎,就只二人。

苏安捏起来,晃一晃,艳阳下,见犬群在笔杆间欢快驰骋,几欲舔住他的手。

九总管,顾郎何时学会镌刻的本事?自洛阳回来之后。知道了。

这个月,正值官考,朝中有人欢喜有人愁,传至街坊巷里,一片酸甜苦辣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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