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宫之内,就能赏四季花草,连御花园也不必去了。
坊间说书,把许贤妃描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狐媚女子。以这倾城之貌,蛊惑天子,享天下奉养。
可实际上她不过是一个寻常女子,养猫狗,侍弄花草,在这后宫之中求一安居之地而已。
沛柔忽然有些为她感到难过,她不记得前生许贤妃究竟是几月过世的了,可她清楚的记得就在这个夏天,她的孩子当然也没有能够生下来。
或许是因为初孕,她的脸色看来并不好,也没有用脂粉。她看起来和狐媚祸国这几个字根本没有任何的关联。
她忽然又想起来在朱芙楼里和齐延的那场辩论。
与其说是女子容色所误,不如说家国大业,总要有人牺牲。
百姓们不敢指着鼻子骂天子,就只好编造些理由来骂一直伴着他的那个女子。
安史之乱里的杨贵妃是如此,孟昶降宋之后的花蕊夫人也是如此。
许贤妃承受着帝王几乎全部的爱,也就仿佛理所应当的要替他分担那些本不属于她的骂名。
除却那骂名,后宫争宠,最后更是要了她的性命。
雷霆之怒如何,全国举孝又如何,她终究是不会再醒过来的。
“娘娘是有福之人,在后宫之中有儿女陪伴,还有闲情雅致,实在是羡煞天下一干女子。”
她这话说的违心,她是知道许贤妃的结局的。可是她也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贤妃就温柔地笑了笑,请她吃放在盘中的藤萝饼。
“玙儿那丫头胡闹,这几个月来多亏有你提点。因为她表姐跟着舅父上任去她不高兴,偏偏又是你顶了她表姐的位置,所以才和你闹别扭。”
“实际上她很喜欢你,常常和我提起你,还说你马术很好。”
景玙是贞静公主的闺名。
“公主是金枝玉叶,有些脾气,才叫人不好随意攀折。其实臣女也很喜欢公主,觉得她和家中姐妹也很相像。”
许贤妃闻言,便道:“如今宫里和玙儿年纪相仿的只有皇后娘娘宫里的贞惠,她们俩却相处的不太好。”
“你同姜二小姐都是玙儿的伴读,若是你们能如姐妹一般相处,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沛柔就笑道:“姜二小姐蕙质兰心,功课既好,脾气也温和,有她时常劝诫公主,娘娘实在不必太过担心了。”
许贤妃手上的猫忽然从她腿上窜了下去,不知道跑到了何处。
就听她道:“你年纪还小,哪里会懂得做娘的心情。玙儿脾气被她父皇宠的太坏,虽然她年纪还小,可我是她的母亲,总归是担心她将来的。”
“如今本宫在陛下面前有几分体面还好,她再骄纵,在陛下眼中也只是小孩子撒娇而已。”
“可若是本宫一朝失宠,这份骄纵落在陛下眼中恐怕就成了祸事的根源。她如今在宫里,和她的姐妹就处不好。”
“一朝下降,即便她是公主,若自恃尊贵,不懂得尊重将来的驸马,哪怕衣食再尊贵,终归也是过不好的。”
没想到盛宠如许贤妃,也会害怕自己会有失宠的时候。
沛柔已经明白了许贤妃今日召她过来的意思。
之前她的确抱着得过且过,不要得罪贞静公主的心思,并不曾对她的行为有什么真正的规劝。
姜忆宓见出身高贵如她都这样行事,自然就更不敢对公主多说什么了。
说来的确是她失职,她也有些惭愧,“臣女已然明白娘娘的意思了,今后定当谨言慎行。”
“若公主有什么不是,作为伴读,臣女自然也应当谏言规劝,请娘娘放心就是。”
见沛柔明白了她的意思,许贤妃才真正笑了起来。
她的确不是明艳的长相,可这一笑之间,也有不输于桥边红药的潋滟春光。
碰巧那白猫也从殿中跑出来,躺在许贤妃脚边。许贤妃就弯腰伸手重新把它放在膝上。
“我这猫儿前几日没有看住,再过一个多月,也要下小猫崽了。你若是觉得可爱,也可以要一只去养。”
“并不太麻烦的,到时候我让我宫里懂得饲养的小内侍告诉你怎么养。”
沛柔就笑了笑,也温柔地注视着那白猫。许贤妃实在把它养的很好,皮毛油光水滑,在阳光下微眯了眼睛,比人还要慵懒。
她没有再在昭纾宫里逗留太久,许贤妃让人包了她亲手做的藤萝饼给沛柔带回去。临出门前,她又回头望了望那一架紫藤。
只怕花还没有落尽,昭纾殿里也要人去楼空。
但是沛柔还是没有想到,这已经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许贤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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